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橙北修旻》第216章 扫墓

    芳草青青白絮飞飞，林外鸣鸠春雨歇，屋头初日杏花繁，春雪绵绵为回寒。初春的雪没有冬天的雪那样凌冽，薄薄轻轻的一层，指尖轻点便会化成水。
    选一件浅紫色的衣裙，戴一支木簪子，腰间白色的丝带轻轻摇动，一件白色鹅毛的大衣披上肩头，她动了动手将一子长发挑到耳后。
    门口的山岚墨绿墨绿的，云雾缭绕。下了长华山不久他们在这个小城里休息，这里离那个地方不远，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身后刚刚关上的房门被人打开，池菱还未睡醒，朦胧得双眼看着她的背影，问道：“小玖，这么早你要去哪？”
    玖橙回头笑了笑，说：“明天，是阿允的忌日，我后天回来。”
    池菱眨了眨眼，玖橙已经消失不见了。她想了想，这么早，玖橙似乎没有带一个人在身边，可是她口中的那个人应该十分重要，如此才能有如此温柔的笑容。
    以前不曾注意过，这座山上的竹林长得这样的茂盛。本来入春的天气，上了山却又觉得有些冷了。
    “啊，啊切！”
    玖橙拉了拉身上的大衣，侧头看着身后的人，“冷吗？”
    赫连蓁揉着鼻子不乐意地过来，一面说：“当然冷了，大冬天的咱们天还没亮就出来了，我都快生病了。”
    “叫你在马车上等我。”
    “那怎么行呢！”赫连蓁忙说，“我叔叔说了，答女去哪里我都得跟着，要是有个什么事情，我可怕叔叔杀了我。况且答女，你身子还没好，我得保护你呀！”
    玖橙看着赫连蓁天真的样子倒是可爱，说：“那要是你生病了，谁来保护我呢？”
    赫连蓁愣了愣，认真地想着说：“我身体可强壮了，不是那么容易生病的。答女，咱们来这座山要做什么？”
    玖橙转头过去继续往前走，轻声说：“今天，是阿允的忌日。”
    赫连蓁在脑袋里快速地回忆着，但他似乎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那是谁，答女。”
    “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玖橙笑了笑，没错，很重要。
    山上有一座寺院，这寺院曾经是莫家的产业，如今已经给了这里的主持。玖橙来过两次，一次是很小的时候来玩过，一次就是前两年的事情了。
    门口的扫地僧看见她手里的玉佩为她引了路，赫连蓁跟在她身后紧张兮兮地左右看着。从寺庙进来，走到山后，初春时节的海棠开的尚好，玖橙停下脚步来看着那些墙头的海棠花。
    赫连蓁凑了过来，玖橙正巧看着他也在看海棠，便说：“这海棠如何？”
    “嗯？”赫连蓁回头过来，笑了笑，“好，很好看啊！”
    “不如你取些给我吧。”
    “啊？”
    赫连蓁瘪了瘪嘴，玖橙点了点头，他只好答应着爬上去摘。好一会儿，扫地僧拿了些栗子过来给玖橙，玖橙便蹲在地上看着赫连蓁摘海棠。
    许久，树旁已经落了一地的栗子壳，玖橙站起身来拍了拍手，看着往下跳的赫连蓁和他手上捧满了的海棠花不禁微笑。
    “答女，这够多了吧？”赫连蓁喘着气说。
    玖橙捧过花来，一面将手里剥好的栗子塞进他手里，“谢谢。”
    赫连蓁顿时不好意思起来，“答女亲手给我剥的？嘿嘿，那我得好好珍藏起来！”
    “珍藏着要做什么，栗子就是用来吃的，赶紧吃了，不然午饭不让你吃。”
    “别啊，咱们昨儿都没吃什么，我饿着呢！”赫连蓁追上玖橙。
    玖橙低头闻了闻花香，很是清新。她期待着朝后山走，赫连蓁跟在她身后也一路上叽叽喳喳的。
    那个地方有一个人影，玖橙站了站脚，赫连蓁差点儿撞上了，他捂着鼻子说：“我，我就差一点儿！”
    “少津？”玖橙有些惊讶。
    她抬脚过去，林少津似乎也发现有脚步声，忙回头过来，也是一副惊讶的表情望着玖橙。玖橙带着浅浅的微笑，将手里的海棠放在他旁边的墓碑面前。伸手，她摸了摸这个墓碑，轻笑着，“阿允，我来看你了。你想我吗？”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笑道，“我很想你。”
    林少津拜礼，道：“小姐！”
    “没想到你今天也来给阿允扫墓了，许久不来，我还以为这里差不多要被废弃了。”
    “卑职每年都来，自从上次在娄国与九王爷一起同小姐道别后这还是第一次见过小姐。”
    玖橙点了点头，“嗯，是啊，你看上去还不错。”
    林少津又拜礼，说：“小姐，卑职不打扰了，这就先去准备晚膳。”
    “嗯。”
    林少津拉住赫连蓁一同离开，玖橙一定有很多话要对莫择允说吧，他们在这里，多多少少有些多余。
    其实玖橙没有这么觉得，她想说什么想做什么谁在看谁在说又能如何？她靠在莫择允的墓碑前，那年莫择允去世的时候她也是这么靠着的。只是当时的她，脑子空空荡荡的，而如今，她很清楚自己想说什么要做什么。
    “阿允，我好想你，你在那边怎么样，过得好吗，见到荼刖了吗？”玖橙突然鼻腔有一股酸意，“我也好想荼刖，你知道吗，我最近才知道荼刖不取下面具的原因，原来他是我的暗卫。”
    玖橙有些失落，她一直以为荼刖不取下面具是有难言之隐，但这个难言之隐却是她。她苦笑，“听说暗卫这个职业一生都得追随自己的主人，若是主人将他送人了他便又得追随另一个人。暗卫不能让人看见他的脸，包括自己的主人。还有阿允，你知道吗，原来暗卫没有名字。我，我突然想起来荼刖这个名字是因为我，父王才赐的。”
    “所以阿允，你说荼刖这一生都是为了我，可我只能在他死后才看清楚他的样子，我是不是很过分？”
    玖橙侧头看着莫择允的墓碑，接着说：“阿允，我以为这次我会带着我和季枢的孩子一起来祭拜你，可是我没能让你看见他。我有听你的话，我有好好休息好好照顾自己的，但这是一个意外，真的。我知道你一定会心疼我，但是我保证，没有下一次了好嘛？”
    没有人回答她，但她却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决定不跟季枢走了，甘奕乔不会答应我嫁给他的。如果我嫁的人不是安牧宸，阿允你知道会怎么样嘛？”
    玖橙顿了顿眼神有些严肃而认真，“我想过了，如果我嫁的不是安牧宸，昭国的那些个大臣们一定会誓死反对。南朝很快就都是昭国得了，我们娄国反抗不了的，到了最后，我都必须嫁给安牧宸。可是阿允，我不想嫁给这个我曾经日夜期待嫁的男人了，我不喜欢他，他放弃过我太多次了。”
    她想起在乾坤殿里安牧宸曾经对她说过的话，她期待过，也兴奋过，但是那都是曾经的年少无知。如今她的身份不同了，安牧宸不会再想打仗了，可是她也不愿意嫁人了。
    太阳一点点朝着西北移动，玖橙说着说着就忘记了时间。当天暗了下来，当看不清墓碑上莫择允的名字时她才想起来已经天黑了。
    可能是她有太多的话要对莫择允说了吧，若是莫择允现在还活着该有多好，她一定会让莫择允留在娄国，这样她就有一个可以依靠的哥哥了。
    寺庙里的菜很清淡，味道却极其的好。赫连蓁连着两日都未好生吃过东西，能有这么家常的菜已经是心满意足。
    玖橙一面吃的菜，突然说：“少津，你如今在哪里落脚？”
    林少津正要与玖橙说这件事，本是想等她吃过晚膳，便说：“小姐，卑职自从娄国回来以后便一直跟在九王爷身边做事。这次也是因为有其他事情才没有与九王爷同行，此次能够前来跟二少爷扫墓也是九王爷让卑职顺道在这里等小姐，然后送小姐回娄国的。”
    “是季枢让你在这里等我的？”
    “正是，王爷知道小姐回去路上经过此处，算了算时间也是差不多了，便让卑职在此等你。”
    玖橙心底说不出的感觉，他竟然连这个都想到了。林少津又说：“王爷还说了，小姐定会单独前往，回去时不安全，让卑职护送。”
    “什么单独啊，我不是人？”赫连蓁愤愤地说。
    林少津笑了笑，说：“蓁蓁还小，若是在小玖或许带上解闷儿。这是王爷说的。”
    赫连蓁不乐意了，瞪着眼睛说：“我，我，我怎么小了！我都及冠了，我还小！哼，算了，不跟你们一般见识。”
    “送我回娄国以后呢？”
    “卑职便回昭国等候王爷回朝。”
    玖橙点了点头，第二天一早上她便起身了。趁着天黑之前与大部队汇合，贺兰就在娄国境内搭了帐篷，喝着酒吃着肉等着她回来。
    与林少津分别的时候玖橙将一份书信递到他的手里，说：“这是给季枢的，你一定要亲手交给他，看着他打开这封信，知道吗？”
    林少津总觉得玖橙有什么无法当面说的话，却又不好问，“小姐，卑职再见到王爷可能是一个月以后的事情了，若是要紧的事情还是……”
    “不，不要紧，你留着吧。”
    林少津点了点头，玖橙低着头若有所思，她如果不是娄国的答女，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