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遍天涯影随谁去章语默莫非》第103章

    春回大地，原本一片荒凉的地上也开始有星星点点的绿色冒出头来，吹过来的风也没有了原来的那种刺骨的冷，虽然还是充满着凉意。阳光晒在人脸上有很明显的温暖的感觉。推开门就看到那个女子单薄的背影，一张藤椅放在小湖边，她就那样静静的坐在湖边，任凉凉的风吹乱肩上的发。
    江枫叹了口气，自从在庐山上救回她之后，好不容易醒了过来，却再也不像从前那样跟自己打骂怒笑了，也不再拆自己的台了，终日里就这样呆呆的，像是抽去了灵魂一般，每日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坐在这片湖边，看着湖面，也不知道到底是在看什么，到底在想什么，或者什么都没有想过。身体却一天天消瘦下去，看着她现在的样子，完全都找不到从前的样子。
    江枫走过去，李纤儿依旧没有回头，静静的坐在那里，从来没有问过他为什么要救他，为什么带她来到这里，这一切似乎都没有了意义，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
    江枫见她没有回头，也不再上前，终于还是问了一句，“冷不冷？”
    李纤儿背对着他摇了摇头，依旧不言语。叹了口气，江枫还是回房间拿了一件衣服披在李纤儿肩头，突然猛地将她拉起来，扳过她的身子，李纤儿脚下根本就一点儿力气也没有，直直地栽倒在江枫的怀里，江枫看着她的脸，果然已经微微发青，嘴唇已经变成一种奇异的紫红色。
    江枫又急又气，吼道：“江渔，你到底要怎么样？”
    “哈哈”还未见到人，就听到降雨的笑声飘荡在山谷间，不一会儿江渔就出现在江枫的面前，笑道，“我想怎么样，你不是一直都知道么？这么多年来，我每次给一个人下毒你都有办法将他救活，现在也不例外了，我就是想看看到底是你这个医命不医病厉害，还是我厉害些。”
    江枫怒视着她，道：“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我从来都没有想要跟你争，为什么从小到大你都要跟我争这些？”
    江渔收起笑容道：“你没跟我争？可是从小到大我无论对谁施毒，你都会将他医好，这不是跟我争是什么？”
    江枫道：“那你为什么要害人？我只是不想要你在江湖中的名声被污了而已。”
    江渔道：“说得好听，你江枫是什么人，医命不医病，难道又算什么好人么？如何你自己不是好人，却偏不准我害人？再说回来，你有什么资格管我？我做我的事情跟你毫无关系。”
    江枫满腔怒气，但是却依旧没有办法对她怎么样，再看看怀中的李纤儿已经没有了什么力气一般，安安静静的闭上了眼睛。终于不再跟江渔多说，抱着李纤儿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江渔的眼中却多了一丝怨恨，嘴角也是一抹狠毒的笑意，她就是要看着她难过，看着她心痛，从前她所受过的痛苦都要让他尝够。
    费了好大的一番气力，终于将李纤儿体内的毒逼出，但是这几日的治疗，李纤儿已经虚脱，整个人都没有了人形，江枫看着她心中一阵心疼，从前没有意识到这个女子到底对自己是怎样的一个存在，但是如今看着她这样虚弱地躺在这里，才明白这个每日都是蹦蹦跳跳好像看自己不顺眼的女子早就已经住在了自己的心里，也许是在跟他争吵的某一天开始，也许是在去方圆庄的时候，也许是在繁星满天的屋顶上，就这样不知不觉的驻扎，没有任何的预示。
    可是如今她却成了这样一副摸样，心中是很痛的吧！不然那样鲜活的一个生命，如何像是要凋零一般。不管她做过什么，不管她到底是谁，他只认准她就是李纤儿，就是曾经的那个李纤儿，从来都没有变过，从来都不曾走远，现在不过是困在了自己的心结里。但是她什么时候能够走出，江枫不敢确定，他只想要陪在她的身边，看着她好起来，不管要等多久。
    看着外面的太阳，这两日的阳光都很好，就这样开春了，终于冬天过去了。江枫想了想，终于还是决定将她抱出去晒晒太阳。
    刚在外面坐好，江渔便走了过来，看着李纤儿的脸色，冷笑道：“你瞧这样多好，你不是又将她给治好了么！我猜若是我从前给她下这个毒，估计你还不一定能够解得了呢，可是是她你就解得了了不是么？”
    江枫不说话，只是依旧抱着李纤儿坐在湖边，她最喜欢坐的这个湖边。江渔见她不说话，便依旧自说自话道：“有她也挺好的，我也挺喜欢的，至少我不需要让自己做实验，等着你去将我医好，只要将我调制好的毒药下在她的身上就好了，不是么？更何况看着你一点点的医好她，也是一项乐趣呢！”
    江枫道：“你要下就下在我身上好了，何苦要这样对她，我们之间的事情根本就和她无关。”
    江渔咯咯一笑，道：“怎么？你心疼了？这可真是稀奇事，从小到大我还真不知道原来江枫也会心疼一个人呢！还是一个跟你无关的人，真是好笑，这就是你的喜欢？天下第一大奇闻。”
    江枫道：“是，这就是我所谓的喜欢，我喜欢她。”
    李纤儿迷迷糊糊中醒过来，就听到江枫这句话，心中忍不住震动了一下，曾经自己跟章语默说自己对他的感情，那时候多好。一想到章语默，李纤儿就感到自己的心中有一阵凉凉的东西流过，将整颗的心麻痹。
    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江渔那一张带着笑意的脸，江渔也立刻便看到了李纤儿醒了过来，便笑道：“哟！纤儿姑娘，你醒啦！瞧，你又看到了今天的太阳，多好，我们大名鼎鼎的江枫神医果然是神呐！我这么多次对你下的毒每一次都被解开，不知道是你的幸运还是我的不幸呢！看来我又要好几天见不到你了，因为我又要开始调配新的毒药了。希望下一次你还是这样的幸运，能够看到这样美丽的太阳。”
    江枫忍不住瞪着他，江渔看着他的眼神，咯咯道：“江枫，这是你第二次用这样的眼神看我，第一次是四岁那年，我故意将你的荷包骗了下来，然后给剪掉了，因为我知道那是不久之前你生日时那个女人做了送给你的，当时你就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后来我也奇怪，为什么你再也不曾那样看我呢！甚至大话都不说一句，我还以为再也看不到了呢！没想到今日还能够再看到，当真是难得。”说着又看着李纤儿道，“你真是个可爱的女子，我都忍不住喜欢你了，你让我看到了他的另一面，另一真实的一面，我倒是想要看看他还能够愤怒到什么程度，你不知道自从你在这无涯谷出现，我第一次听到他叫我江渔，第一次看到他哭，第一次看到他急，哈哈，这日子越来越好玩了。”
    江枫听她这样跟李纤儿说，心中不由有些不自在起来，看着自己怀里的李纤儿，她的脸上却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化，突然想起她还在自己的怀里，开始是因为她还在昏睡，坐不住，现在她醒过来，生怕冒犯了她，忙将她放下来，自己站到一边，李纤儿也没有说什么。
    江渔看着她的样子，突然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想你死得太快，这样的话可就太没趣了，如果你都死了，这个江枫可就真的没有什么好玩的了，只怕日后我都只看得到他一个表情了。”
    说完话，江渔便转过身往自己的屋子走去“你很在乎他。”背后传来一句话，让江渔身形一顿，转过身看着李纤儿道：“你在说什么？”
    江枫动也不动的看着李纤儿，没想到她会突然出口，更没有想到她一开口就是这样一句话。李纤儿垂下眼，并不看他们兄妹两个人，轻声道：“你在乎他，所以你才要这样做，你希望他更关注你，希望他不会离开你。”
    江渔一听，哈哈长笑，笑声回荡在山谷中，经久不绝，李纤儿脸上毫无表情，江枫却是皱紧了眉头。许久江渔才停下笑声道：“笑话，我在乎他？从小到大，我都恨不得他死。”说到最后的死字时，江渔已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重重的咋给了江枫和李纤儿一般，说完，江渔便转过身，大笑着走掉了。
    江枫看着她的背影，虽然从小就知道这个事实，但是听到她亲口这样说出，心中还是免不了一阵冰凉。蹲下身，江枫握住李纤儿的手，将脸埋在她的手心，一动不动。
    李纤儿眼中却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嘴角动了动，终于还是抽出一只手抚上江枫的背。江枫一惊，但是却依旧没有动，感受到她轻轻地抚摸，心里头突然没由来的一阵温暖，不管到底是为了什么终究她还是有些动摇了，终于她还是有些清醒了。
    想到自己从小和江渔之间的关系，想到娘亲临死时的托付，江枫终于还是流下了眼泪。
    李纤儿的手一顿，他哭了？从来都没有想到一向什么都不在乎的江枫竟然哭了，这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个样子，而且他的眼泪就这样滴在她的手心，灼得她的手心一阵生疼。就是在江渔一次次地在她的身上施毒的时候都未曾这样的痛过，也未曾有过这样真实的感觉。
    李纤儿想到曾经几个人在一起的日子，走南闯北，一起经历生死，但是如今，突然心中就痛了，这种痛像潮水一般将她淹没，痛得她的眼泪都流了下来，自从娘亲死了之后她似乎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最开始她根本就不知道仅这一年的时间竟然自己就真的和她们交心了，原来有这样多的不舍。
    江枫感到颈窝里一凉，抬起头，却见李纤儿在垂泪，心中却是一喜，只要她哭了，就说明她已经醒了，江枫站起来，看着她道：“纤儿，你醒了。”
    李纤儿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他，终于扑在他怀里痛哭起来，好半晌才开口道：“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要这样，可是我没有办法呀！你说我能够怎么办？”
    江枫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李纤儿却不再作声，只是哭着。江枫道：“终有一天他们会明白的。”
    李纤儿抬头看着他，江枫看着她的眼睛，道：“你跟我求的那味药不就是用来调制你想要的东西么？你忘了么？我是江枫，特曼会明白的，你没有对不起他们。”
    原本已经好些了的李纤儿一听到他的话，眼泪刷地又落了下来，道：“可是我再没有了面目去见他们，一切都完了，这一辈子再没有了从前在一起出生入死的感情了，我们大家都不再是朋友了。”
    江枫紧紧地抱住她，道：“没有关系，你还有我，还有我，我们就在这里生活，我们再也不出去了。”
    李纤儿只是哭，只是紧紧地靠在江枫的怀里，在她的心里，这已经是唯一的依靠了，江枫明白她的心，道：“纤儿，你放心，这一辈子我绝对不会离开你，我们也不要再去管外面的事情了，就在这里好好的生活，不管未来如何，我们都在一起。”
    李纤儿使劲地点了点头，这一辈子的承诺。
    灯光如豆，灯前的女子专注地看着自己桌上的瓷罐，突然一个人慢慢地走了过来，江渔抬起头，微微眯起眼，这样的脚步声对她来说，实在是太不习惯了，因为这个屋子已经多年从未有人靠近。
    等看清来人时，江渔的嘴角微微上翘，道：“稀客呀！你怎么过来了？不是整日里就坐在那里不动的么？今日是什么风将你吹了起来？”
    李纤儿走进屋里才发现这间屋子竟然什么装饰都没有，就连鲜艳些的家具都不见，根本不像是个女子所住之地，可见这些年来，这个女子其实过得也不好。李纤儿道：“我今日来是为了江姑娘和令兄的事情。”
    江渔上上下下再将李纤儿打量了一遍，道：“你这人倒真是让我奇怪，白天还见你像是一具尸体一般的动也不动，晚上倒是神气活现地到我这里来唱大曲儿了，还真是奇怪，你该不会是装成白天的那副死鱼样子吧！”
    李纤儿却也不在乎她的用词，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道：“你何必如此，明明那样在乎他，明明不想跟他之间的关系这个样子，为什么要为难自己？”
    江渔冷笑一声，道：“我在乎他？天大的笑话，谁告诉你我在乎他的，我恨不得他死。”
    李纤儿摇了摇头道：“没有任何人告诉我，但是我就是知道你在乎他，而且是很在乎，所以你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出手害人，你只不过是想要他出手，想要看他为你做些什么而已。”
    江渔道：“你少自作聪明了，你懂什么？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懂，却偏偏还要在这里大放厥词，最讨厌你这种自以为了不起，智慧无双的女人了。”嘴里虽然如此说着，但是李纤儿却看到她微微抖动的手。
    李纤儿走上前，道：“你自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明明就是这样，只不过你害怕害怕失去他，害怕他不再管你，害怕他真的将你丢下。”
    江渔走到李纤儿面前，恶狠狠地看着李纤儿道：“我警告你，你不要再在这里胡说八道，否则我会对你不客气。”
    李纤儿却并不畏惧，直直的看着她，道：“难道不是么？如果不是，为什么你每次给我下毒的时候都会那样斟酌，别人不知道，但是我却是知道的，我知道江枫的医术，当然你更加的了解，但是你下的毒我都能够感觉到他一定是解得了的，你又如何会不知道？”
    江渔看着李纤儿的眼中突然生出一种恨意来，着一丝丝的恨意随着李纤儿的话，越织越迷，似乎要将李纤儿吞下，终于一个巴掌挥到了李纤儿的脸上，原本李纤儿要避开这一个耳光是再容易不过的，但是这一段日子，整个的身体已经坏到不行了，而且本身也没有想要避开，所以结结实实地挨了江渔这一掌，而且江渔的这一掌确实是用了全力，一掌挨下来，便往后倒去。一个不小心便扑到了旁边放着的柜子上。
    一瞬间，整个柜子便倒了下来，从最上面滚出一个卷轴来，展开来铺在地上。李纤儿不顾脸上和身上的疼痛，抬眼往那里看去，原来是一个女子的画像，语笑嫣然着，却是做妇人打扮。李纤儿看着那妇人的眉眼，瞬间便反应过来，这是他们的娘。
    “这是江夫人？”李纤儿急忙道。虽然是问句，语气中却是非常的肯定。
    江渔急忙道：“不是”
    话还未说完，就被从外面传来的声音打断，“你在做什么？”
    江枫掩了门之后一直睡不着，便想起来看看李纤儿，一打开门却发现她早已不在，一瞬间心中便明白了，赶到这里便见到她倒在地上，脸上居然还有清晰的指印，地上到处都是一片凌乱，江枫的视线却被地上的画卷吸引，这个人是他心中最亲近的人，永远永远的活在他的心里。
    江枫抬头看着江渔，道：“你”
    江渔一对上他的视线，感到一阵慌乱，忙将那画卷拾起来，却道：“我怎地不知道这里有这幅图？为什么我却是从来也没有见到过？想来定是爹爹留下来的。”
    江枫却不相信她的话，道：“爹爹不可能有娘的画像，因为爹爹根本就不善丹青，而且这明明就出自你的手笔。”
    江渔背对着江枫和李纤儿也不听他们的话，只是自己往后面走去，终于半晌才站住脚，江枫和李纤儿都定定的看着她，等着她说话，希望她能够承认这件事情，没想到江渔却道：“这么晚了，我要休息了，你们还要留在这里么？”
    江枫看着她的背影，还想说什么，李纤儿却对他摇了摇头，江枫想了想只好作罢，这时才飞快地跑到李纤儿面前道：“怎么样？摔疼了么？”
    李纤儿摇了摇头道：“没有。”但是站起来的时候还是踉跄了一下，刚刚碰到柜子好像是撞到脚了，江枫一见，道：“我背你回去。”
    江渔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慢慢的消失在谷的另一头，另一个屋子，终于也流下泪来。心中道：“现在你一定不会再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我的身上了吧！你有了你需要关心的人了。”
    回到屋里，江枫将李纤儿放到床上，又转身拿来药，轻轻地为她除去鞋袜，果然脚踝处中了老大一块，心中不免有些不舍，又有些愧疚。轻轻地将药膏涂在红肿的地方。
    药一涂上去，原先的那种火辣辣的疼痛感顿时变没了，只有凉凉的很舒服的感觉，李纤儿看着江枫这样认真的神色，心中一阵感动，突然间想起来当初在去方圆庄的路上时，自己弄断了肋骨，他帮自己接骨的事情，不由有些怀念。眼眶也湿润起来，又想起这些日子，他寸步不离的照顾自己，一种温暖的感觉在心中蔓延开来。
    江风见她呆呆的看着自己，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弄痛你了？”
    李纤儿摇了摇头，许久才道：“江枫，我们成亲吧！”
    江枫抬起头看着她，看着她的眼睛，没有一点儿笑意，而是满满的都是认真，那样的认真。
    江枫站起身，坐在她旁边，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道：“好，我们选择最近的吉日成亲，从此以后，你就是我江枫的妻，我们就是彼此的亲人。”
    李纤儿摇了摇头道：“还有渔儿。”
    江枫看着她，道：“你不怪她？”
    李纤儿摇了摇头道：“不，我知道，她爱你这个哥哥。我想要听你们的故事。”
    江枫看着她真诚的眼睛，点了点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