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卡安娜》第397章 姐弟绝义

    “你们站在这里——想干嘛？”布洛宁昂头说道。
    “是他毁了圣殿！”一个人高声喊道，可没有多少人回应他。
    “他到底是谁呢？”人们相互嘀嘀咕咕，仿佛一瞬间收回了理智似的。但布洛宁看到他们只不过是恐惧而已，所有的表现都是在掩饰。
    “没错，我是毁了圣殿。可你们又与这座圣殿有什么关系？”布洛宁义正言辞地说道，“当你们某个人要拆掉自己的房子时，我有没有拦着你们，跟你们说‘绝对不能把房子拆了这种话’？”
    “这到底是谁家的孩子？”终于有一个有胆量的人站出来，“圣殿是我们大家的，与我们自己的房屋岂能相比？”
    布洛宁将巨剑在面前一杵，“我看没什么区别！多少年你们根本就没有踏入此地的权力，现在怎么了？因为我姐姐将你们放进来了，就自信地以为自己可以插手任何事了？我想天下还没到你们可以随意操控的地步吧？”
    索尼娅站在一边，双手紧紧地在身子前握着，表情僵硬，说不出一句话来。
    “它的确不是我们的家，是瑞卡丽娜女王为我们留下的至宝，我们有权力去保护它！”
    布洛宁想到这种话就觉得可笑，当初他们出于自保而逃走的事情暂且不谈，现在圣殿已经都已经毁了，竟还是有人满腔热血地在那里表示这种忠诚。
    “试一试啊？”布洛宁威胁的目光中射出如同太阳般的光线，“追随着你们的信仰而死，也不错！”
    蒙度带领的人早已追了上来，在布洛宁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们也站在一旁观看着，而就在布洛宁拔剑的那一刻，蒙度才下达了命令，让士兵们将所有人驱赶出去。
    毕竟是一些平民，在全副武装的士兵面前，他们退却了。他们眼神中暴露出来的那些紧张、近似于荒诞的想法、各种猜忌都在布洛宁的威吓下变得不那么有力。他想的没有错，这些人根本毫无勇气，一次灾难足以磨掉他们所有的锐气，但那还不够，布洛宁想让他们感觉到绝望的味道。
    惹事的人都走了之后，蒙度不得不派一些人前去监视他们，免得他们在人群中将这些消息传开，引起更大的混乱。而留下来的人，则在布洛宁和索尼娅的监视下将那些搭建圣殿的巨石一块块凿碎，用人力或者马车向外运输。
    他们还是想不到，为何曾经那么坚固的材料，现在却完全变了一个样子。
    “你没有必要那么吓唬他们，布洛宁。”索尼娅等了很久才说出这句话。
    “在两个坏人之间充当好人，去调解这世界的是是非非……我的好姐姐。”布洛宁看向她，“你很适合这样做。”
    “你这是在讽刺我吗？布洛宁。”索尼娅说。
    “不是。”
    “你能从这件事上帮我我很感激，可是，我很担心你——”她皱着的眼睛中透露出柔弱的眼光，“你会因此变成一个残暴的人。”
    “我对蹂躏他们没有丝毫兴趣。”布洛宁说，“我想你肯定乐于听到这句话。总而言之，现在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你就什么都不用管了。”
    “你说什么？”索尼娅不解，“什么问题？”
    “安下心来吧，我的姐姐，你的弟弟已经帮你办完了所有让你忧心的事情，你只需要想想以后该怎么过好个人的生活就好了。”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布洛宁，告诉我好不好？”索尼娅恳切地说道。
    布洛宁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好吧，我告诉你。这几天我去一趟龙岚斜坡，我从那里遇到了拉赫曼，他对我说了一些事，而且我从他们的手里将龙岚斜坡接手过来了。”
    “天呐！布洛宁，你不会又杀人了吧？”
    “没有。”布洛宁说，“他们的城主看上去很识相，当我表明自己的身份之后，他就主动将城市拱手相让了。你知道父亲过去出于对一些朋友的亏欠而将这些土地分割开来，这本身就是一个极大的错误。好了！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好不好？咱们母后也做过同样的事不是吗？没有统一就不能集中管理了对不对？”
    “不，我那表情不是在质疑你。”索尼娅解释道，“你继续说下去，你还干了什么？”
    “拉赫曼说自己已经从森林中找了一处合适的生存场所，只需要我们适当地开辟领地，就可以继续播种，人们也可以繁衍生息了。”
    “怎么会呢？整个世界都因为死灵的入侵而——”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跟拉赫曼亲自去看了，他说的没错。它们行走过的地方，拖泥带水，泥浆将土地覆盖了，可是搬开一片泥板，你可以看到有嫩黄色的小草从土地里冒出来。死灵是摧毁了大片的森林，没错，这样倒省了我们不少的时间，我们只需要对地上的木料进行一些简单的加工就可以建造房屋……”
    “等等，”索尼娅打断他，“既然世界在复苏，为什么我们还要深入森林中呢？在原来的家园不好吗？”
    “这就是问题所在，被毁灭了的城市已经彻底死了，我们发现有生命的地方都是从洛克伐城与巨岩城交界处那块森林开始。如果可以的话，洛克伐城正好是一个可以借用的地方，那些人走后，城市轮廓依旧完整，我们只需要耐着性子清理一些垃圾或尸体什么的就完全可以了。”布洛宁颇有自信地说，“幸好我还从巨岩城拿到了一项巨额财富，我感觉这一切就像是天意一样，我真弄不明白为什么你们就没想到这一点！”
    索尼娅以尴尬的一笑作为应对，她知道自己此时应该高兴，可事实上，她还将思绪放在自己的问题上。
    “那么，将所有人都带到那块地方就是你的打算么？”
    “没错。”布洛宁说，“同时，我还在考虑南部王国和泥水城的事情……”
    “南部王国现在是由伊莱莎统治，而泥水城的权力——母亲已经交由芬蒂掌管了。”
    “我知道。”布洛宁点头说道，“但这样影响一统的局面，你明白吗？如果我因为伊莱莎和芬蒂的关系而将南部王国和泥水城的居民拒绝在外，你觉得这公平吗？”
    “所以你想抢走她们的——统治权？”索尼娅说道。
    “别说的那么难听嘛！姐姐。”布洛宁说道，“如果泥水城依旧可以生生不息的话，我愿意将那个城市交给蒙度，但最终管理权还是我的，他的权力仅限于那个城市。至于南部王国，如果伊莱莎尽快成就一门亲事，如果那个男人又有能力，我也不会拒绝赏给他一块宝地。但现在面临的问题是，所有城市都变得难以生存了，我们所有人都必须迁走，就算是我们自己的家也一样。在那里，在那样一群人里，我想将人分成一部分一部分的话，肯定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索尼娅想了想，觉得她不能听布洛宁将话继续说下去了，她对他的决定并不满意，但也没有提出反对的办法。而布洛宁这一边，也一样不想多介绍了。他们同时选择了一个新的话题。
    “在这圣殿下面有什么宝贝吗？姐姐。”布洛宁看着自己毁掉的圣殿，眼睛中依然飘着一种沾沾自喜的感觉。
    “也许有，也许没有，我也不知道。”索尼娅毫无底气地说。
    “这是什么意思？你在为一件不确定的事情浪费精力？”
    “不是不确定的事情，只是……”索尼娅被布洛宁的眼神震惊到了，她想不到，现在的他会变得如此冷漠，不懂人心。
    “只是什么？”
    “我不太想将这里丢掉。”索尼娅说。
    “你不会还在怀念所谓的瑞卡丽娜女王，还有圣女团的事情吧？”布洛宁说，“说到这里，我的姐夫去哪了？”
    索尼娅不知道自己究竟该解释哪一个问题，对这些问题她一个都不想回答。
    “你需要我做什么吗？”索尼娅说。
    “倒不怎么需要——”
    “那就让我在这里打发一点时间吧，布洛宁。”索尼娅说，“去做你认为对的事情吧，等我找到答案了就去找你。”
    布洛宁点点头，本想再问些什么，但他还是没有开口。他让巨剑回鞘，他转过身，没有一句道别地向着那座桥走去。索尼娅回头看了看这背影，心突然被这冷意打了一下，身体也不自觉地颤抖了。
    几天后，圣殿上面的碎石都被清理干净，其余的家具、生活用品、书籍以及各种各样的杂物都被分类并堆放在花园中。不过，因为这种冲击，多数东西都不能用了，侥幸完好的东西索尼娅也不打算据为己有，将书籍销毁，能用的东西送人，这就是她的打算。
    也许，索尼娅想在自己的内心深处，是不是也藏着这样一个冷漠的她。就像布洛宁一样，毕竟他们是姐弟关系。
    蒙度不断派人送来粮食，以供应这些工人的生命。人们开始在地上翘地板，圣城里重建的那些人已经放下了工作，现在整座圣城冷冷清清的。他们离开的时候带着不情愿，但索尼娅没有去关注他们的事情。她将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放在这圣殿底下的秘密上，带着胜为王败为寇的情绪，她不管日夜，始终守在这里，监督着工程的进度。
    在这期间，布洛宁曾看过她一次，在表示自己的问候之余，他告诉她他正打算将巨岩城里面的宝贝拿出来，恢复市场秩序，另外，他也打算将原洛克伐城市扩大，并在那个城市与泥水城之间加紧修建一套道路，因为播种下去的种子不会那么容易长出来。
    没错，修理这个，建造那个……索尼娅都像听风一样听着弟弟的这些言论。说真的，她对此一点都不感兴趣，即便人们不再面临死亡，即便他们看起来欢乐无忧，那还是她不想要的。也说不出来什么原因，索尼娅感觉那跟她的梦想有着天壤之别。
    又过了几日，人们继续清理了地板，一个人因为不知道底下的中空结构，在走到某处薄弱结构时掉了下去。索尼娅静静地观察着这一切，并没有为这个人感到有多少伤心，也没有为自己没有为他们防范安全而感到有任何负罪感。
    她的心中迷惘远大于这些东西，而这个人的死，在她心中蒙上的是另一层迷惘，或者说多一层迷惘。
    有了那次事故，人们开始变得警惕起来，索尼娅告诉他们里面的空地很大，所以她建议所有人从外围挖掘。
    “一个跟整个圣殿差不多大小的坑——”索尼娅这样说，那些人惊讶地合不上嘴了。
    “我的公主，我们这一点人恐怕一时间很难完成这项任务……”
    “要么你们从外面开始挖，要么就站在上面，跟那个人一样的命运。”索尼娅说，突然间她感到自己真是恶毒至极了。
    不过，索尼娅心里觉得这个坑再大，跟那些魔鬼让整个凝寒塔暴露出来的大坑也无法相比。她出于人的秉性一点点消失，只有一点跟以前是一样的，她既渴望贝拉德的归来，又害怕他的归来。
    蒙度的到来缓解了索尼娅压抑的心情，因为他为她带来了更多的人。现在，她终于刻意看到有足够的人手，密密麻麻地为她挖这个庞大的洞穴了。她让他们务必要足够小心，不要除掉任何形似树木根须的东西，任何木头都不许动！
    所有人都谨言慎行，他们不敢有稍许差池。
    半个月后，索尼娅想要的大坑终于出现了。她沿着大坑上抠出来的环形阶梯慢慢走下去，看着那既像树根又像树根的东西在中间生长，宛如一个笼子一样，中间腾起的树冠因圣殿的压制而向周围拓展，又因为周围有石壁阻隔的关系，树枝又转了一个弯，重新扎回了土壤中。
    因为索尼娅的疏忽，工人们除掉了地面上的一大片草皮，不过这对于这株古怪的树木影响应该不大。
    蒙度看到这一幕也十分吃惊，但这种吃惊并没有掩藏住他心里的那股爱上。他对她说布洛宁已经解除了他的职务，他找了另一个人替代了他的位置。索尼娅不怎么在意，而是吩咐她找一些人，往这个坑里灌点水。
    蒙度虽有些抗拒的意思，不过还是照办了。
    他们先行堵住了那个索尼娅曾经借由逃脱的洞口，然后数十桶的水让人们从坑外灌入到这里面，干净的水花促使人们也变得干渴起来，他们一边出汗，一边看着烈日，一边饮水。当索尼娅觉得这些水足够了，便下令蒙度带着他们离开。
    “索尼娅公主，您不觉得布洛宁这样做有点……”
    “噢，蒙度，真的很抱歉。”索尼娅说，“我恐怕没有办法介入到布洛宁的问题上了，但你不必灰心，等贝拉德回来，我会跟他好好商量一下的。”
    “去陪陪你的老婆吧，蒙度。”索尼娅盯着水坑中的树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