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卡安娜》第394章 覆灭的开始

    “很遗憾不能继续照顾你们了,在我离开之后,你们一定要互相照顾。胸怀要大一点,把伊莱莎和蒙度一家都看做自己人。你的爱情我已经不必担忧了,但你跟布洛宁两个人的血缘是谁也无法割断的,切勿因为某些误解而伤了家人。”
    安妮雅就这样走了,她说出这段话时,布洛宁也一样陪在她身边,亲眼看着她将明显存在于他们之间的某种隔阂指出来。
    她在之后很想就这个问题跟布洛宁好好谈谈,因为涉及到他身上的改变,母亲一点都不知道。所以,在某个时候,至少他应该装一下,在母亲的病床前,做一个值得被委以重任的儿子。如果他做的好的话,索尼娅相信自己都不会有任何机会去聆听母亲的嘱托。
    但很显然,这样的机会丧失了。
    虽然母亲表示自己的葬礼只需要跟他们的婚礼一样简单平淡就好,不必在意肢端末节,可是,索尼娅仍旧想不好该把她安葬在哪里。她有意将母后安葬在圣殿的领地,但无奈在花园的土壤下,全部被很硬的石头铺着。索尼娅这并非空想,而是的的确确尝试过。
    在简单的尝试失败之后,她决定暂时按照她本人的意愿将她安葬在与父亲相距不远的野地上,待以后有了机会,再将两个人的墓葬迁到足以令人瞻仰的地方。
    在这件事上,布洛宁没有贡献出任何力量,他口口声声对母亲的感情似乎只表现于他对迪拉德复仇的事件上,而母亲到去世的那一天也同样不知道这件事。在得知索尼娅已经将葬礼包括余下的事情安排妥当之后,他就踏上了奔赴巨岩城的旅途。
    仅仅将这件事告诉她一个人,索尼娅仍旧一点也没感觉到这是一件好事。不管说什么,她对布洛宁的控制就相当于用手掌去控制微风的方向一样,既然她的话一点用处都没有的话,即使知道这些事情又能怎么样呢?
    芬蒂他们在葬礼结束后搬出了圣殿,他们从圣城中找了一处未被认领的房屋,重新建造,并从那里住了下来。因为蒙度觉得今后的许多事情恐怕都需要从这里来做,所以,一方面他在执行某些公务到时候可以有个去处,另一方面还可以照顾妻儿。这是蒙度单方面的说法,当索尼娅对某些事情捉摸不定,想要去找他寻找个办法时,芬蒂则解释说实际上定居在这里是她的主意。
    “我总觉得对于现在来说,圣女城显然是一个比利切希尔更重要的地方。人们都需要相信一些东西,但现在这种感觉很显然已经模糊了。”芬蒂若有所思地说,“您打算接替过您母亲的担子,成为所有人的女王吗?”
    “这个——我还没想过。”索尼娅说,“我还没从布洛宁口中确认过,不知道母亲是否已经对他许诺了某些东西。”
    “他没有跟你说吗?”
    “布洛宁现在变得缄默了,他的很多事情都是由他做主的,我根本就不能提半点意见。”
    “哦。”芬蒂的表情有些吃惊,“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在你的家里还有另一个人是听你的话的。据我所知,贝拉德可是一直对你百依百顺的——”
    “这是谁说的?”索尼娅满脸惊诧。
    “你觉得会是谁?总不能是他自己说的吧?”芬蒂对此毫不避讳,她似乎并不害怕索尼娅可能会借此机会去收拾他的丈夫。过了一小会儿,她补充说,“别担心,我只是听蒙度描述过他们一路上的遭遇,借此看透贝拉德这个人而已。他看起来像是个老实的小伙子,一般很聪明的人都带着好像从娘胎里就已经摆不掉的一股傲气,但他好像不太一样。包括你们结婚前,他跟我求助的时候,我看他的稚气中真有一些可爱而迷人的成分呢!”
    你曾经借机勾引过我的丈夫吗?索尼娅皱着眉头,不知不觉这样想。芬蒂那种从卑微的工作带来的习性到现在还没有改变。不过这样也好,至少索尼娅不必对她有所防备了。
    “他呀!”索尼娅摇摇头说,“他比布洛宁更别扭。”
    “怎么说呢?”
    “当然,他不会直接拒绝我的意思,他不会拒绝,是因为害怕惹我生气。但是,紧接着,你就会看到他脸上表现出的一副苦相,逼着你不得不问他到底是怎么了,是谁惹他伤心了?接着,他又会假装自己没有什么问题,但还是会从侧面入手,十分婉转的将所有问题一股脑的全部集中到你之前所定下的事情上来。这种言词完全都是有策略的,即便最后你发现了问题不妙,也转不过身了。”
    “真的那么可怕?”芬蒂说,“贝拉德真的对你用过苦肉计吗?”
    “苦肉计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芬蒂。”索尼娅指出,“当你觉得自己可能对他过于压迫,心存一丝怜悯的时候,他的那些来自各个方向的各种各样的道理就会像蜂群一样向你袭来,将你扎的体无完肤。”
    “不会吧?”芬蒂感叹道,“我认为以您的脑袋应该不会想不出对付他的法子吧?难道是您的决定没经过时深思的结果吗?结果怎么会变得这么可怜呢?”
    “那当然是经过深度思考的,但不管是怎样正确的一件事,都完全可以遭到扭曲。你是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一个男人,芬蒂,他纠结起来的样子会让你觉得自己是嫁了一个恶女人,一定要将你念叨到死。”
    芬蒂大笑起来,这声音惊动了在一旁睡觉的孩子。她赶忙去照顾那婴儿,索尼娅看到婴儿床里,那孩子的身上已经不像初生下来的时候显得皱巴巴的了,如同花瓣般包着的皮肤白里透红,双眼也睁得大大的,犹如从那夜空中抠出来的绮丽瑰宝一样。
    “你跟蒙度的生活过的怎样?对于夫妻来说,我想你们或许是我们应该效仿的一个榜样。”索尼娅将手指伸到那婴孩怀里,然后被对方抱住,拼命地吮吸起来。
    “我很高兴他能活着回来,这对我来说已经是全部的心愿了。”芬蒂用手指在孩子的脸蛋上轻轻蹭了两下,那孩子一下子笑了起来,这时,索尼娅被他咬住的手指才得以挣脱。
    “我本来身份卑微,在遇到蒙度之前从来没有想过类似的事情。即便在结婚之后,我也有过一段时间,担心他会弃我而去。毕竟,我不想您这样有地位,又有着倾国倾城的容颜。”
    索尼娅苦涩的笑了笑,没有打断她。
    “但他最终还是回来了,还是经历千磨万险回来的,我想若是能经历这么多苦难还依旧对我不变心的人,想必,在遭遇其他女人的时候,肯定也有一种本事可以克制那些诱惑吧?”
    “所以在你眼中,唯一可能存在的问题,就是蒙度可能另寻她人?”
    “没错啊,这不是每个女人都担心过的事情吗?”
    索尼娅撇撇嘴,心想自己在这里肯定一无所获了。芬蒂似乎看出了她心里的烦恼似的,在经过一段时间思考之后,她很快更正了自己的说法,“对你们来说就不一样了。尽管蒙度习惯将贝拉德描述成神一样的家伙,但我觉得在我眼里,你才是最伟大的。但并不是每一个强大的人都有制服自己男人的本事,有时候,是需要一些窍门的。”
    “什么窍门?”
    “比方说自己,或者孩子——”芬蒂说,“你没打算要一个孩子吗?如果有一个孩子的话,我想男人多半的理由恐怕都不会说出口了。”
    “我还没想过……”索尼娅绽放出粉红的脸颊与她的说法似乎出现了矛盾,这一幕,被芬蒂看了个正着。
    “是没想过——只不过孩子可能会在某一天突然降临?”
    索尼娅看了看她,摇摇头说,“我对我自己的身体还是有把握的,尽管我不知道我是否有怀孕的机会,但如果身体中有了,我肯定会在第一天就知道的。”
    “这是怎么回事?”芬蒂困惑不解,“在你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索尼娅没有跟她解释,而在这个时候,蒙度也从外面回来了。
    “你回来的有点晚,索尼娅公主在这里等你很长时间了。”芬蒂说。
    “很抱歉。”蒙度一边摘掉皮手套,一边看了婴儿床上的孩子一眼,“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索尼娅看了一眼芬蒂,然后示意蒙度出去,他们两个单独谈。
    芬蒂虽然没有表现出阻止的意思,但她的脸上显然有一些不自在。
    “这件事我之所以没有在你的家里说,是因为我希望你能尽量隐瞒她。”两个人边走边说,“尽管最后可能怎么隐瞒也瞒不住。”
    “是什么事?”蒙度说,这些话打消了她沉溺于幻想中的那些精神。
    “我需要你的帮助,蒙度。”索尼娅说,“这件事事关这个世界,事关国家,事关人民。”
    “您尽管说。”
    索尼娅看了看周围,在这块地方,废墟当中,并没有几个人注意到他们。他们多数忙碌于自己的事情,一些人在整理道路,一些人在搬运石块,还有一些人在打水提水。
    “我想要拆掉圣女神殿。”索尼娅说,“所以我需要你来帮我组织工匠,将圣殿拆除。”
    “这是为什么?”蒙度将所有的困惑和惊讶全部诠释在了那张不可疏解的眉目上,“这……”
    “这让你为难吗?”
    “不,只是……”
    “我知道你的想法。”索尼娅说,“这也正是我要给你解释的问题。你跟贝拉德去过巨木之心,知道巨木之心是掌控世界生命的源泉。”
    “我知道,但我听贝拉德的描述好像是魔法的源泉——”
    “那只是他单方面的说法。”索尼娅说,“而在圣殿下面存在一个相似的地方,而我想,这个地方一直被上面的建筑压制,而无法见到太阳。如果拆掉这些建筑,生命的复苏便存在可能了。”
    蒙度停住了脚步,“您确定这样做会有效果吗?”
    “你可曾从我的语气中听到有多少疑惑的成分吗?”索尼娅说。
    “我并非想要质疑您的意思,如果说人们对这个地方没有任何依赖,那么做任何事情都会很容易。但是您的母亲已经将这个地方视为神圣的,供人信仰的地方,并且,绝大多数的人之所以会在这里努力重建城市,也都是因为圣殿还完好存在的缘故——”
    “你是在拒绝我的请求吗?”索尼娅问道。
    “不,我绝没有那个意思。”蒙度勉强说。
    “这样就好。相关的事情我也想过了,所以现在在我的心里有一个周全之策。”
    “是什么?”
    “你组织信任的人,我们晚上开工。虽然人们白天里参与城市的恢复工作,但是在晚上,他们就都会回到城外的帐篷里面。因此不论在这里发生了什么,或者产生了什么声响,对于有了建筑遮蔽的圣殿而言,都不会暴露出来。”
    “但在白天呢?我相信即便我组织了再多的人,恐怕也不能只借助一晚上就把建筑夷平,而且树木的生长也是需要时间的,这一点恐怕根本隐瞒不住。”
    “我知道。”索尼娅说,“凡事难就难在开始,只要圣殿倒下了,人们很自然地会将寄托放在别的什么身上,或者说更实际一点的话,他们相信自己。即使最后不行,在这个时候,有你来协助我维持秩序,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有些事情,我觉得还是说通了比较好。”蒙度带着一丝古怪的意味说着。
    “我不觉得这件事会真正让人理解的,我解释给你听的时候你甚至都不愿相信,我又有什么期盼去让他人相信呢?”
    蒙度的脸上表现出艰难的模样,他在磨牙思考这个问题。
    “贝拉德也知道这件事吗?”他说。
    “当然,她是我的最忠实的支持者。”索尼娅坚定地说道,“若你不相信的话,你可以去问他。”
    蒙度点点头,“既然这样,我尽力而为吧。”
    “那么什么时候?”
    “我想今晚恐怕不行了,我需要找够人手,还有准备工具。”蒙度说,“等一切准备就绪了之后,我再来找您吧!”
    “谢谢你,蒙度。”索尼娅说,“不过这件事一定要抓紧。”
    蒙度点头领命,离她而去了。而索尼娅转过身,看着那圣殿的轮廓,心里不觉一阵心痛,那满载着回忆的建筑,真的就要消失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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