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秋赋小秋小光》第177章 論戰

    皇上推開案頭的文卷,疲倦地靠在椅背上,劉文立刻奉上一杯熱茶。
    “他竟然跟朕的心思不一樣,這可是頭一次呢。”
    皇上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劉文卻聽得明白。“奴才想或許公子有他的道理吧。”
    “他只是悲天憫人罷了,也沒什么道理。不過,現在開戰,還是有些勉強。他替朕心疼朕的百姓呢。”
    “公子他在民間待得久了。”
    皇上點點頭,放下茶盞,再次拿起桌上的卷宗。
    即位以后,卡丹立刻向東盟三大盟發去國書,木寒烈的回函雖然最快,但內容與其他二盟大同小異,聲言愿一如既往地與北胡保持友好睦鄰。他本來以為木寒烈還會有密函,然而卻失望了,看來這個只知道疼老婆的男人對他能否控制北胡大局還持有懷疑態度。
    西易雖然隔山望水離得很遠,但他也送去密函,畢竟當年他們曾主動派人來跟北胡聯絡,還派的是一位看似嬌滴滴實則滿身是刺兇巴巴的大美人。
    所有部族的族長也都收到了他的書函,他需要對他們的忠誠進行確認,當然這里不乏一批口是心非的家伙,不過沒關系,來日方長,他現在需要表面的平靜。
    三年的巡察中他搜羅了不少愿意為他效命的能人,三年的輔助理政他也為自己收攏不少勢力。但是還是不夠,拳頭還不夠多,也不夠有力。他再三審查了桌上的幾份名單,勾勾畫畫一番,終于狠狠地將筆擲在一邊,低聲喚道:“來人!”
    今年冬天真是不詳之冬啊,雖然沒有爆發雪災,但人禍卻層出不窮。比如這家的大人騎馬騎得好好的,馬卻突然發狂起來,將這位大人甩到地上活活拖死,腦漿都被地面磨出來,真是慘不忍睹。又比如那家大人風liu了一夜之后便染上怪癥,全身起膿包發惡臭痛癢無比,那位大人既羞愧難當又痛苦難熬竟然自己拔刀抹了脖子。諸如此類,連續發生了好幾例。
    街頭有兩種傳言秘密散開。一說是這些人對新王不敬,遭到主神詛咒,一說是這些人對新王不服,遭到新王殘害。新王請大巫師開壇祭祀祈福,開壇前一天陰云密布狂風大作,正開壇時風便平緩,降下潔白雪花,飄飄揚揚,更顯天地肅穆。而祈福完畢后沒多久,云開日出,一片祥和。于是漸漸詛咒之說掩蓋住殘害之說。
    王城內沒有發生很多人意料中的動蕩,有人歡喜有人憂,而卡丹絕不屬于歡喜的那一群人。越是這樣的隱忍,越會有可怕的爆發,誰也不敢輕舉妄動,大家都在尋找機會。他從火圣人那里學習了觀天之學,利用天象收攏了一批茫然而搖擺的人傾向自己,但是至少還有三分之一不服從自己,尤其是瑟丹舊屬。現在,或許,需要一場戰爭?當然不是北胡人與北胡人的自相殘殺,而是共御外敵。讓他們的熱血灑在疆場上吧!
    卡丹已經搬入王宮之中,娘親、王后卓爾、先王后與瑟丹王妃按照她們的“意愿”送往距離王城五十里之外的普光寺繼續為北胡子民祈福,瑟丹十歲的大兒子桑蒲則留在宮中由他繼續撫養。
    桑蒲眼里亦是懷著和他母親一樣的仇恨與恐懼。卡丹拉著桑蒲的小手來到大殿之上,王座之前。空蕩蕩的大殿中,唯有燭火搖曳的影子,唯有兩人寂寞的腳步聲,他感覺到桑蒲的手在發抖。
    他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盡量柔和。“桑蒲,叔王不管別人對你說過什么,今日叔王以諸神的名義發誓,以王座的名義發誓,叔王絕沒有害死你爹!”
    小男孩低垂著頭,手依然在顫抖。
    “你相信叔王嗎?叔王愿對你發下最毒的毒誓。”卡丹蹲下來,這樣他便可以看見孩子的臉,那與瑟丹酷似的小臉上充滿恐懼和茫然。盡管他承擔了殺兄的罪名,但他還是渴望能有人相信他,哪怕只有一個人,哪怕只是一個十歲的孩子。
    “桑蒲,叔王會象對待親生兒子一樣對待你,相信叔王。”他懇切地望著孩子。
    小男孩眼中的茫然之色更濃了。
    “根據可靠消息,南正在備戰!邊疆沿線的商家很明顯在收縮規模。各位有何想法?”卡丹說話時身體微微前傾,似是想盡量跟臣子們拉近距離。
    “南正想趁虛而入。”有臣子說到。
    “虛?”卡丹瞪了那人一眼,“我們有何虛讓南正所趁?”
    那人知道說錯了話,惶惶然低下頭,卡丹并不追究,繼續問到:“南正如何想本王不管,關鍵是諸位如何想?”
    又有人應答:“咱們也自當備戰,只是南正士兵不耐嚴寒,必不會在近期便發動戰爭,咱們有的時間準備。”
    卡丹不滿地說:“南正士兵也是人,咱們的士兵也是人,咱們耐得,他們便也耐得。本王認為不可輕敵,應該立刻派精兵補充邊關防守之力。諸位覺得派誰前去合適?”
    此刻早有知曉他心思的臣子應到:“已故瑟丹王子屬下各部,我們勇猛的草原蒼鷹,與南正交戰多次,經驗豐富,可堪此任。”
    不待其他人表示意見,卡丹大手一揮。“準奏。”
    “北胡往邊關派兵了。”梅勝云翻閱著龍案上的卷宗。“不出所料,派的是瑟丹舊部。”
    “秋,聽說北方的云記全部收縮規模,停止大筆貨單采購,可有此事?”
    “勝云想籌集一筆數目可觀的現銀給皇上的軍備中添幾根柴火,因此只得暫停大筆采購。另外!勝云的確有私心。”
    “哼,有人參云記泄露軍事機密。”
    “勝云知道,小光昨日曾談及。”
    “那么你今天入宮算專為解釋此事而來。”
    “勝云聽小光說最近皇上為與北胡開戰之事勞心,想來探望一番,或許可以為皇上解悶、解乏。”
    “那倒是!朕看到你立刻便來精神了。”
    “皇上不責怪勝云疏忽之罪了?”
    “疏忽?秋啊!跟朕還玩什么字眼!朕相信朕的小秋絕不會對朕的國家大事疏忽。”
    “多謝皇上,到底還是皇上理解勝云,小光他是堅決反對。”
    “讓瑟丹的人去戍邊,還是在最寒冷的冬季!卡丹夠狠!皇上,卡丹不是想打仗,只是想那幾萬人死罷了,不如咱們助他一臂之力。那幾萬人也算是北胡的精銳之師呢,可惜是一條中毒的手臂,他唯有砍斷,才能保全性命。”
    “他難道不怕斷臂之后損了實力,遇見厲害的敵手一樣保全不了性命。”皇上笑著問。
    “皇上,如果由卡丹提出結盟您會接受嗎?”
    “戰前,戰中,還是戰后?”
    梅勝云笑了。“看來皇上不打算結盟,若他求和呢?”
    “可以如西易一般對待,朕要的是征服,不是zhan有。誠如你所說,北胡大多是澤鹵之地,只要他臣服,朕還是讓他自治。”
    “皇上不可輕視卡丹,他拋出來的可是帶毒的斷臂啊,要提防反被那毒沾染。”
    “朕希望那毒將他沾染得更深些,你有什么好主意?”
    “無非是反間離間,不過若做得太過,讓他們意識到他們在做親者痛仇者樂的事情,反而會促進他們握手言和一致對外。”
    “直接能夠掌握的可靠資料太少,做到點到為止很難。”
    “勝云認為應該靜觀其變因勢利導,避免弄巧成拙。”
    “說起來容易,朕問你有何主意,你卻一堆理論推給朕,沒一點實際的。”皇上的口氣頗有些抱怨。
    梅勝云慚愧地說:“勝云愚鈍,的確沒什么主意。”
    “你啊,不是愚鈍,是沒心思!不過朕有辦法逼你,朕打算派云之光到邊關。”
    “他不是武將,不在兵部序列,皇上派他到邊關督戰不成?”
    “督戰?就他那資歷,你把他看得太高了!云之光適合做具體的事情,但缺少大將風范,對大局掌控能力欠缺。朕派他做你最擅長的紫衛的那些事情,以及協調督辦軍備物資。”
    看到梅勝云眉間有一絲陰霾,皇上微微變了臉色。“怎么?不愿意他去?怕他有危險?”
    “當然不是!”梅勝云連忙解釋。“勝云是擔心戰場的殺氣會加重他的戾氣。”
    “那便把戾氣發作在敵人身上,正好有了發泄渠道。”
    “也許!上次突破第八重便是在戰場上。”梅勝云囁囁地說。
    “秋!”皇上的口氣極為不滿,甚至有些嚴厲。“你心里只想著云之光如何如何,只計較著他的個人得失,別忘了他是朕的臣子,難道他不該為朕、為南正熱血沙場?”
    梅勝云猛然警醒,撲地而拜。“勝云知錯,勝云最近一直糾結于個人之事,令皇上失望了。勝云與之光愿為皇上、為南正殫精竭慮、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皇上拉起他。“行了,赴湯蹈火之類的事情朕也舍不得讓你做,只是你最近的確太糾結于那些兒女情長了。你總說世人鄙俗,那么你更該做出讓他們仰止的功績,讓朕給你撐腰的時候也更有底氣啊。”
    “勝云明白!多謝皇上!”梅勝云抬起頭,眼中露出皇上熟悉的精銳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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