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怎么老是为难孟哥哥呢?”惠十娘脸色有些委屈,“他到底哪里做的不好,还是师父不喜欢惠儿了,所以借此发脾气?”
“说的什么胡话!”
莫老气得吹胡子瞪眼。
坐在地上的孟江反倒心中舒坦甜蜜,眉眼里飘出一股淡淡的温柔和得意。
“十娘别急,你孟哥哥是做错事了,这之后他自然会好好想你解释。”叶非茶瞥一眼他的表情,想也没想给他扔了这样一个烫手山芋,“不过我们就事论事,罚,少不了。”
“王爷,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微微偏头,她看向身边端坐的男子。
“本王并没有觉得受到损失。”
说着,他刻意顿了顿,眸光颇有些意味深长地瞥一眼叶非茶的胸口,惹得她双眼一眯,放出危险的目光。他这才收回眼神,淡然道:
“王妃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
“那就刚才……”
“这个不行!”
叶非茶话还没有说完,孟江就红着脸抢先拒绝了那个惩罚。
“那就换一个?”
叶非茶唇角的笑意渐渐扩大,孟江感觉到头皮一阵发麻。
“换!”
他咬着牙下了狠心说道。
还有什么事情能比半个月不和十娘说话更难受?叶非茶总不能把他毒打一顿吧!
女子脸上的笑容彻底得意起来,似乎把昨天孟江给他下药的事情完全抛到了脑后。本来么,冤有头债有主,结怨,复仇,一来二往,干净了断,叶非茶喜欢这样恩怨分明。
莫老本来是决计不可能放过那个在他们惠儿身上打歪主意的混小子,但他相信自己的眼光,叶非茶绝对不是那么容易说话的软柿子,所以他也不着急,坐在客房里,直挺挺地,摆着他老年人的可爱架子,等待叶非茶口中所说的“看热闹”。
这一天他将惠十娘牢牢拴在自己身边,让她一刻不停地照看着自己,不是端茶啦就是送水啦。总之让她没有机会接触到孟江。
王爷夫妇暂时处理了早上的小风波之后,不慌不忙赶进宫。关默乔浑身散发出的占有欲和满足气息让宫中的人不由得频频驻足观看两人离去的背影。
那高大的玄色身影仿佛在护着世界上最珍贵易碎的东西一样。但据他们所知,这位新王妃可并不像她看上去那样柔弱。
皇上依旧不是很喜欢叶非茶,因他知道这个女人不好对付,是个麻烦。但她在关默乔身边——这位父亲暗叹一口气,关杉承已然不中用了,太子地位稳固,而他无疑是辅佐他的忠臣。
要稳定好儿子的心,这个女人不得不用。
所以他虽然表情淡漠,说话却也客气,没有拂了关默乔的面子。关默乔也淡淡回应,只当看不出父亲的意思。而叶非茶一向谙熟逢场作戏,扮猪吃老虎对她来说自然不在话下。
不出意料,肖贵妃在这之后亲亲热热地和她说了一会儿话。虽然皇帝瞪了那个娇媚的小女人两眼,却终究没说什么。
苏季千现在对他的威胁已经不大了,而且,他也很识相地从来没有让他的人在京城抓住他。
肖嫣然身上的女人味儿已经非常重,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宫廷贵妇特有的气派大方,眉眼间也有股坚韧的刚性,看得出来她在某些方面一定大权独揽。
两个人互相交换了上一次见面之后发生在各自身上的事情。听着叶非茶的故事,肖嫣然面上渐渐浮现出一种近乎孩子般的、痴迷的神态。
叶非茶三言两语、流水账一般的叙述仿佛一点没有减弱故事的精彩性,她听着听着,满眼都是羡慕,紧接着就觉得有一股淡淡的、熟悉的悲哀浮上来——那是个危险的讯号。
她连忙将自己心中这样危险的讯号压了下去,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笑道:
“你身边的事情总是这么有趣。”
“你呢?”
叶非茶也看出她情绪的变化,有意将话题转移到她身上。
“宫墙里面的女人,生活总是千篇一律。”她掸了掸衣衫,轻轻开口,眸光稳重平和,“左不过请安、问安、跪安,像我这样站的高一些的,吃穿用度就阔绰,生活里就添上些小乐子,皇上有新鲜玩意儿,也送来一些。”
“这也算是后宫里的好日子。”
叶非茶点点头,抿唇。
“是啊,何况皇上一直待我很好。”
肖嫣然静静陈述道。几年前那个嚣张跋扈的娇蛮小姐的形象几乎已经离现在的她远去,叶非茶不由得又想起来肖嫣然那天的起誓。
从此世上再无肖嫣然,只有肖贵妃。
她做到了。而且叶非茶看得出来,她在后宫中声望极盛,几乎可以和皇后分庭抗礼。
“那就很好。”
叶非茶顿了顿,看了眼她的脸色,那张精致的面容没有一点点神色的改变。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东西,递给肖嫣然。
女子目光落到那东西上的时候,怔了怔。
那是一只泥塑的金色小狐狸,栩栩如生,一双眼睛闪着幽亮的神采,身上的毛发一根根勾勒出来,做工极其精细,很有灵性,就像活的一般。
“这……”
肖嫣然的声音拖得有些长,但是神色依然平静,平精之外带着些释怀的善意。
“在宫外面买到的玩意儿,虽然小,但是精致,觉着你会喜欢,就买回来了。”
叶非茶只字不提“苏季千”三个字,两个人都非常清楚,现在一定有皇帝的特务躲在暗处偷听两人谈话,并且一字不落地报告给皇帝。
但就算没有,叶非茶也不打算提他的名字。
肖嫣然笑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伸手小心翼翼地接过小狐狸,放在眼前仔细地上下来回看了几遍。
苏季千的笑容和声音开始在她耳边回荡,还有他在自己眼前突然变换成狐狸的模样时,扑面而来的风声也默默响着,动听不已。
眼前那个精致的小女人唇边的笑容益发单纯甜蜜,叶非茶有些不忍心打扰。
她们两个人还是不要说再见了。
叶非茶悄悄起身,没有惊动肖嫣然,也阻止了门外宫女夸张气派的行礼问安,静静离去。
关默乔正在不远处等待自己,她笑一笑,将手放进他伸出的手心中,任由他将自己带入怀内。春日的阳光下,暖风将心爱男子的面容吹拂地温柔和暖,一直印到她心地去。
“走吧,回家。”
关默乔声音缓缓响起。
“嗯。”
她没有告诉肖嫣然,那只小狐狸确实是宫外的,准确地说,是狐界的东西。是狐界的能人巧匠在苏季千十岁生日的时候,用狐界泥土掺入一丝苏季千的灵力捏制而成。
肖嫣然也没有告诉叶非茶,她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断定这是苏季千的东西,而且应该跟随了他很多很多年。
她现在已经完全不怨不恼,安安心心做自己的贵妃了。她没有那么长的寿命,没有那么好的福气呆在苏季千身边,而她最不愿意做的事情就是让他看到自己青春渐逝、容颜渐老。
苏季千这样美好的人,活在和她完全不一样的世界里,活在诗里、梦里、风雨里,而她最终还能落得这样一个精致美丽的小玩意儿,很值得。
而其实,苏季千也没有告诉叶非茶,这个小狐狸并不只是一只泥娃娃,只具有观赏价值。
在此之后的多年里,肖贵妃在后宫一路浮浮沉沉,几次逢凶化吉、扶摇直上都要归功于它,这个在她所拥有的奇珍异宝之中,最不显眼的小狐狸。
然而并没有人知道,连皇帝看到自己爱妾梳妆台上那个永远摆放并且一尘不染的小狐狸的时候,也只不过是觉得她喜欢这样的小动物罢了。
消息传出去,甚至有人为了巴结她,向宫中送了一只通体雪白的珍品白狐——那一身皮毛绝对能卖出一个好价钱。
不料,马屁没拍好,拍到了马蹄子上,肖贵妃大怒,当场将那人呵斥得狗血淋头,大病一场。
看着心爱的人日渐消瘦,皇帝心疼不已,为了让她打起精神,只好妥协,答应颁布诏令,限制猎人对狐狸的捕猎,市场上也限制狐皮的流通,她的病这才渐渐好起来。
这下子皇宫贵族中还有哪些人敢穿狐皮?贵族们不穿,流行趋势自然改变。
不过那都是很多年以后的事情了。
现在,孟江还正在忐忑不安得等待自己即将接收到的惩罚。
不得不说叶非茶这一招实在缺德,告诉你你会死的很难看,却偏偏不告诉你是怎么个难看的死法。
他的这一天可真是坐立难安,差遣了几个小厮到叶非茶那里探口风,她就是不说。
她要是不想说,就是关默乔也没办法从她嘴里撬出来东西。
“唉……”
孟江长叹一口气,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对着面前几盘凄凄惨惨的饭菜,怨声道载。
他现在根本不敢跟大伙一块吃晚饭。往常他坐的位置被莫老取代了。老人家并不因为自己年老就要做上位,反而专挑了孟江的座位,并且为此沾沾自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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