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语默莫非》第97章

    一群人闹哄哄的出了庙门，破旧的山庙顿时变冷清了下来，莫非带着一群人直接便往铁佛寺去了，其实这寺庙中供奉斋饭确实不错，但是进去的香客要在庙中用餐少不得还是要添些香油钱的，所以说着斋饭却也不是白吃的，原本担心李家四兄弟会胡来，担心他们冲撞了寺里的师傅们，却没想到这几个人到了这铁佛寺反倒是安安静静，规规矩矩的，一点也不似平常的样子，倒是让莫非纳闷。
    用完早膳一群人果然有规规矩矩的往山里去找柴火，这样的听话，几个人又都是好手，自然收成颇丰了。再看章语默这一边，携了方不死莫颜来到市集，才发现这里的人比上山的时候不知道番了多少，一整条大街上都是人，摩肩接踵，都是出来置办年货的，到处都是人声，小贩们吆喝的声音也显得特别的起劲儿，方不死和李纤儿挑的不亦乐乎，这个要那个也要，丝毫不管手上是不是拿得动。只有章语墨在旁边不断地摇头叹息，唤道：“你们悠着点儿，待会扛不动可就要浪费了。”
    方不死和李纤儿才丝毫不管这些，依旧挑个不停。章语默无法，又见她们这样开心，只好随她们去了，大不了待会儿再雇上两个人将这些东西弄上去好了。
    从上午下得山来，一直到日落，四个人才算是尽兴了，手里提着，肩上扛着，浩浩荡荡的回到了山上。还未进门就闻到一股香喷喷的味道，章语默笑道：“这样好的待遇，我们还未来就已经弄好了晚餐。”
    李纤儿嘻嘻笑道：“这是自然，有莫大哥在，更何况人家早就猜到了你肯定是饿了，所以还担心回来还需要我们生火么？看来我们都是占了你的光了。”
    章语默一听，登时觉得不好意思，将头扭到一边，突然看到莫颜的脸上好像有一丝不快，心下一突，忙道：“纤儿乱说，这不是还有颜儿在么？要怎么说，也是为了颜儿才比较对，那里就是为了我了？”
    莫颜微微一笑，道：“到底为了谁还只有哥哥知道了。”
    李纤儿也知自己刚刚一时口快，忘了还有莫颜在，忙假意笑道：“喻墨，我都忘了颜儿在这里呢，那可就得要好好的比较一下了，到底是颜儿比较重要还是你比较重要了。”
    章语默嗔了她一眼，道：“胡说八道，自然是颜儿比较重要，他们可是一母同胞的兄妹，若是我，自然也是兄弟兄弟比较重要了，更何况莫大哥那样的重情重义，自然是颜儿比较重要，若非如此，我才看不上呢！”
    莫颜听章语默这样说，心中也宽慰下来，又暗自怪自己多心，忙笑道：“净在这里磨嘴皮子，快些进去吧！我闻着这味道像是要烧焦了呢！”
    众人听得都大笑起来，一转头才发现方不死早就溜了进去，李纤儿笑道：“什么事情都阻挡不了这只小馋猫奔向食物的脚步。我们也快些进去吧！你们不知道，这不死丫头，人虽小小个儿，但是食量确实不小呢！待会进去就只剩下了些骨头了。”
    章语默和莫颜被李纤儿这一句话有逗乐了，一起往庙里去。莫非一见三人进来，忙上前接过莫颜手里的东西。章语默一见，微笑着轻轻朝莫非点了下头。莫非会意，回了个微笑。莫颜自然也是高兴的，脸上倒是这几日来少有的笑容，坐到方不死身旁，笑道：“我刚刚在市集上买了些面粉，不如我们年三十那天就包些饺子吧！”
    李纤儿一听，忙拍手叫好，道：“这自然是好的了，我刚刚问你，你却还不说是干什么的，原来是留着这一手，不过我却是真觉得这主意不错，大家看呢！”
    章语默微笑着点了点头道：“果然是再好也没有了，大家坐在一起吃又有味道，又暖和，确实不错。”
    方不死却是兴奋得不行，偏嘴巴里又咬着一块鸡肉，想说话又说不出，一个着急就噎到了。咳又咳不出来，咽又咽不下去。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大家都在聊天一时竟然没有注意到，还是莫颜眼尖，一见方不死的摸样，忙道：“不死，你怎么了？”
    一句话引起大家的注意，才发现方不死噎到了，章语默忙将旁边的水端给方不死，方不死喝下去，缓了会儿才好了。见到大家都看着自己，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李纤儿笑道：“不死，又没有谁和你抢，再说了烤了这样多的东西在这里，你还担心吃不饱不成？”
    方不死白了一眼李纤儿道：“本来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是你在这里我可就不敢保证我我能不能吃得饱了。”
    众人一听有哈哈大笑起来，章语默道：“想不到不死和纤儿相处了这么些天，口齿竟然伶俐了这么多，还是纤儿好教法。”
    李纤儿道：“都说我喜欢讲话，没有一点女儿家的温柔，你倒是觉得像我这样教了不死是好的。真是弄不明白你这个姐姐到底是为了妹妹好呢！还是不好呢！”
    章语默笑道：“我不过是说了一句这样的话，你就想了那样多，我自然是喜欢你这样的，才会赞许不死啦！你这样一个玲珑剔透的人，怎地今日竟这样多心起来？”
    方不死道：“我也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只是今天似乎好像是少了什么！”
    章语默一听，问道：“少了什么？”
    方不死道：“姐姐，难道你没有发现今天很安静么？”
    章语默看了一眼李纤儿，道：“很安静？这样吵闹的人都有，如何会安静？”
    方不死道：“可是最吵闹的人都没有吵闹啊！”
    章语默一听，方才反应过来，方不死说的是李家四兄弟，转过头，只见那四兄弟坐在一边的角落里安静的吃着东西，也不看众人，也不说话，章语默一见也不由觉得奇怪，问道：“李家兄弟，你们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像是锯了嘴的葫芦，一句话也不说了呀？”
    李四道：“我们都拜过佛了，这三天是不能胡闹的。”
    李纤儿好奇道：“拜过佛？不胡闹？什么意思？”
    莫颜笑道：“可又是你们叔叔的规矩？”
    李三道：“果然还是师傅最聪明，叔叔说了，若是拜了佛之后还嘻嘻哈哈的胡闹的话，是要被罚抄书的，我们可不想要抄书，所以拜了佛之后的三天是不能够乱说话的，你们说你们的吧，我们就好好的吃东西就是了。”
    李纤儿笑道：“竟然是这样，想不到你们竟然这样怕你们的叔叔，实在是好笑，不过这样的你们确实是乖巧多了。”
    方不死道：“可是安静了许多呢！都不好玩了。”
    章语默摇了摇头道：“这要什么好玩，你快些吃吧！我去铺床。”
    莫颜忙道：“喻墨，我跟你一起。”
    方不死拍手笑道：“好，我好久都没有跟姐姐一起睡了，我要跟姐姐一起睡。”
    莫颜笑着点了点头道：“好，你跟喻墨一起，我和纤儿一起，大哥和雪玉，剩下就铺一张大床，让李家四兄弟一起睡了，你们可有什么异议？”
    李家四兄弟忙点了点头道：“好好，我们四个人一起，四个人一起，一直都是我们一起的，再不分开的。”
    大家也都不废话，动手忙活了起来，索性章语默当时下山的时候带了匹马过去，不然这些东西当真是拿不了，这样多的被子。李纤儿笑道：“我们买了这么多的日用品，到时候走的时候都带不走，就都送给庙里好了。”
    章语默点了点头道：“自然是再好也没有了。”
    一整忙活下来，幸得人手多，几下功夫便将东西都安置妥当了，原本还乱七八糟的破庙，登时变得整洁起来。累了一天，大家也都很快入睡。方不死照样是牢牢地扒着章语默，沉沉入睡。章语默这样多天以来，第一次感到浑身都无比的舒服，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快结束了，她似乎都看到了以后一群人自由自在的生活的日子。终于，她找到了。
    一直到大年三十，大家都在忙碌着，准备这个准备那个，破庙里的神案也被擦得干干净净，摆上了时鲜的点心和水果。这是章语默莫颜方不死莫非雪玉第一次在外面过年，自然觉得不一般，所以虽不在家中却也大家伙热热闹闹的。
    年三十的一大早，一群人就起来了，打水的大水，烧火的烧火，糊面的糊面。对于这个饺子，章语默却是真的不会做，只有打打下手，李纤儿却是一把好手，莫颜原本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但是到外面来了这么些日子却也学了不少东西，就连这包饺子却也学了个七七八八，虽然没有李纤儿包得巧，却也还是不错的。是以除了李纤儿和莫颜，其他人就只有在一旁看着的份了。
    雪玉笑道：“小姐，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了，以前只要是小姐做的东西我们都是要斟酌再三才敢下筷的，但是如今再看小姐的手艺，简直就不敢相信你还是我们家的那个小姐。”
    莫颜嗔了雪玉一眼，道：“你这话我怎么就听得这样不舒服呢！我做的饭怎办么了？在桃婆那里我也颇学了些东西好不好，更何况在家里是因为爹爹不让我学那些个东西，说是油烟重，把人给熏坏了，我才没有学的，不然就我的资质，肯定都可以跟纤儿媲美了。”
    莫非道：“这可不一定，爹爹就算是让你学，你也不一定会学，你终日里就是忙些刀枪棍棒，哪里有时间学这些个东西？”
    大家就这样插科打诨过去了许多时间，终于等到莫颜和李纤儿将所有的饺子都包好了，幸亏那时再市集上将锅碗瓢盆油盐酱醋买了个全，不然这饺子还真是不知道该在哪里下锅了。
    直到半上午，那饺子才算是做好了，一群人闻着味道登时有一种流口水的冲动。方不死咬了第一口，登时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章语默一惊，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太烫了？你慢些吃啊！先吹一吹。”
    方不死忙掩了声，眼泪却还是滚落下来，道：“这个味道的饺子是爹爹最爱吃的，爹爹当时就常让下人在冬天的时候包饺子，每到冬至，我和爹爹和下人都是要吃饺子的，爹爹说过，冬至吃了饺子，就不会冻耳朵了。”
    章语默一听，心下也是一酸，忙放下碗，将方不死搂到怀里，道：“不死乖，爹爹在天上看呢！爹爹就想让不死乖乖地，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你看着饺子包的多好，都是颜儿姐姐和纤儿姐姐亲手一个一个的包的呢！我们应该好好的吃下去不是么？”
    方不死看看众人都在看着她，也不好意思再哭了，只是想到当时和父亲一起吃饺子时的情景还是忍不住有些难过，于是便将头埋到碗里，安静的吃着饺子。
    章语默看着她，突然想到自己在章家庄的时候，爹娘虽然不待见自己，但是每到冬至都还是有下人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饺子，现在想想当真是很不错的了，又想到章家庄合庄上下都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而丧了性命，本来是在平凡不过的人家，都是因为收留了自己，心中再没有了一丝的抱怨，只有无尽的自责，和深深的感谢。章语默重新拿起一个碗，盛了些饺子放在神案上，拜了三拜，心里默默道：“爹娘，不管你们认不认我，我还是要这样唤你们的，是孩儿不好，都是因为孩儿，如今所有的事情都是无可挽回的了，孩儿只希望爹娘及姐妹在天上能够好好的生活，快快乐乐的，孩儿给你们磕头了。”
    莫非心中知道她是为了谁，便走上走上前去，将章语默扶起来，道：“好了语默，我想伯父伯母肯定是知道你的心意的，再说这些事情又不是你的关系。你要好好的生活才是正理。”
    章语默转过头，朝莫非微微点了点头。回到众人之间。李纤儿不知道章语默是和缘故，但是此刻却也不想想太多，看到章语默和方不死的样子，她不禁也想起了自己苦命的母亲，李纤儿在神案前拜倒，道：“娘，不知道你现在在天上还好不好，有没有看着纤儿，你瞧，纤儿现在过得很好，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和一群朋友在一起，纤儿再不像是以前那样没有地方去了，娘，我知道你这辈子就挂念的就是纤儿了，但是如今你可以放心了，纤儿过得好，吃得好睡得好，有朋友，天天都很开心，你的愿望我一定会帮你完成的。”
    莫颜走上前，道：“纤儿，你真是，不死和喻墨都拜也就算了，你却还来这样，搞的如今我也想家了，都不知道爹爹一个人在家里过年时什么滋味，这么些年，我从来都没有出过远门，更别说不在家过年的了，哥哥也是每年都回家的，但是现在你看我们两个人都在外头，爹爹肯定是一个人坐在花厅里的那张大桌子前喝酒的。”
    莫非道：“放心吧！颜儿，我们很快就会回家了，爹爹不会怪你的。”
    莫颜点了点头道：“嗯，哥哥，娘亲长得什么模样？好看么？我好想看看娘亲的样子，但是只有爹爹的卧室里才有娘亲的画像，爹爹却从来也不准我们动他的东西，尤其是和娘亲有关的东西。”
    莫非叹了口气，其实他哪里还记得呢！那时不过才几岁而已，如何知道。但是看莫颜的样子，只好笑道：“你看看你自己的样子便知道娘亲长得什么样了，你们很像呢！”
    莫颜惊道：“真的么？这是真的？爹爹也这样说过，但是却没有跟我细说，我想若是娘亲还在的话，肯定是会很喜欢我的。”
    莫非伸手抚了抚莫颜的头道：“这是自然的，你看你碰到的人，哪一个不喜欢你？你这样的乖巧，大家想要不喜欢你都是不行的。我们过完年，将语默的事情完成后就回家，你看可好？”
    莫颜点了点头，笑道：“好，到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们家就是四个人一起过年了，哦，不，有可能是五个人呢！”
    众人都知道莫颜的意思是章语默嫁到莫家，但是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莫颜的意思。李纤儿直接问道：“为什么是五个人？”
    莫颜眨了眨眼睛，笑道：“再给我添个侄子，不就是五个了么？”
    众人一听，恍然大悟一般，齐声哦了一声，章语默却是脸上飞起红云，忙急道：“颜儿，你再乱说，我就撕烂你的嘴，好好的吃饺子，给你搅出这样许多是非来，方不死在一旁抗议道：“不是五个，不是五个，明明就是六个。”
    众人一听，又是一愣，方不死指着自己的鼻头道：“还有不死啊！不死也要去，不死一辈子就跟着姐姐，你们都忘了么！”
    莫颜笑道：“自然是不会忘了的，当然当然，还有不死，看来明年我们家可真是一个热闹了。”
    章语默也不理他们，自己在一旁吃东西，但是心里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暖和。似乎这就是一家人的滋味，这就是她一直想要却一直都得不到的感觉。她想，她是找到了她想要的一切了，该知足了。
    莫颜笑道：“这些日子在外面奔走，我倒是也学到了不少的东西，就比如说下厨，我从前可真是跟雪玉说的样子，压根儿就是什么都不会，如今好不容易学了些皮毛，自然是要在勤加练习了，所以我决定，这些日子的饭食都由我来掌厨，大家看怎么样？”
    章语默和莫非都知道她有心事，自然是欢喜看到有东西可以分散她的注意力的了，忙拍手称好，李纤儿乐得自在，笑道：“正好，我也想要找个人接手，既然颜儿你想下厨，就让你好了。”
    方不死吃了这些饺子，对莫颜的厨艺也是特别信任的，忙点头不绝，只有雪玉似乎还犹豫，但是莫非和章语默都答应了他焉有不答应之理。只是暗自希望莫颜煮的东西不会像以前在府中的时候一般就好了。
    大年三十，大家便安安静静的坐在庙里看莫颜一样样的将弄好的菜食放到锅里，煎炸煮烹，竟然没有一样是她做不来的，诚然是亲哥哥，也忍不住赞赏了。李纤儿看着她的样子，笑眯眯道：“真没想到颜儿这样有天赋，竟然做的这样好，我这个师傅也确实该退位了。”
    莫颜嗔了她一眼，道：“你就会胡说，我什么时候拜你为师了？不过是跟你学了几个菜式而已，其他都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好不好，而且那时在桃婆那里，她也教了我一些，要是论起师傅啊！那也先是桃婆后才是你呢！”
    李纤儿摇了摇头，道：“你看看你，很有做菜的天赋嘛！当初学什么武功，直接学做菜，我看你都能够入宫中的御膳房了。”
    莫非道：“若是入了御膳房，我还是情愿颜儿学武功好了，尽管学的不是很好，但是至少自在，宫中那地方终日里死气沉沉的，而且到处是勾心斗角，有何乐趣，还不如在这天地之间逍遥自在，向我们现在这样多好。”
    莫颜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哥哥说的有理，我倒也是真心喜欢这外面的生活，若不是因为爹爹一个人在家里，我倒是不想回去的。”
    李纤儿道：“你们兄妹两个倒是有共识。”
    一群人就在这样嘻嘻哈哈热闹的气氛过完了这混乱的一年，章语默回想自己这一年间发生的事情，当真是比从前自己活得十八年还要多上许多，这一年见过的人也比从前十八年见过得多，更让自己感到幸福的事情是认识了这样一大群的朋友，认识了莫非，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当真是再没有遗憾的了。就算是静静的坐在这里也是幸福的。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切切实实的感觉到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