《宛妤玄烨》第60章 试探

    坤宁宫的掌事大宫女被皇上赐名的事转瞬就传遍了整个紫禁城。
    宫中经历了当时那场悲剧的人背地里聊起来都带着点神秘的感觉，挠得那些新人们心里直痒痒。
    早已经不理宫中俗世的孝庄太皇太后听说这个事，还特意让苏麻拉姑去了趟坤宁宫，会了会处于流言中心主人翁。
    苏麻拉姑试探过后，回禀太皇太后道：“没有一丝眉目相像，做事倒是挺麻利，性子也很沉稳。看得出来，皇后娘娘很倚重她。”
    太皇太后已是年迈之身，靠在软榻上久了便浑身酸疼。
    她就着苏麻拉姑的手坐起身，叹了口气。
    苏麻拉姑替她端着茶盏，问道：“主子还担心是原来那人不成？”
    太皇太后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才回道：“毕竟当初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主子您也太多虑了，就算她还活着，怎会再往这宫里头跳？”
    “你看哀家真是老糊涂了，怎么会产生这样的联想。那孩子当初选择跳下去，就是对这里彻底绝望，就算还活着，又怎么会再回来？唉，人老了，有时脑子就会想，当初对她好一些，是不是就能阻止那场悲剧。”
    苏麻拉姑见太皇太后又开始回忆那段悲伤的往事，连忙安慰道：“这就是命，主子您就不要多想了。说起来，还是咱们万岁爷放不下，听说那孩子原来的名字叫婉玉，不过是谐音而已，竟然会直接赐名。那个名字本来也算是忌讳，现在倒好，谁都能叫上一叫。”
    “他啊，从来没有一天放下过，否则永和宫也不会一直封着不让人住。每年生祭死祭，他都把自己关在那里，也算是个长情的人，对得起那份年少时的感情。有时候想想，那孩子也算幸运，至少还有人这样一直念着她。哀家想啊！皇上给那宫女赐名大概也存着这样的心思，就是不想她被人忘记。”
    苏麻拉姑一愣，随后也叹息了一声，“当初那些个挑拨离间的，现下只怕听到这个名字都会做噩梦了。”
    太皇太后瞥了苏麻拉姑一眼，“有什么用，说到底那姑娘也只是个宫女，听说皇上并不想把她纳为妃嫔。”
    主仆二人聊了一会便打住了，毕竟涉及到已故之人，心情总是沉重的。
    那些个流言，宛妤自然也是略有耳闻，但她淡然如初，自从问过初夏没有得到回应之后，便没有再问过。
    芳仪觉得她这点有些不合常理，觉得如果真的是另外一个人，难道不会好奇这个名字背后的故事吗？
    她和初夏两人盯着宛妤观察了多日，始终没有发现任何不寻常的反应。
    芳仪越来越觉得可疑，冥思苦想之下终于决定试探试探。
    此时，她已怀孕七个月。
    一日傍晚，芳仪等宛妤汇报完宫中事务，便提议让她和初夏陪着去御花园逛逛，散散心。
    宛妤不疑有他，将事情交代给下面的小宫女，便搀扶着芳仪，缓缓向御花园行去。
    此时正值春夏交替的季节，御花园内花繁叶茂，管着花草种植的宫女太监正在园中忙碌，修剪枝叶，护理花朵。
    大老远的，低调前行的几人突然听见了一阵怒骂声，转过一座假山便瞧见，花房的主管太监正对着一个跪在他面前的宫女又打又踹。
    “这都几年了还这么毛手毛脚的？这是佟妃娘娘最喜欢的一盆花，给你剪坏了，你拿命去赔吧！”
    犯了错的宫女哭得稀里哗啦，一个劲恳求着。
    那一声声痛哭刺激着宛妤的心脏，目光瞧着那个宫女布满了惊痛。
    从来见不得宫里动用私刑的芳仪意外的没有任何表示，就连初夏也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
    宛妤在芳仪面前不敢冒头，双手不自觉用了些力，让芳仪的手臂传来一阵疼痛。
    花房主管仍旧骂骂咧咧，拳脚使劲往宫女身上招呼。
    终于，宛妤看不下去了，也没知会芳仪一声，松开手就冲了上去。
    她狠狠推了花房主管一把，怒道：“有话不能好好说吗？就算犯了错也有慎刑司来审议，什么时候轮到你在这里逞威风？”
    花房主管见到宛妤本还想争一争面子，却在瞥见她身后的芳仪后，顿时吓得腿脚发软，一下跪倒在地。
    “请皇后娘娘恕罪，这丫头剪坏了佟妃娘娘最喜欢的花，奴才一时生气才会教训几句。”
    宛妤忽然察觉到自己的举动非常不合适，心里忐忑着退到了一边。
    芳仪略有深意地看了她几眼，便将目光投向了还在磕头求饶的花房主管身上。
    “不管如何，这都不是你打人的理由。等会自己去领罚吧！至于这个宫女，做错了事也要承担责任，抱着花去佟妃娘娘那里请罪吧！”
    芳仪的话才刚落音，就听见宛妤略带急切地喊道：“娘娘，她一定是无心之过，若是佟妃娘娘那里也不肯饶过她，那她......”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那名宫女跪着挪到芳仪面前，认认真真行了个大礼。
    “此事是奴才的错，奴才一定会去认错。从前，奴才的小姐常常对奴才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奴才不会让她蒙羞的。”
    宫女将话说完又磕了三个头，这才抱起那盆被她剪坏了的花，低头后退着，准备离开御花园。
    宛妤一直看着她，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云霜......”芳仪转身忽然喊起了宫女的名字。
    云霜停下脚步，怯怯地抬起了头。
    “你从来都不曾替你小姐蒙羞，她若有在天之灵，她一定会知道的。”
    云霜沉默地点了点头，还是踉跄着离开了。
    少了这份吵闹，四周骤然安静下来。
    宛妤的目光仍在云霜离去的那条路上，而芳仪和初夏站在不远处，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云霜是本宫旧友的贴身丫头，旧友离世，本宫本想把她安顿在坤宁宫，是她自己不愿意。她说，看到那些熟悉的人，她会日日夜夜的悲伤，还不如做些忙碌的活计，这样才没空想起那份痛苦。宛妤，你跟着去看看吧，能帮她一把便帮帮她，本宫也不想她再受伤害。”
    宛妤脑子里乱哄哄的，芳仪的话如一根针扎在她的心上。她突然有些不管不顾，匆匆对着芳仪行了一礼，便向着云霜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云霜，我回来了，我不会再让你替我受苦了。她心里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