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光在丹州府邸的門房拽著一個小孩匆匆跑進內院,那小孩一臉驚嚇發出很大的哭聲,云之光不等傳報便走出來皺著眉問到:“怎么回事!”
門房施禮稟報說:“回大人,方才這小孩拿著一封信口稱大人名諱,說是梅侯爺給您的信。小人立刻把他抓住了。”他話音方落,突然覺得眼前一花,手里的信已經落在云之光手中。
云之光顫抖著手打開信,看到那熟悉的筆跡和熟悉的話語,眼睛立刻便酸了。他強忍住情緒,走到小孩面前蹲下去,盡量和藹地問到:“你是誰家的孩子啊?是誰讓你送信來的?”
小孩還在抽泣著,說不出話。
云之光耐著性子說:“你別怕,這個叔叔是不是弄疼你哪里了?小安,給孩子那點糖果來。”
安遠抓了一把糖果塞到小孩手里,小孩漸漸不哭了。云之光又問:“你還記得讓你送信的人是什么樣子?說了些什么嗎?”
小孩看云之光態度友善,加之糖果吸引,便結結巴巴地說:“早上我在我家門口玩,有個叔叔對我說讓我幫他在晚飯后把這封信送到這里來,就說是梅勝云送給云之光的信。他說一定要晚飯后送,因為那個叫云之光的晚飯后才在家,一定要送到他手里。他說他有急事來不及等,但這封信很重要,他送給我一個非常漂亮的風箏還有好多好吃的,還說因為我助人為樂,云之光也會給我獎勵。可是這個叔叔這么兇!拽得我胳膊好痛!”
云之光哄著孩子說:“這個叔叔手勁大,他不是故意的,你原諒他。我就是云之光,謝謝你送信給我。小安,給孩子多拿些糖果點心。老五,你送孩子回家吧。”
早上見到孩子晚上才讓孩子送信,那么這個人應該早已悠悠哉離開了,但云之光還是讓老五再去尋尋有什么線索沒有。他派人喚來黃修思和梅志翔吩咐道:“志翔,你負責排查昨日和今晨出入的行旅,要將每個人的行蹤全部掌握,凡是不知所蹤的,立刻控制其擔保人。修思,傳我紫衛令,丹州以北各州府每州抽調!至少二百人在各自管段進大慶山,搜山!”
黃修思說:“二百人太少了。”
“我也知道太少,但不敢抽調太多,各州現在人手都很緊張。這樣,我再寫封書信,看能否請常青將軍派些軍隊,這次有確切消息,我也敢張這個口。”云之光手中雖然有皇上賜予梅勝云的如朕親臨金牌可以用來要求軍隊做一些配合,但他不敢用,必會犯皇上大忌。他只能憑私交請常青幫忙,實在不行再拿出也不遲。
等正事安排完,安遠焦急地問:“是公子的信嗎?公子說什么了?”
“是他的信,他還好,他被囚在山里。”
“他有沒有寫在那座山?”
云之光苦笑到:“他若寫藏身之地,尚云行能讓人送這信嗎?小安你也用用腦子啊!”
小安嘟囔著問:“那您怎么知道他在山里?”
“我自然知道。”云之光陰沉著臉進入內堂。
定是他對尚云行虛與委蛇,尚云行想討他歡心,才肯派人冒險幫他送信,那么他應該是沒什么生命危險。云啊,皇上的旨意遲遲不來,我完全束手無策,我真沒用啊!真想能私下跟尚云行商量,只要他送你回來,讓我做什么都行。云,你是在勸我稍安勿躁啊,這也是我們命中的劫數嗎?
云之光將梅勝云的信放在桌上定定地盯著看,他甚至不敢拿在手中,怕自己太激動會弄皺甚至毀損了這薄薄的紙張。
安遠站在云之光身后探著腦袋看,這兩句話是京都家里墻上那幅畫上的題詞,對了,那幅畫是在一座大山里,難怪云大人說公子在山里。云大人盯著看了這么久了,難道這兩句話里還另有玄機?他看到云之光突然拳頭緊握臉上露出痛苦之色,不禁心也揪起來,莫非大人又看出什么不好的消息了?
老五去翏州好長一段時間不肯回來,安遠心里明白他是無顏面對云大人,但云大人很多事情需要他去辦,他又只得回來,他們倆之間一直硬梆梆地梗著,梗得安遠夾在中間跟著難受,直到那天兩人大吵了一架以后反倒好了些,都是自家人,就該把話說開說明了。
那天不知說起何事云大人突然猛拍了一下桌子,然后桌子便散架了,安遠聽到動靜連忙進去,看見云大人對著老五怒吼:“你還有多少事情瞞著我?”
“能說的老五從未隱瞞。”
“什么是不能說的?就是你的自以為是害了勝云。”云之光悲憤地說。
老五臉色立刻變了,他垂下頭過了好久才說:“老五跟隨公子太久,動情知義,犯了龍衛大忌,鑄成大錯,大人無論如何責罰老五都甘心服罪。但有些事情涉及龍衛機密,大人莫忘記老五雖然派與公子,但龍衛永遠是皇上的龍衛,皇上還并未將老五從龍衛中除名。”
云之光的暴怒漸漸平息了些,他嘆口氣坐下。老五又接著說:“老五能理解大人的心情,貼身之人卻不是完完全全自己的人。老五對大人發自內心的敬重,也愿意追隨大人一生,但皇上未下旨,老五便不是自由之身。皇上只是讓老五保護公子,但老五也愿意為云大人擋刀擋箭,誓死衛護。”老五看了云之光一眼,目光凄然。“老五猜測待公子平安回來,皇上便會下旨永遠將老五從龍衛中驅除。若公子回不來,老五辜負皇上重托,愧對公子與大人信任,唯有以死謝罪。”
云之光的嘴角抽了抽,恨恨地說:“他一定會回來!他若真有三長兩短,咱們先去將那尚云行粉身碎骨,再一起去陪他。”
安遠聽得再也按捺不住,哭出聲來。云之光的眼前也是一片迷蒙,他安慰安遠說:“小安,勝云把你跟老五當作家人,我們會一直照顧你,家人就應該永遠在一起,活在一起,死在一起。”
老五嘆道:“我還是認為尚云行不會加害公子性命,如果有人對公子起歹心,只怕他還會拼命救護。我就是擔心他帶著公子隱匿起來,天下之大,無處可尋。”
云之光搖搖頭:“他綁架勝云并非僅僅為私,為了謀求更多利益,也許他還會拿勝云與咱們做交易。”
安遠說:“這人言而無信,他若真跟咱們談判,咱們全部假裝應允,等他放公子回來,咱們再反悔,也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云之光苦笑:“連小安都會使陰謀詭計了。”
老五撇撇嘴說:“宮里的哪個不會使點陰招,小安是命好,從小跟著公子,不用費那心思。”
從這之后云之光跟老五似乎真的拋棄了嫌隙,老五的臉沒那么陰了,安遠覺得宅子里也沒那么壓抑了。公子丟了四十多天,突然送來一封報平安的信,卻又把大家的傷心都勾起來了。
“小安,我是不是很沒用?”云之光突然的一句話打斷了安遠的思緒。
“大人很厲害,文武雙全,小安打心底里敬佩仰慕。大人提出的行旅具名登記和擔保人制度多厲害,讓那些不法之徒和北胡探子無機可乘。”
梅勝云被綁架后,云之光在丹州幾乎把城翻了個過兒,想找出尚云行的同謀眼線,但是收效甚微,他冥思苦想幾日,制定出一套亡羊補牢的方案。所有百姓需要出入城者,必須持有效戶籍證明在當地官府辦理登記,并且要有可靠擔保人才能獲得出入證。出入證在出入城門、住客棧時都要登記,尚云行的人進丹州送信,他必然也持有某城開出的出入證。南正各州基本是百里一城,送信人離開丹州,若不出現在丹州周圍任何一城,則可確定其應是遁入山中,他雖然跑了,但由他的出入證追根溯源仍可查到線索。
云之光不惜血本,出入證的制作模仿了銀票的防偽措施,造假的難度極大。這個出入證制度非常有效,抓住一大批北胡、東盟的探子和流竄的匪盜之徒。
夏洰一開始不同意幫梅勝云送信,就是因為這個出入證制度。他在南正經營多年,有不少屬下已根深蒂固于市井之中,但此非常時期都不敢輕舉妄動。平日他的人也常常要在各州之間穿梭,但他們都很謹慎,絕不引起官府注意。可是這信一送,必定掀起軒然大波,丹州附近的州府會多日不得安寧。按照夏洰的吩咐,送信人并沒有離開丹州,一般人的思路會認為他送完信立刻跑路,但他卻留下來小心觀察著局勢,只等風聲漸弱再設法離開。
這日,夏洰不解地問梅勝云:“云之光為何突然派人搜山?你如何傳的信息?”
梅勝云淡淡一笑。“在你看來落葉聚還散,寒鴉棲復驚是很常見的秋日景象,但這兩句詩是題在我家一幅畫上的,正是一幅山水畫。”
“該死!”夏洰惱怒地說。雖然他們的隱匿之地非常隱蔽,藏于深山之中匪夷所思的絕壁上,但他們需要經常與外界來往,這一搜山,出入變得非常危險,他們隨時有可能與搜山的隊伍遭遇,尤其這次搜山的主力是訓練有素的軍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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