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词岳孤名》第89章 争与不争

    傅青良选了一片广阔的平原,作为新军训练的场地。傅青玉此前从未真正到过这里,今次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他骑马站在高地,放眼眺望下面的新兵。个个身穿簇新铠甲,手拿裎亮长枪,整整齐齐排成一个个方队,气宇轩昂英姿勃发。
    傅青良与傅青玉并骑站在高地,他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傅青玉脸上的表情。然后看向下面的自己一手打造的军队。清了清嗓子,傅青良高声道:“今日是新军招募的第五个月了,这五个月中我看到了你们的勤奋刻苦,看到了你们的坚韧勇猛,我深感欣慰。今后你们就是朝廷的正规新军,是朝廷仰赖保家卫国的铁血将士。我问你们,如果有人要倒行逆施犯上作乱,你们应该怎么办?”
    “杀,杀,杀。”数万人一同呼喊,声势之浩大,气势之雄伟是傅青玉曾经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雄壮场面,傅青玉被这种军队中特有的豪迈气魄所感,以往他只在书中看到过形容军队的模样,那种气势磅礴,气吞万里的如虎的感觉他无从想象,如今真正的军队就眼前,才真正感觉到,无论书中如何刻画的入木三分,也不及现实中的真实感受对人的触及深刻。
    傅青良一直有意无意观察着他的面色,见他隐隐有动容之色,忽然笑了笑。说道:“六弟,是不是觉得新军很不错,要不要下场试一试?”
    傅青玉此时已经沉浸在这种豪迈的氛围之中,他平日不是养花弄草就是读书练字,加上他刻意低调的作风,很少能见识到这种真正的大场面,此刻听到傅青良提议,不免心中一动。
    傅青良笑道,“六弟不用害怕,我派两个人跟着你,你可以下去和骑兵赛马,和步兵过招,顺便检阅一下四哥这几个月的成果。”
    傅青玉眼神一亮,他确实动了心思,任哪个男儿见到这种场面不会动心呢?何况,傅青玉终究是皇家子弟,看着傅青良带着鼓励的眼神,傅青玉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道:“多谢四哥。”
    傅青玉走后,方哲走到傅青良身边低声道:“殿下,真的要那么做吗?”
    傅青良转过头,如有实质的目光落落在方哲脸上,淡淡道:“方哲,你跟我这么久,为什么总是学不会。”
    方哲连忙低头道:“属下知错。”
    傅青良道:“他虽心无大位,但毕竟是皇家子弟,而他的身份对我来说就是一种阻碍,成王败寇,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看着傅青玉不断远去的背影,傅青良道:“我念在他对大位全无心思的份上已经留他一命,这应该算是我的仁慈了吧。”
    方哲低着头认真听着傅青良的自言自语,一句话也不敢答。高台上陷入一片磨人的寂静,只有风声从耳边不停穿过的声音。
    不多时,一名骑着快马的骑兵迅速朝傅青良这边跑来,骑兵下马跪在地上禀报道:“启禀殿下,六皇子殿下刚刚不慎从马背上摔下来,摔断了腿。”
    傅青良眸色平静,没有丝毫以外之色,淡淡道:“抬回营帐,叫军医赵澜前去为六殿下诊治。”
    “是。”骑兵起身上马离开。
    方哲站在傅青良身后,看准时机说道:“殿下,属下有一事要禀报殿下。”
    傅青良依旧看着下方的新军,只吐出一个字:“说。”
    方哲道:“暗影楼的楼主死了,魅姬接手成为了新的楼主。”
    傅青良这才转过身来,面向方哲问道:“魅姬是否还能为我们所用?”
    方哲摇头道:“不能。”
    傅青良道:“为什么?”
    “因为魅姬弄丢了噬魂笛。”方哲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大为震惊,因为他知道噬魂笛是控制暗影楼那些冷血杀手的唯一物件,只有用噬魂笛吹出的曲调才能控制那些没有感情只知道杀人的杀手。可是如今丢了噬魂笛,暗影楼就只剩下一个毫无用处的名号而已了。
    傅青良面色震惊,问道:“被谁拿去了?”
    “洛水十一宫宫主,江秋白。”这是一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名号,传说江秋白除了容色绝俗之外,武功更是出神入化,难逢敌手。只是她本人常年深居简出,所以很少有人能见到她的真面目,没想到这次,竟然一出手就给几年来令人闻风丧胆的暗影楼来了个釜底抽薪。
    傅青良半晌静默不语,最后道:“原来是江秋白,倒是可惜了。”他曾经很多时候都想拥有噬魂笛,可是最终也没能得到,若是江秋白得到了,凭她的心性和傲气,必然不屑于用噬魂笛这样的手段令人臣服,所以一定会毁了吧。
    “毁了就毁了吧,”傅青良的惋惜不过持续了一瞬,就算没有了暗影楼,他如今已有新军,登上大位的指日可待。他又接着问道:“傅东篱有消息了吗?”
    方哲忙回道:“回殿下,信鸽早已发出去了,可是还没有消息传来。”
    “哦?”傅青良挑了挑眉,问道:“那你说说,为什么皇叔现在还没有恢复??”
    具体原因方哲还没有调查清楚,方哲知道傅青良不喜欢被人对他说不知道,所以早就想好应该如何回答,此刻听他询问,便利索回道:“因该是此事太过重大,所以东篱王要慎重考虑才会恢复殿下吧。”
    “不需要”,傅青良否定的很干脆,他语气笃定道:“因为他已经决定亲自来找我了。”
    方哲一愣,便听傅青良语气中带了点愉悦的味道:“果然我和皇叔是同道中人,虽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但我就不相信他能将当年的仇怨轻易放下。”
    方哲面色严肃,站在一旁不吭声了。他只是个下人,主子的心思他不能胡乱猜测。
    过了一会儿,傅青良走到他的坐骑旁边一个翻身跃上了马背,便要打马而去。
    方哲问道:“殿下要去何处?”
    傅青良说道:“六弟已经回去有一会儿了,随我一同回去看看。”
    殿下竟然会回去看望六皇子?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方哲面上露出微妙的神情,恭声道:“是。”然后也走到自己的马前,一个翻身跃上马背,跟随傅青良而去。
    傅青玉帐外人很少,傅青良下马直接走入帐中,便见傅青玉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军医赵澜和一个打下手的小童见傅青良进来连忙行礼,傅青良一摆手,道:“免礼,六殿下怎么样了?”
    赵澜深深低着头,道:“回殿下,六殿下,腿上恐怕难以痊愈。”
    傅青良微一挑眉,意味深长道:“赵澜,你可知道这样说的结果?”
    赵澜一听忙跪在地上说道:“臣不敢欺瞒殿下,确实如此。”
    傅青良深深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赵澜,唇角慢慢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说道:“赵大人请起,本皇子知道你忠心耿耿,一定会照顾好你的家人。”说着,一俯身,将赵澜从地上扶起。
    赵澜诚惶诚恐,声音略带颤抖道:“谢殿下。”
    傅青良走到傅青玉床前,看着傅青玉苍白的脸色。这是他的弟弟,这个弟弟对权利没有欲望。
    与傅青良在人前表现出来的性情平和不同,傅青玉是真的与世无争。可是,他不争却并不能阻止别人争,只要他身在皇家,有些事情就注定无法避免。傅青良留他一命,可是他再也没有坐上大位的资格了。
    这时方哲面色郑重的从帐外走了进来,他若有若无的扫了一眼床上的傅青玉,神情中带了一丝极为隐晦的同情。随即,他走向傅青良,俯在他耳边低声道:“殿下,傅东篱来了。”
    傅青良听了他的话,精神为之一震,他一边转身朝外走一边道:“快带我去见他。”
    傅青良赶到的时候,傅东篱正做在他的帐篷不紧不慢的喝茶,见傅青良进来依旧不紧不慢的站起来,微微躬身道:“见过四殿下。”
    傅青良也行了一礼,道:“皇叔,时隔不久,我们又见面了。”
    傅东篱笑:“殿下急找我这一介闲人来,不知有何贵干?”
    傅青良道也笑,一抬手道:“皇叔请坐。”
    两人落座后,傅青良道:“侄儿确实有一件事要求皇叔帮忙。”
    傅东篱道:“哦?殿下请讲。”
    傅青良提起茶壶,将两人的茶杯蓄满,笑道:“皇叔是聪明人,侄儿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侄儿想请皇叔帮忙,助侄儿登上大位。”
    傅东篱端住茶杯的手微微一顿,不动声色的喝了一口,放下杯子,笑道:“殿下胆子很大,竟敢与我说着些。”
    “胆子小又怎么能成就大事呢?”
    傅东篱眸色颇深,里面如同隐藏了一片破碎的寒风,唇角勾出寡淡笑意,说道:“我不闻朝政已久,殿下应该知道吧。这大位到底由谁来做,自有皇兄定夺,殿下怕是找错人了吧。”
    傅青良不置可否,而是说了一段王事:“二十年前,皇叔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博学多识,聪颖非常被先皇立为太子,父皇之才学,远远不及皇叔。”随着傅青良的话一字一句从口中说出,傅东篱的目光渐渐深沉起来。
    傅青良却仿佛毫无所察,继续说道:“那时皇叔还与当时国子监祭酒钟勉的女儿钟敏关系甚厚,所有人都以为皇叔会是下一任皇帝,钟敏会是下一任皇后。可是,先皇却突然撤掉了皇叔的太子之位,立了父皇为太子。”
    傅东篱动作顿住,看向傅青良的目光中风起云涌,似乎汹涌澎湃着某种力量,看的傅青良不由得心头一惊。但他不能停下来,因为这关系到他能不能说服傅东篱,他继续说道:“钟敏依旧是皇后,可是皇叔却失去了皇位和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难道皇叔这么多年,就真的如同您表现的那般淡然,从来没有过一丝悲愤不平之心吗?”
    傅东篱神色凝重,仿佛整个帐篷都被一股莫名的气势所笼罩,连他身边站着的一个身穿黑衣的清秀小童,也神色凝重起来。
    过了半晌,傅东篱低笑一声,从容不迫的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却不为所动道:“我为什么要帮你?这天下反正都不是我坐,谁坐上去,与我又有何干系?”
    傅青良道:“我虽不及皇叔才能,但也自问有才,绝不输傅清博半分。”他直直看着傅东篱的眼睛,言语间带这郁郁不得志的苦闷,“我与皇叔是同一类人,若由我来做这位置,必定会建立一个不一样的帝国,也可完成皇叔当年的遗憾。难道皇叔就甘愿看着这位置,由一个平庸无为之人来做吗?”
    傅东篱似有所动,半晌不语,傅青良屏住呼吸,等待着傅东篱的结果。
    傅东篱说道:“傅清博虽然禁锢了陛下,但并没做出什么太过的举动,即便你进京也找不到拿下他的理由。”
    一听傅东篱松了口,傅青良暗暗呼出一口气,他安奈这心中的激动,尽量平声道:“只要皇叔答应了帮我就好说,剩下的契机和理由自然由侄儿去找,不劳皇叔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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