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才是稀世珍宝。
无聊的叶非茶重操旧业,又一次躲在房梁上听墙角,看见关默乔亲手打开了一个外观朴素的盒子。盒子一打开,叶非茶只觉得双眼前一阵闪耀,几乎看不清东西,险些晃得她从房梁上跌落下来。
定睛看去,竟是一把打磨得几乎可以当镜子使用的小巧匕首。
闪着寒光的刀身由玄铁所制,已被锻打过上千次,锋刃吹发立断。刀鞘上雕刻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凤凰眼镜的地方,镶嵌着血泪般的红宝石。刀柄最顶端又镶嵌了一圈闪着饱满光泽的水晶。
几乎只是一眼,叶非茶就认定了那是她的东西。
关默乔将匕首从盒子里拿出,微微勾了勾唇角,没有回头。他自顾自放在眼前看了一会儿,低声自语:
“好是好,但大婚这样重要的喜事,送戾气如此之大的礼物恐怕不好,还是换了罢。”
说着,他颇为惋惜地将匕首重新放到盒子里,盖上盖子,佯装要将它扔到旁边的角落。
“哎哎哎——”
叶非茶一个翻身从梁上跳了下来,直直钻入关默乔的怀抱,并且顺手将盒子捞入自己双臂之间,护得死死的。
“你做什么?”她仰起脸,像护犊子一样,“你送那些金钗银钗,我还不稀罕要。”
“那你想要什么?”
关默乔注视着怀中娇小可人儿的女子,心中一阵满足。
这几日她的气色越发好,人也越来越水灵,让他几乎不舍得离开她一步。
“嗯……”叶非茶佯装想了一会而,眯起眸子,勾唇,妖娆一笑,“我还没想好,不过这个匕首,我就勉为其难收下了。你可要记得装着,不然我不嫁你。”
说着,她将盒子塞进关默乔手中。踮起脚尖,将自己的唇凑到关默乔面前,一阵清香扑面而来。
玄衣男子心微微一紧,伸出手紧紧扣住女子的腰,下意识垂首,动情地就要吻到女子唇瓣。
就在两个人快要互相触碰到的时候,叶非茶突然坏坏一笑,眨眼便闪身到五步开外:
“我突然想起来还有好多待嫁女该做的事情,就不打扰王爷了。”
那双闪烁着狡黠光泽的眸子让关默乔心中悸动,他好笑又好气地看着女子消失在门外,鼻息间似乎还缠绕着她身体上的清香。
手指微微碰了碰嘴唇,那里还残留她呼出的温热气体。
他墨眸微深。
没关系,他不急。这个小丫头今天在这里撒的野,他总会在她身上讨回来。
这样想着,他唇边勾起浓沉的笑意。
在踏月、惠十娘和徐烟忙里忙外张罗着一切事宜中,大婚的日子很快就到来了。叶非茶暂住在叶楼,迎亲也是在这里。
叶非茶总觉得似乎有重要的事情被忽略了,她使劲想啊想,终于想起来唐落星。
那个女人怎么再也没有出现过?以她的性格,唐家这次出了不少力,不可能不以此为借口缠上关默乔。而关默乔现在忙的根本抽不开身,她只好去问苏季千。
苏季千只告诉了她,关默乔用了一些卑鄙的手段。究竟用了什么卑鄙手段,他没有明说。
只是叶非茶大婚后不久,偶尔从孟江的只言片语中得知,唐落星灰溜溜地嫁给了一个武林世家的长子。
一切都正在快速朝最终的完美结局走去。
原本心大的叶非茶在成婚的头一个晚上,突然第一次感觉到了紧张。
踏月看出了她的不对劲,连忙安慰:
“小姐,不用怕,明天您可就是整个京城最风光的人儿呢!王爷会待您好的!”
然而踏月的话并没有让叶非茶心中的紧张情绪消失,她反而更加焦虑了。
不行,她堂堂的前任城哉阁阁主,怎么能因为结婚这件事情就害怕呢?!她在心中给自己暗暗加油鼓气,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高声道:
“谁说我怕了?你见过你家小姐怕吗?”
“没有!”
踏月非常配合地回答。
她就这样怀揣着一肚子心事躺到床上,然后辗转反侧,辗转反侧,辗转反侧……天亮。
踏月兴奋地进来喊叶非茶起床的时候,她已经起了,憔悴地坐在镜子边,看着那眼睛下那巨大的黑眼圈和眼袋。因为她平时也会起很早,踏月没有在意,只是连忙让早已等候的婢女们进来。
这是皇帝钦赐的来替她打扮的婢女们,训练有素,谙熟一切当时的宫廷潮流。
鱼贯而入的婢女们严肃恭敬,一看就是久经沙场的老手。
为首的是一名自称“林嬷嬷”的年轻女子,看着也就二十五六岁,但在这里已经算得上剩女了。她一丝不苟地问安、恭喜、说明来意,很快就赢得叶非茶的青睐。
她喜欢这种干净、利落、有手腕的女人。这个年纪在皇宫里做到这个位置上,已经足够说明她的能力。
其实这个林嬷嬷也是关默乔在皇帝提出派人帮助叶非茶的时候,他亲自挑选的,所以才会这样讨得叶非茶欢喜。婚礼上几乎一切事宜,关默乔都要亲自把关,力求完美。
两个月下来,他整个人瘦了一圈,看得叶非茶好不心疼。
在征得叶非茶同意之后,婢女们开始有条不紊地打扮起来。踏月在旁边打下手,并且不断地夸奖林嬷嬷的化妆技艺。
没过多久,叶非茶睁开眼睛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的时候,微微怔了怔,唇边勾起淡淡的笑意。
镜中人眉目如画,巧笑倩兮,眼波微转之间,自有新婚的甜蜜和喜悦。垂下的鬓角自然散落,让她整个人的气质越发慵懒。
叶非茶知道自己好看,知道新娘好看,却不知道成为新娘的自己竟然这样好看。
爱情的滋润让她一颦一笑中都带着女性独特的美,加上她已经成为一名母亲,眉目益发温柔。
“王妃娘娘,可以吗?”
林嬷嬷低声询问,看着镜中的她,目光隐隐赞许。
“多谢。”
叶非茶眯起眸子,慵懒一笑,镜中女子的神采便越发有叶非茶独特的气质。
珠翠宝钗,凤冠霞帔,眼花缭乱的东西一件一件往叶非茶身上穿戴。她站在众人围成的小圈子中央,张开双臂,闭上眼睛站着。
受罪就受这一天。
她默念,以给自己洗脑。
等到一切终于收拾妥当,叶非茶只觉得自己步履难行。她这辈子从来没往自己身上装过这么多东西!
结婚嘛,当然是要受罪的。她默默哀叹。
呼出一口气,她微微动了动已经有些僵硬的脖颈,挺直了脊背。
踏月眼睛突然一湿,恍惚之中就看见万人之上的王妃娘娘,高傲如凰。她看着自己的这位主子,从叶家不受宠的二小姐一步步走到现在这个位置上。
“哭什么?”叶非茶嗤笑,微微抬首,头上的步摇发出悦耳鸣响,“走了。”
挂满了灯笼和绸缎的叶楼下锣鼓喧天、鞭炮声几乎响彻天际,里三圈外三圈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王府迎亲的队伍如一条长龙一般在京城饶了一圈,最终停在叶楼之下。
关默乔被人群簇拥着,意气风发,人高马大,火红的鲜艳衣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头上依旧有一条细长的抹额,同衣服一般红,坠着的宝石如同凤凰泣血。
他同三个月前几乎判若两人,虽然因为准备婚礼而消瘦,但那双晶亮的眸子和噙笑的面颊却让他灿若星辰。
往日里那样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似乎被今天的气氛融化,春风中,连他面部表情都带着暖意。
无数少女的芳心在看到关默乔迎娶叶非茶的时候,碎掉了。
这一条路长得仿佛没有尽头,关默乔骑在马上,像被人放在锅中了一样煎熬。好容易熬到远远看见那栋鲜艳的建筑,他下意识夹紧马腹,加快了速度。
媒婆喜气洋洋地跑了进去。
“小子,不要这么紧张嘛。”
一道戏谑的声音响起,关默乔皱眉,一个眼刀回过去。
那男子正洋洋得意,明明是一张普通的脸,却硬让他摆出阔家少爷的气势。那不是别人,正是易容之后的苏季千,也就是令狐礼。
皇上禁止他再在皇城中出现,这个禁令还没有解除。这种重要的时刻,他还是不要触逆鳞的好。
关默乔这一路上忍受了不少苏季千的嘲笑,不是嫌弃他脊背太过僵硬,就是嫌弃他抓着缰绳的双手太过用力。
这个活了几百年的狐狸精一次婚都没有结过,白长了一副好皮囊,居然还嘲笑他结婚紧张?
“闭嘴。”
男子从口中轻吐两字,目光又紧紧锁住叶楼敞开的大门。
这一刻的等待比在路上更加煎熬,终于,当媒婆搀扶着一袭火红嫁衣的叶非茶跨出叶楼大门的时候,鞭炮齐鸣,四周响起轰轰烈烈的叫好和掌声。
男子的目光瞬间浓烈起来,胶着在纤细的身影上,根本不舍得离开,一直到媒婆将她带到精美清香的花轿,帘子放下才收回。
他的脊背和手指终于都不再僵硬了。关默乔轻轻呼出一口气,墨色的眸子里闪烁出轻快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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