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卡安娜》第391章 迪拉德的陨落

    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静下来,他们看得目瞪口呆,但这远不及布洛宁眼前的另外一个人表现出来的惊恐神色。如果没有遇到布洛宁将这场战斗打断,他在刚刚的对局中就已经死了。可见,当他想通这一点之后仿佛发现了他的性命的宝贵。于是,他丢掉了自己的武器,向着场地边缘的缺口处跑了过去。
    然而迪拉德国王并没有放过这个懦夫,因为他刚刚已经说了:现场的所有人都是巨岩城的战士。
    在他的一个眼神的命令下,刚刚阻拦布洛宁的那些家伙站起来将他死死抱住,然后很快地,有一个人用身上携带的武器解决了他。
    布洛宁看了看自己放走的人倒下了,并没有感到有多悲伤。
    “两个傻子!我的意思是让他们一起上——”迪拉德坐回了椅子,他掐着自己的下巴,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让我去吧!”布洛宁看见霍迪尔低下头,向迪拉德请示说,“我熟悉这个孩子,我知道该怎么教育他。”
    布洛宁眨了眨眼睛,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
    “好吧,如果你有办法将他制服,最好留他一条性命。”也许是害怕布洛宁听到,他的嘴型也不过只有微微的变化,声音说的就更细微了。可布洛宁还是听得很清楚,在他重新活过来的那一刻,贝拉德就已经知道他能够听得见所有常人无法感知到的声音了,不管他是如何知道的,总之,他要比这些没有丝毫脑子的人要强得多。
    在他最强大的时候,甚至毫不介意承认自己是个失败者,这一点即使是没有任何感情的布洛宁也感到十分钦佩。
    终于来了,霍迪尔那股自信让他走的每一步好像都是设计好的,他自是脚步沉稳,这是他多年锻炼出来的结果。布洛宁对待战斗也有着相当的感受能力,然而他并不是那种不识时务的人,这就是他比他们聪明的地方。
    “我还记得,上一次你是不告而别。”霍迪尔说道,他那难看的脸上时而绷紧,时而放松,额头边有一簇凸起的血管,那地方犹如伤疤一样始终没有变化。“布洛宁小王子,你可还记得我么?”
    “我当然记得。”布洛宁说,“你是我的师父嘛!”
    “记得就好。”霍迪尔将剑置于前身,“在你与师父对战之时,不会也打算赤手空拳吧?”
    “不。”布洛宁将巨剑抽出来,“我的剑饥渴难耐,而你有这份殊荣。”
    霍迪尔的嘴角一点点皱起,那边缘占据了半个脸颊。布洛宁没有笑,他让自己的精神沉默下来,他想起自己与贝拉德对战的经历。贝拉德警告他不要被气愤控制,布洛宁遵守这一点,但他并没有告诫他不能去伸张正义。
    所以,布洛宁觉得自己只要保持心态平稳就好,他闭上眼睛,展示出一种颇为正式的姿势:双手把住剑柄,剑刃直指苍穹。
    “你这个姿势是叫我攻过来吗?”霍迪尔笑道。
    “没错!”布洛宁睁开眼睛。
    我在给罪恶的人带来解脱,我将死亡赋予这些人,我制造了这些结果,但从未因此感到兴奋……布洛宁在心中默念,一霎时,霍迪尔用剑当空向他劈来。布洛宁将剑横过来,纵身跳了起来。
    这一次,他几乎没有用什么力气,不过,他果断的动作却让许多人并没有捕获到细节之处。两剑相触,轻薄的碎了:两个人相斗,软的人输了。霍迪尔或许真的愚蠢到不会预料到这个结果,当他以为他的剑还可以为他阻挡一些布洛宁压过来的力量时,他将自己的脖子也押到了那把剑的命运上。
    结果,剑被光滑地切割成了两段,他的脑袋也一样。半截剑随着他的头颅一起落在地上,布洛宁则蹲在他的身边,短暂的回忆起莱妮的面孔,他心想,她不会介意他为她复仇的。
    曾经高傲的身体倒下,断裂的身体开始不停向外喷溅着各色液体。布洛宁看了看那双仍旧睁着的眼睛,不屑地瞪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他。他在那具尸体的后背上擦了擦宝剑,看来,只有布洛宁的血印才能真正熔化那金属,并将生命紧紧刻印在剑身上面。至于这个家伙,宝剑对此一点兴趣都没有,在擦过之后,该闪耀的地方依旧闪耀,该显现黑色的花纹仍旧黑亮如眼。
    布洛宁站在场上,镇静地看着迪拉德叔叔。
    “还有人吗?”他问。
    “够啦!”迪拉德大吼道,他从高台上一步步走了下来,咬着牙站到布洛宁面前,“你已经赢了,跟我来吧,我们聊聊。”
    布洛宁将剑收回到自己的剑鞘中,他跟着迪拉德的脚步,还有两行护卫队伍一起回到了王宫深堡中。一路上他们都没有说任何话,迪拉德身上的盔甲仍旧在叮铃作响,布洛宁身着的皮布衣服则显得静悄悄的。原本,山洞中应该是会有一些动物的,老鼠,蛇,蝙蝠,蝎子……但在布洛宁的记忆中山洞中始终都是一片死寂。似乎人类的到来已经将那些动物驱赶干净,看来,外面跟里面已经没有任何区别了。
    他喜欢这种安静,布洛宁看着周围暗色调的一切,里面的人用迟滞的眼光看着他。他们无所事事,在房屋门前徘徊。
    迪拉德带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那是整个王国的最高处,也是独享山洞内的唯一一扇窗子的屋子。他将士兵留在了外面,回来后就赶忙倒了一杯酒,然后一口喝尽,紧接着又倒了一杯。
    “你喝——”迪拉德刚要将杯子送出来,突然一下子又收了回去,“不行,你还太小。”
    布洛宁什么都没说。
    “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学到这么一身本事的?”迪拉德说,“我想这不是正常锻炼就能达到的结果吧?你掌握了魔法对不对?”
    布洛宁依旧没有回答。
    “利用魔法来摧毁对手可不是什么好的做法,那是肮脏的手段,布洛宁。”迪拉德说着,然后抽出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你建议我怎么做?”布洛宁问道。
    “利用自己的能力,你的体力——你身体带来的力量,布洛宁!”迪拉德说,“只有那样才能让人信服。”
    “这恐怕很难办到。”布洛宁说,“即使我什么都不做,也没有人能够杀得了我。”
    “你说什么?”迪拉德诧异道,他抓住布洛宁,“你到底是怎么了?出去一趟变成了这样?”
    “你也变了,不是吗?”
    “我变了?我一点都没有变!”迪拉德否定,然后背过身去了。
    “你说的对,你是没有变。”布洛宁说,“只是当年我太无知,没有看清你而已。”
    “你说什么?”迪拉德转过头,脸上暴露出怒意,“看在你死去的爹的份上,你马上收回这句话!”
    “你来教我,怎么收回去?”布洛宁问道。
    迪拉德彻底板上了脸,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你到底是来干嘛的?布洛宁。”
    “我是来接替你的。”布洛宁说。
    “接替我?”
    “现在正值困难时期,我想你应该很高兴能够摆脱这些负担才对。”
    迪拉德在地上走了几步,端起杯子,想要再喝一口,却又将杯子放下。“我的确说过类似的话,但将这个国家交给你,你能治理么?”
    “你说一年前的我就已经有足够的能力治理国家了,为什么现在不行?”
    “啊,布洛宁。”迪拉德眯着眼睛,“你真的变了。是你变了?还是受了什么人的控制?从前的你可从未说过这种话。”
    “而我感觉……现在的我正是你所期望中的我,难道说距离你的期望还有差距?”布洛宁说着,然后靠近几步,“你曾说过唯有伟大的战士才能引领这个国家,我做到了,我打败了你身边最强的人。”
    “我不能将这个国家交给你,我不能!”迪拉德吼道,“你知道为什么?因为你变得残酷,你丧尽了信义,你甚至连一点仁德都没有了。”
    “你对我的母亲也说过类似的话吧?叔叔。”布洛宁镇定自若,“没错!就是这个眼神!你不必吃惊,并非我的母亲告诉我这件事,我相信像她那样心软的女人,在知道我的打算之后是不可能放我过来的,所以……”
    “你有什么打算?”迪拉德说,“来这里兑现我的诺言?告诉你!你还有一个人没有打倒!那就是我!”
    “兑现诺言?不,那不是我最主要的打算。但如果这作为附赠的好处,我自然也可以笑纳的。”布洛宁说,“我是来终结你的统治的,不管有没有你曾经的诺言。你现在可以选择告诉我你是如何侮辱了我的母亲,如何在艰难时刻为她设置阻碍,如果你觉得这些都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你只需承认一句。毕竟您是一个男人,铁铮铮的男子汉,我想你不会否认你所做的这一切吧?”
    迪拉德咬着牙,嘴唇带着胡须颤抖起来,他的眼色迷离,当中还夹杂着一些湿润的成分,布洛宁不相信这是他念情的眼泪,而是知道自己就要死了,因此引发的痛苦的眼泪。也许他会为杀害叔叔的罪行而遭到谴责,可这究竟算得了什么?布洛宁连想都没有想过。
    “不,我不会否认。”迪拉德说,“但你以为你的母亲将我视为什么?一个好友对待?你可知当你的父亲死了之后,她对我曾说过什么话?也许,在你眼里她是一个完美的化身,可是她的善变也是让人着了迷的,就如同许多女人一样。我不管你究竟知道了些什么,但如果你认为我应该在那个时候受女人的牵制,而去做一些毫无价值的事,你就直接动手好了!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布洛宁盯着迪拉德国王,看他喝完那最后一杯酒,“你说了这么多……却并没有给你创造多少能活下去的几率。”他哀叹了一声,“有时候当你自己被身边的是是非非纠缠时,总以为这样的是非别人也会在乎。或许,很多人会在乎,可那不是对我。我是个尊重结果的人,除非能够导致产生变化的直接因素发生了改变,否则,我是不会做其它选择的。”
    迪拉德正面向他,表露不解的神色,结果布洛宁一抬腿,将他踹了出去。他丢下杯子,沿着一个方向向窗边倒退过去,颤颤巍巍地用两只手扶住了窗沿。顿时,一股冷风吹起,飘飞的窗帘拼命地向着屋子里面拉扯,布洛宁一步一步接近他。
    “天煞的!”迪拉德骂了一句,“你想要这样弄死自己的叔叔吗?毫无荣誉!我真是看错了你!”
    他的话刚说完,守在外面的士兵推门冲进屋子,布洛宁回头看了一眼,对他们表现出一抹微笑,然后用手一推,便将他的叔叔从屋子里推了出去,迎接他的,将是巨岩城的凛冽寒风和永远不会再有黎明的茫茫黑夜。
    “他杀了国王!快!把他抓起来!”几个士兵慌慌张张地拔出剑来,从周围形成一个包围圈,布洛宁从窗口往外探了探。叔叔坠地的声音引来了附近的人,一开始他们不敢接近,但很快,火把照亮了他们国王那光鲜的铠甲,而此时,不管是那铠甲,还是他的肉身,都已经变成了一个干瘪的果子。地上,石块被震裂,在他的身体下形成一片凹下去的坑。
    “是国王陛下!国王坠崖了!国王坠崖啦!”地上的人仓促的声音从山中徘徊,就着黑夜的寂静,这些声音很轻易便传到了上面。几个士兵也听见了这些说法,他们彼此打量一下对方,不知该采取什么行动才好。
    “你最好什么都不要做,乖乖跟我们走!”一个士兵说,他由心产生的畏惧让他站立不稳,想必他们几个也都看到了他在竞技场上战斗的模样,因此他们不想为这种毫无悬念的结果做任何牺牲。
    布洛宁扫了一眼他们,“你们最好什么都不要做。”
    布洛宁说完,便纵深一跃,跟着他叔叔坠落的轨迹,他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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