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云之光回府后臉色不善,梅勝云等他跟自己說,等到晚飯后也沒見他說什么,便按捺不住發問了。“光,出什么事了?”
“這幾日何以抒還來過府里沒?”
“昨日還來了,怎么了?”
“他沒說什么?”
“沒什么,我們只是談論琴藝,他還建議我把自己的曲子都編寫成譜集,說我一人孤芳自賞暴殄天物,應該把他們流傳下去。是發生了跟他有關的事情?別人說我與他的閑話了?”
云之光嘆口氣說:“與他無關,是臨海的那些流言,這么快就傳到京都了。”
“流言便流言罷,京都一向流言多。”
“可是!”云之光欲言又止。
梅勝云微笑著拉住他的手。“可是比臨海的更為不堪?讓我猜猜,我現在所有身份全部曝露,秋公子便是梅勝云,梅勝云又是神仙莊主,那么可是說我魅惑了皇上之后又勾引了你這個青年才俊,真是可恥可唾,而你貪戀美色有悖倫常卻執迷不悟,真是可惜可嘆?”
云之光點點頭,又搖搖頭。
“不盡如此,還有別的?”梅勝云收了笑容,意識到事態可能比他所想的嚴重。
“唉,也沒什么,跟你猜得差不多。我便要執迷,便要不悟,能奈我何?”
云之光越是不想講,梅勝云越焦灼。“光,你別逼我去問別人,不要讓我從別人嘴里聽到不好的事情。”
云之光只得說:“就是!唉,就是說我這紫衛統領是靠你問皇上要來的,不過這也算事實,不算造謠,所以我也不在意。”
梅勝云知道他嘴里說不在意,心里卻十分在意,又問:“對云記有什么影響?”
“對云記倒沒什么,只是說你這神仙莊主憑美色上位如此而已。”
梅勝云點點頭,云之光的神勇是有目共睹貨真價實,但云記的兄弟心懷失望的應不在少數,云記的完美形象被顛覆了。“這一切還是因為秋公子在京都人心目中的印象太不堪了,或者也還因為有些人對你妒忌。算了,任他們去說罷,不過是茶余飯后的樂子,只是你傳令下去,若紫衛、云記之人敢評說此事,決不輕饒,自以為正人君子看不慣的讓他走人,要留下就必須維護自家莊主和統領。”
梅勝云說完后嘆了口氣。“我整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跟外面完全脫節。今天下午跟方先生聊天,他也神態一如往常,不過他早就該看出來了,只是不說而已,所以沒什么反常。內院的本來就知道,外院的也看不出什么端倪,難道我現在這么不敏感了?”
云之光說:“府里都是老云莊老云記的,是真正的自己人。修思他們早已知道你身份,也沒什么大驚小怪的。其實我真不在乎外面人說什么,不過有些家伙嘴巴太賤說得太難聽。凡是讓我知道的我都撕了他們的嘴,讓他們沒法說話。”
“你!你別把事情惹大了!京都的人或多或少跟朝廷宮里都有關系,碰上幾個不知好歹的真鬧起來也麻煩。”梅勝云深知那些流言絕不僅僅是言及他們二人的關系,必然有許多涉及床第之間的污穢之詞,而云之光惱怒的也主要是這些。
“鬧大就鬧大!難道我能忍受別人對你胡言亂語?留著他的狗命已經算手下留情。”云之光狠狠地說。
梅勝云看著云之光眼中泛起的那道兇光,小光也有暴虐的一面啊。他嘆口氣問到:“你今天把誰收拾了?難怪回府來臉色那么難看?”
“就那個瘋子良!今天散朝后他裝出一幅扼腕嘆息模樣,說了許多羞辱你的話,倒是何以抒還說了句公道話,說不過是民間流言,他又說何以抒也是被你迷惑,說!說你是狐媚妖孽禍亂南正,應當誅之。我哪里還能忍!我掄了他一巴掌,手指順便劃了一下,他的嘴就爛到下巴了。”云之光邊說還比劃了一下,似乎這樣才解氣。
“天啊!你當著那么多群臣的面公然毆打朝廷命官,你!唉,你太沖動了!都說他是瘋子了,你跟瘋子計較什么啊!你也沒找個借口直接就打他了?”
“那哪能!我也得給自己留點退路。我說你是我的義弟,又是我云莊莊主,與公與私我都不能容忍他人對你的侮辱,那瘋子良偏聽流言便辱罵一位侯爺,按律應當誅之。”
梅勝云略略放下心,又苦笑道:“你也知道以律法處置,還暴打朝廷命官!打也打個內傷暗傷,上手就把人嘴撕了!我的光啊!”
“按什么律,皇上肯定和稀泥,那他不是白罵你了,我早看他那張嘴不順眼,早該撕了。”
“算了,撕便撕吧,至少殺一儆百,否則那些污言穢語泛濫影響大伙兒心情,只是以后別再自己出頭做這些了。你還是好好想想明日在朝上怎么解釋吧!”
云之光悶悶地點點頭。“你不怪我沖動惹事吧?”
“怎么會!若你任由別人當面侮辱我而置之不理,那我現在就要把你趕出門了,只是你別做那么張揚啊。”
“是啊,我也有些后悔,我有的是辦法整他。我可以等他離我很遠的時候讓他狠狠摔個鼻青臉腫,我還可以控制他經脈紊亂而不立時發作,讓他回到家才生不如死!”
梅勝云無語了,半晌才說:“這什么世道,把我純樸良善的小光都逼成這樣了!”
云之光笑了笑,頗有些不好意思。梅勝云又不放心地又補充到:“光,你明日姿態低些,總是你打人不對,該道歉便道歉,該賠償便賠償,除此之外不要多說,不要節外生枝,皇上自會處理。”
看了看云之光依然郁悶的臉色,梅勝云微笑道:“好了,光,陪我修習九天神功吧。”他希望通過入定平息云之光的心情。
然而,這件事卻不是放低姿態便能輕易抹平的。幾個月前云之光在程庭軒壽辰上揍了何以抒,但因為當事人沒意見,所以別人也不好說什么,加之很快他二人便離開京都,這事自然便平息了。這次又一次公然暴打朝廷命官,有人便把前帳也翻了出來。梅勝云說的沒錯,云之光從無名小卒一夜便升至三品大員,又有錢又有權而且皇上平日里明顯可見偏袒之意,的確有不少人嫉妒。而平日云之光又不太與人結交,讓人覺得他有些有些恃寵而驕。
第二日一上朝云之光便感覺皇上有意無意地望了自己一眼,心知皇上應該已經知曉昨日的情形,不知會對自己作何處置。不過既然自己是為了維護勝云才惹的事,皇上應該也會維護他吧。
果然立刻有人呈上參他的折子,是馮子良同僚劉旭升。他先是痛哭流涕地描述了馮子良此時的慘狀,因為嘴撕裂了,連喝藥都很困難;然后捶胸頓足地痛訴云之光的暴虐張狂,將上次程庭軒壽宴上云之光說的“傷你,你不過是五品,我可以先斬后奏”這樣的囂張之語也引用出來,指出云之光無視朝廷律法,濫用職權草菅人命,要求皇上嚴懲不殆以正朝綱,否則不能平眾怒安人心。
這第一個參本送上去,竟然又有好幾人一起參奏彈劾云之光,皇上眉頭皺起來。
“云卿,你如何解釋?眾卿所參是否屬實?”
云之光走出隊列,跪在地上,沉思片刻后說:“臣想找何以抒大人對質。”何以抒聞言也立刻走出隊列,跪在他身旁。
云之光并不看他,只是問到:“何大人,請你稟告皇上,方才劉大人說的那些話,我可曾對您說過?”
何以抒搖搖頭:“微臣不記得。那日程庭軒大人壽辰,大家把酒言歡喝得有些多,說過什么實在沒有印象了。”
劉旭升怒視何以抒:“何大人你!他那日打得你嘴角流血,還說出如此囂張無禮的話,你怎能說忘記了。今日很多大人在場,可以作證。”
何以抒平靜地說:“小臣的確不記得了,再者眾所周知小臣與梅侯爺相交甚密,引為琴友知音,怎會發生如劉大人所說之事?”
劉旭升環望眾位大臣,期待有人站起來作證,但當事人都一口否認,其他人心里難免嘀咕。
皇上轉問程庭軒:“程卿,既然是發生在你壽宴上,你來講講情況。”
程庭軒答道:“啟奏皇上,那日老臣壽辰,承蒙眾位捧場,很是熱鬧,梅侯爺還彈琴一曲助興,技驚四座,只是那琴不湊手,竟被梅侯爺彈斷琴弦傷了手指,云大人便帶著梅侯爺離去了。那日老臣一直忙于張羅,也未曾注意是否有劉大人所說之事。”
皇上點了點頭,轉問云之光。“云卿,這件事既然證據不足暫且放下,昨日毆打馮大人之事卻是眾目睽睽,你如何解釋?”
劉旭升聽到此處已然明白,皇上的語氣明顯偏袒云之光,只是讓他做出解釋,只要云之光能解釋得通,這事便就又過去了。劉旭升突然有些后悔不該為馮子良出頭,又有些惱怒馮子良平日里就是話多,言多必失,惹禍上身,碰到這么個只認拳頭不認理的主兒,自找罪受!
雖然心中生了怯意,但劉旭升并不打算就此退縮,在他心里,若自己不敢秉公直諫據理力爭那才是大大的不忠不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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