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雨过天晴,得了巍鸣允许,叶蘭和烟芜才破例被允许前来探视正关押在地牢之内的苏穆,甫入地牢,牢内腐朽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苏穆赤身伏在冰冷的地上,面无血色,双唇皲裂,身上并无覆体的衣物,只有几团枯草而已。一见他如此,叶蘭的泪就止不住往下落,快步上前扶他起身,苏穆觉出有人靠近,睁眼见是叶蘭,勉力冲她一笑:“蘭儿,是你……”
叶蘭哭得双眼微红,愧疚道:“都是蘭儿的错,让苏穆君蒙冤吃苦了……”
苏穆看她如此,不忍她伤心,故意逗她引她笑:“蘭儿当真是女诸葛,连我都不知道,原来你竟是有疏世家的人……”
叶蘭知他并非责怪自己,只是忍不住心中的委屈之意,啜泣了起来。
苏穆伸手替她拭了面上泪痕,温和道:“别哭别哭,苏穆此言并未怪罪之意,若问天底下谁最能感同身受,体会家族重责不容推卸,我荆南苏穆当是头一个,怎会不知蘭儿为承担家族使命的艰辛。”
被他这样一劝,叶蘭更加受不住,哭得泣不成声。烟芜被她的哭声感染,心中动容,欲言又止道:“小妹……”
苏穆这才注意到烟芜的存在,强撑着起身,叶蘭见状忙以双手相扶,苏穆双手抱拳,行了一个朝堂之外的礼仪。烟芜愧不敢当,连忙阻止他:“苏穆君替有疏世家顶罪,本是我等恩人,怎反倒行此礼,让烟芜我无地自容,苏穆君有何事,烟芜能效力的,必定竭尽所能。”
“苏穆斗胆,恳请将军听我一席话。”
神情郑重,让烟芜叶蘭同时疑惑地望向苏穆。
“苏穆的嫡亲姑姑也曾为家族婚配六大世家,却乱箭穿心,死在悠然河中。那一年,苏穆九岁,从那一刻起,苏穆便肩负家族使命,终日惶惶,不敢倦怠,十六年后,皇甫规已死。算起来,我荆南大仇得报,家族使命得偿,可是,荆南世家当真荣光万丈了吗?烟芜将军看看,我被困囹圄,家妹成悠然河南北,争夺的一样玩物?荣光安在?苏穆敢问将军,可想让蘭儿也为了这家族使命重蹈我荆南覆辙?”
烟芜摆首,却是不敢苟同:“有疏世家身上这根傲骨,怎可因前路之困所折?”
苏穆因话说得太急,连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气来,叶蘭忙用手抚着他背为他顺气,苏穆摆了摆手,示意他无妨,才继续说下去:“苏穆对有疏世家早有耳闻。将军的长姐因不想成为家族尊主,与爱人私奔,最终落了个生离死别,令姐也性情大变,以死殉情。将军也曾因家族之命,远嫁他乡,却落了个退婚的下场,后来,将军终得一真心相待之人,却也在为将军家族夺权中,客死他乡。这失爱之痛,将军为何还要加诸于蘭儿。将军已无至亲,怎可忍心让唯一的亲生妹妹,角逐在这权力之争的血雨腥风之中?”
烟芜眼圈微红,显然苏穆刚刚那番话也戳中了她的肺腑:“苏穆君,你以为我是什么人,铁石心肠的蛇蝎毒妇么?这么多年,烟芜都是遵照父亲的遗嘱而为,看着小妹流落街头,受尽苦楚,烟芜的心也痛如刀割。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听她所言,叶蘭亦动容,抬头叫了一声二姐。
“有疏世家巾帼不让须眉,怎会为当年的宠辱失了节气,做起那阴谋构陷之事。将军试想,若是苏穆不解今日之困局,有疏世家谋反之罪已有铁证,将军岂不是将有疏世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此等作为,当真值当?”
苏穆抬头望她,“为何不放她一条生路,将你错失的一切都还给她,苏穆恳求,将军放弃权斗,也放了蘭儿。”
烟芜顿时恍然,倘若此事败露,当真是灭族亡亲的罪责,她心里轰然一声。想起这些年步步惊心,竟是行差踏错便是深渊,朝苏穆深揖,恳切致谢:“多谢苏穆君点醒烟芜,救我有疏世家于一念之间。从今往后,有疏烟芜再不会踏入权力争斗,我愿偏安一方,小国寡民,鸡犬不闻。”随后转身正对叶蘭,抚摸着她消瘦脸庞,怜爱的语气,“小妹,是二姐的错,以后的人生,二姐便还你吧。”
叶蘭按住脸上她的手,不解道:“二姐,你今后有什么打算么?”
“今后……”烟芜只一笑,“我要回去,回到生我养我的土地,从此之后,便生在那里,死在那里,我的残生不能再误在仇恨当中。小妹,你也是,去爱你所爱之人,恨你所恨之人,痛快地度过余生。”
叶蘭感激道:“谢二姐成全。”
姐妹二人诉完衷肠,烟芜方才回首向着苏穆再拜,疑惑道:“苏穆君,我有一事至今不解,我与小妹传信甚是隐秘,那信函又如何会落到皇甫芳聘手里?”
苏穆蹙眉思索片刻,抬头看向她说:“我会查明此事,给你一个交代。”
得知烟芜全身而退,离了逍遥堂往有疏领地而去后,芳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将屋里能摔的能扔的砸了满地,侍女见状悄悄上前,遣人收拾,悄然劝道:“长郡主息怒。”
她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恨恨道:“好一个荆南苏穆,苦肉计都舍得用在自己身上。想带着鸾凤之女全身而退,休想!为保万刃宝座是我皇甫世家所有,必定要迎娶这鸾凤之女给鸣儿,顺应的鸾凤之女成帝王之势的预言,否则,那些狼子野心的世家,不知又要生出多少事来,这一次,我绝不能容有闪失。势在必行。”
侍女顺势道:“奴婢有一计,或许可行?”
芳聘余怒未平,坐在凳上斜眼看她:“你说。”
侍女隐约一笑,附耳上来在她耳边密语几句,顷刻间,芳聘脸上云散雾霁,笑意自唇角衍生开去,她起身命道:“去,将那看病的丫头找来。”
侍女裣衽行礼,应声而去。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带着清婉来到芳聘面前,清婉低头请安,不见表情,芳聘端然坐着,也不说些什么免礼的废话,直接将一包金子抛到她面前,清婉淡扫一眼,不卑不亢道:“无功不受禄,不知长郡主有何吩咐?”
芳聘一笑,颇有些赞许的意思:“你倒是聪明。”侧首,以目光示意身后的侍女,侍女心领神会,上前一步代为解释:“我们郡主想要一味能催生情欲的方子,力道要狠辣!记住,这事决不可声张。”
清婉心内一惊,想到她往昔行事作风。
又要害了谁的性命?
清婉将狐疑隐于心底,她低头道:“清婉明白,清婉这就去准备。”
从芳聘处告退,出了院子便是庭院,经过时就见炎炎烈日之下,晟睿被金丝反锁绑在石柱之上,整个人在暴晒之下几乎虚脱,嘴唇干裂脱皮,双目微晗,仿佛失去了知觉。清婉动了恻隐之心,用手绢沾了一旁莲花池内的水,走到他面前,挤出绢子里的水供他饮。晟睿渐渐苏醒,睁开眼,似笑非笑地望着面前女子。
清婉倒是不惧,正要收回手,绢子的一角却被他用齿咬住,浪荡的姿态。
“你……”清婉蹙眉,“是懿沧群的侄儿?”
“逍遥堂中,忌讳提及懿沧二字,你不知吗?”
清婉垂眸避过他的诘问,淡淡道:“清婉,怎可知宫闱之事。”
晟睿炯炯双目紧盯着她,却问:“你少年时去过懿花涧么?”
清婉不语,掉头离去,没走两句,便听见身后他低低的一声:“皇甫离樱。”她心猛的一缩,像是听到了什么夺命的咒符,她大惊失色,回头望向晟睿。
晟睿旋即大笑,知他的试探并没有错:“终于找到你了,我少年时,曾在冰原上遇到一个与狼搏斗的少女,当时不知她姓甚名谁,便留下一簇狼毛作为日后相见之物,你……还带在身上吧。”
清婉头疼欲裂,随他描述眼前有幻影闪现,眼前有冰原,有荒漠,有滚滚的汤药,有浓苦的味道,穿过那层薄薄的雾气,她看见自己浑身是血的躺在床上,腰间一簇狼毛异常显目。像是无法承受回忆所带来的剧烈疼痛,清婉忽觉天旋地转,晕在晟睿肩头,在他连声呼唤下才渐渐清醒,睁开眼第一眼就见晟睿一脸焦虑地望着自己,清婉迅速站直退后一些,与他保持了一段安全的距离,漠然道:“你认错人了。”
晟睿显然不信,只悠悠带笑望着她,像是连自己的生死都浑然不顾,笑得清婉落荒而逃。仓皇奔回药庐,将门反锁,背靠着房门大口喘气,忆及刚才那一幕仍觉心有余悸,暗想:那懿沧晟睿又是从何得知我的身份,或者真如他所说,我们幼年相识,可是我根本不记得有此事。
为使自己尽快冷静下来,她来回在药庐之内踱步,原先浮躁的念头沉淀下来,逐渐有了头绪,她仔细琢磨:长姐与那懿沧晟睿如同仇敌,定不会用此药……那究竟是谁……
一个名字忽然划过她心底,她灵光乍现,很快便想明了其中关键,不由咬牙道:“皇甫芳聘,你果然阴毒,竟不顾皇甫名誉,干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我必要设法阻止她才行……”
她枯坐良久,心生一计,取了案头上的笔,挥毫写下一封信,以漆封缄,召来信鸽,将其绑在腿上。那鸽原是她在逍遥堂时豢养的,最通人性,放飞之后于天空绕了一圈,准确地落在一处院落。
傅昊郗从一卷书画上抬起头,看见面前窗架上落的一只白鸽。
他搁下手中之笔,取下细看,脸色忽的大变,掷下这个纸团阔步出门,正遇见逡巡在门外的清婉,傅昊郗疑惑地望向她,以一句苦海不在这里就要打发她。清婉轻施了一礼,正眼看向他,道:“清婉正是那送信之人,有事来找坞主。”
傅昊郗神色一凝:“请讲。”
“清婉所知,有人想要谋害依郡主,据清婉所知,坞主对依郡主呵护有加,坞主定会保她周全。”
傅昊郗表情沉重,蹙眉望着她,听她继续道:“清婉选择让坞主来营救依郡主还有个私心。”
“姑娘有何条件,请明言。金银钱财、古董字画,傅某只要有的,都愿意倾囊相赠。就算是要傅某的一条性命,也单凭姑娘一言,便可拿去。”
清婉一笑,摇头:“坞主果然对依郡主情深义重。清婉不惜那些,只要一个名字。”
“名字?”傅昊郗看着她的眼中疑惑渐升。
清婉的目光望向院中晾晒的羽霓裳,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清婉听闻,这世上仅有两件以神鸟羽翼所制的羽霓裳,当年,皆被坞主重金取得。”傅昊郗顺她所指看去,“这一件白鹭,如今为依郡主所有,清婉只想知道,另一件黑羽乌鸦,十六年前,在何人手中?”
听她提及罕有人知的无常坞旧闻,傅昊郗脸色微微一变,侧首细细地打量她,试图从她眉眼中看到一丝半点的蛛丝马迹:“你到底是什么人?”
清婉垂下眼睫,一派脉脉的温顺姿态:“坞主,你我各取所需,得到自己想知晓的信息,又何必纠缠清婉的来去呢?”
傅昊郗像是认同她这番话,略加思索后回答她:“世人都以为那两样东西是我重金买得,其实,是我们傅家祖传之物。羽霓裳一雌一雄,一阴一阳,这件白鹭轻盈如雪,是雌鸟之羽,着此霓裳跳舞,如羽化升仙。乌鸦则漆黑如夜,是雄鸟之翼,轻功了得的高手穿着它,飞檐走壁,如履平地,而且,乌鸦中藏有金骨,可为利器。家父曾教授我轻功,可惜,傅某无心武学,荒废了,因而乌鸦也便成了件无用之物。有一年,家父得罪了江湖中人,遭人追杀,被一个独眼人所救,等父亲再寻他的时候,已不知所踪。过了三年,这个人重新找到家父,要的就是这件羽霓裳来偿还当年的救命之恩,我父便相赠于他。”
清婉蹙眉不解:“坞主富可敌国,为何此人只要这一件羽霓裳?”
“家父也问过,独眼人说,他要去交换一本叫做《青门引》的风水古书。”
“风水古书?”清婉抬眼望向他,“那独眼人姓甚名谁,坞主请明示。”
“桃花岭,上官明。”傅昊郗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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