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听雨仿佛看到一个弱小的身影在未冥谷中挥刀舞剑,月光洒下,额头沁出了细小汗珠,本是享受父母疼爱的年纪,却要肩负着血海深仇。想到自己得知和亲离开母亲时都要伤感好几日,苏煜,是经历了怎样的痛苦与折磨?
起身走到苏煜身后,叶听雨心疼这男子,却是没有办法帮他,“是我父王对不起你,你若是有脾气,就冲着我发吧。”
苏煜没有动,微风吹动他的衣袂飘飘,更显得孤冷,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有师傅和一把剑,十二年,他几乎没有笑过,没有快乐过,日夜想着报仇,眼看着要手刃仇人,却遇到了叶听雨,打乱了他所有计划,也打乱了他的心,“如果你不是他的女儿该多好。”一声长叹,抬步走了。
是啊,如果我不是他的女儿该多好,叶听雨心中也是一声叹息,除了称呼上的亲近,叶听雨丝毫感觉不到棠峯对自己的疼爱,他有二十多位子女,自己只是他听从无良术士之言便狠心抛弃的女儿,连母亲都说他不配做自己的父亲。可是血缘这东西,既然连在了一起,就一辈子扯不开。叶听雨,静宁公主,她倒希望自己还是清幽谷里无忧无虑的梅儿……
几日后,叶听雨的伤好了许多,伤口愈合的过程有些痒,只等着伤疤脱落,就彻底好了。行走活动没有妨碍,和正常人一般了。
“我离开有半个月了,我娘一定很着急,我想回去。”叶听雨看向苏煜,这么多天了,苏煜从来没有说让自己走。而这未冥谷,如果没有苏煜带路,她是绝对走不出去的,这些天,她到处逛,没有找到出口,已经发现这个问题了。
苏煜眼神黯然,最后竟然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好,明天我一早出去,三天后回来,便送你回家。”
真的?马上要回去见母亲了,叶听雨心中高兴,脸上现出了笑容,苏煜却是脸色更加阴沉。
次日早晨,苏煜果然准备妥当要离开,他将一封信递到叶听雨手中,“这里面是未冥谷的地图,你按照这地图就能走出去。不过我希望你能等我回来亲自送你回家。等我三天,最多三天,我若是回不来,你再打开。”他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说话也不如以前简洁明了。
叶听雨接过信,这个时候她也只能点点头,“你一定要回来。”
苏煜迟疑了一下,忽然伸手抱住了叶听雨,“如果我死了,可否为我收尸?葬在我父母坟边?”
“你要去做什么?”叶听雨颤声问道,心中腾起不祥之感。
苏煜松开了叶听雨,“我是说如果,算了,我不会死的,一定会回来见你,护送你回家。”决然转身走了。
叶听雨追了两步,看苏煜走的坚决,没有回头,于是停下了脚步,心中忽然失落,直到苏煜的身影消失在拐弯处,叶听雨呆了半响儿,才往回走,心里空荡荡的。
苏煜给叶听雨留了足够多的食物,也提前做好了许多饭菜,所以这三天里叶听雨衣食无忧。只是晚上一个人躺在房间里,不由得想起曾经躺在地上的那个人,苏煜,他去了哪里?想起苏煜临走前的叮嘱,莫非,他知道自己回不来吗?
若是这一别便是永远,该怎么办?叶听雨的心颤了几下,不知从何时起,她竟然在意苏煜,这个冰冷的男子。
叶听雨拿着信封,终于打开看了,里面果然是地图,她坐了起来,原来这未冥谷的进出之路在一个山洞里,怪不得自己找不到。
天一亮,叶听雨吃过早饭,就去找那个山洞,很容易找到了,山洞里仿佛是迷宫,幸好有地图在手,否则真要迷路了。拿着火烛走了很远,马上要找到出口了,叶听雨停住了脚步,这一走就无法见到苏煜了。
苏煜那双飘忽不定的眼睛闪现在脑海里,他是如此信任自己,将地图给了自己,为何不能等他三天?仅是三天而已。
叶听雨仿佛看到苏煜回来后失望的眼睛,他若是看不到自己,会伤心吗?会责怪自己吗?叶听雨矛盾,思虑再三,终于原路返回了。她决定等上三天,等他回来。
第一天,叶听雨在采摘各种草药的乐趣中渡过了,到了夜晚有些落寞,想着还有两天苏煜就回来了,心里才安慰一些,隐约记得苏煜说过最多三天,说不准,次日他就回来呢?想到这里,叶听雨有些兴奋了。
于是第二天,在期盼中渡过,偶尔树上小鸟飞起的声音都能惹得她回头看,以为是苏煜回来了。原来等一个人是这么无聊与无奈,想着明天就能见到苏煜了,叶听雨睡不着觉,干脆起床收拾房间,她要苏煜回来后,看到焕然一新的床铺,吃到她叶听雨亲手做的饭菜,闻到桌子上盛开的花香。
第三天,叶听雨既盼着苏煜早早回来,又盼着他晚些回来,因为刚洗的床单还没有干,拆了的被褥还没有晾好。就像当初在清幽谷里一样,师傅出趟远门,回来后一切都是焕然一新,他会笑的合不拢嘴,“有你做我的徒儿真是好。”师傅高兴时,会让小童去买一只烧鸡,两斤牛肉,然后盯着几坛酒,就像大王挑选妃嫔一般,“梅儿,你说为师喝哪一坛酒呢?”那一刻也是叶听雨最知足的时候。
苏煜回来后会高兴吗?他笑起来是什么样子?叶听雨一边缝被子一边想,日暮将临时,一切收拾妥当,摸着暖洋洋的被子,想象着苏煜的笑容,一定很美,叶听雨有些乏累了。
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耳朵却是竖起来,希望听到门响动,苏煜走进来。自己可以装睡,趁机吓他一跳,不知道会不会吓到他。迷迷糊糊中竟然睡着了,这一觉一直到了天明。
窗外的小鸟叽叽喳喳,吵醒了叶听雨,睁开眼睛,早晨了。苏煜!叶听雨猛然想到这是第四天了,看向地上,床铺上是空的,再看房间里,和昨夜自己布置的一模一样,没有人来过。难道苏煜没有回来吗?叶听雨急忙起床打开房门走到庭院里,空无一人,没错啊,已经过了三天了,苏煜说他一定会回来,难道是骗自己吗?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叶听雨跑到伙房,没有人,也没有动过的痕迹,苏煜他真的没有回来,叶听雨的心低沉,渐渐担心起来,苏煜为何没有回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忐忑不安,走向洞口,站在那里等着,心中反复一句话:他不会骗我,一定会回来!
可是想到苏煜临走时问的那句:“如果我死了,可否为我收尸?葬在我父母坟边?”叶听雨瘫坐在草地上,他真的不回来了吗?是的,他若是能回来,何必给自己图纸,何必呢!
从离开时,苏煜就没有想过要回来,而自己怎么那么傻,竟然相信他的话,等了三天三夜,空欢喜一场!
一直到太阳落山,苏煜还没有回来,叶听雨忽然有些想哭,她害怕苏煜从此都不会回来,害怕他出事,就像他说的那样需要收尸埋葬。天上繁星点点,叶听雨却是如此寂寞,等待一个人,度日如年,尤其是当那个人不知道是否还回来,更是一种煎熬。
夜深了,山间起了凉风,叶听雨忍不住裹紧了衣衫,却是舍不得回去,生怕错过了苏煜回来的时刻,晚一点看到他。身子冷,心更冷,苏煜,你到底在哪里?
忽然山洞里有脚步声,叶听雨的心跳加快,腾的从草地上站了起来,跑到山洞前,“苏煜,是你吗?”没有回答,却是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些凌乱。叶听雨又喊了几声:“苏煜!”声音刚落下,山洞里闪出一人,月光下的白色衣衫格外耀眼,紧紧抱住叶听雨,“是我,我回来了,你竟然还在这里。我很欢喜。”这是那个冷若冰霜的人第一次激动的失态了。
叶听雨听出是苏煜的声音,她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想好好看看苏煜,却被抱的紧紧的。苏煜在乎自己吗?像自己在乎他一样吗?叶听雨伸出双手轻轻抚摸苏煜的发丝,此刻,他们是如此亲近,所有的隔阂都破碎了。只是晚回来一天,竟然恍若隔世。
叶听雨在黑夜里站的太久,浑身冰凉,被苏煜抱的紧紧的,能感觉到透过他衣服的体温,那么温暖,那么舒服,“你去哪里了?”
苏煜的身体猛然震了一下,温暖的怀抱渐渐离开,叶听雨看到了苏煜的脸庞,还是那般俊朗,只是几日不见,有些消瘦,令叶听雨惊讶的是,苏煜雪白的衣衫上,有血迹,大片的血迹,急忙看向他的身体,想要找到伤口,“你受伤了?”
苏煜摇摇头,“我没事。”
叶听雨长出了口气,提起的心放了下去,却是又觉得纳闷,“那你身上的血迹?”未待问完,便看到苏煜的脚下有一个包袱,球形的,在月光照耀下,叶听雨看到包袱上隐约有血迹,她伸手去触摸,果然湿漉漉,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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