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贝拉德亲眼见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倒下,鲜血从他的身体中喷溅而出。血红色模糊了一大片,甚至也完全浸透了断裂的法杖、站在对面的敌人——直到整个巨木废墟。当这个时候来临时,他以为自己正在逐渐向死灵的方向转变,他会忘掉原来的自己,并直接受到艾维克的操纵。
难道这就是最终一切的结束方式?灵魂升腾、不痛不痒?贝拉德甚至不知道自己正在去往何地。
世界如同映在水中的倒影一样浮动,贝拉德觉察到当自己失去肉身,并且转换到另一个世界的时候,想必那现实就成了一种缥缈、触摸不到的场景。尽管地面上仍旧一片狼藉,看上去却也并不令人心痛,甚至于他还觉得这也是一种美丽。
这种想法超出了他对自己的认知,他不知怜悯为何物。当肉体已经不再为某些痛苦而着迷时,贝拉德就以为自己基本上已经摆脱了一些来自于普通人的麻烦,如今,他由肉身中摆脱出来,感觉这种东西就更加变得无法寻觅。
他还是带着淡淡的愧疚的,回顾自己所经历的一切,贝拉德始终找不到自己错在哪里。如果将这条道路重走一遍,他最终可能还是会面临失败的命运。但如果他知道自己必然会失败的话,也许他会省了与索尼娅交往的那一段,因为有时候让快乐充斥在一堆悲哀中,也显得大煞风景。
他的灵魂是有去处的,贝拉德并不想让自己来决定去留,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与自己毫不相干,而灵魂却似乎在沿着一种特定的线路飘移,连他自己的挣扎也不起作用。
随着周围的浓云越来越多,他以为自己在向着天空的至高点浮动。最终是否会有一刻,他会接触到那些明亮的星星,或者,最终浓云仍旧会覆盖一切,直到永远呢?贝拉德在思考这些问题之余,渐渐地发现当周围被这种灰色的迷雾笼罩得密不透风之时,他好像停滞了下来。
周围看起来都一样,他向脚下看去,也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难道他就要在这里度过漫长而无法解释的一生,直到最后连灵魂和思想都感觉不到吗?
贝拉德挣扎了一会儿,手臂和腿脚的摆动没有任何效果,只是将深深包裹在他身边的迷雾拨开了一点而已。他越发惆怅,在这种没有任何其它事物填充、没有疲惫、没有情感、没有变化的世界中,贝拉德始终保持着清醒的思考状态。他担心自己会一直陷入这种思考中,这想必是必然的,毕竟现在除了想一些事情之外没有其他任何事情可做。
而这样的话代表了什么?他会在这堕落的深渊中彻底疯掉!
一个人的一辈子当中有几次是觉得自己失去知觉,只是被空洞的思想围绕,不论做什么事情都毫无意义?许多人的一生也未必遇到这种时候,即使是梦,人在梦里也会带有更多的感受,并且很清楚地知道最终总有苏醒的时候。而贝拉德却经历好几次,没有感知,没有时间,没有终结。
他想或许这就是世界原本的面目,而那些后续出现的东西都只是在这最基础的恍惚境地中生成的某种幻象,在幻象当中的人会有自己的感觉,但也仅仅局限于幻象当中。一旦你从中抽身出来,来到真正无根无果的境地后,陪伴你的就只有记忆了。
迷茫中,贝拉德好像感觉到一束淡淡的光线从浓雾当中散射出来,这东西也说不上是真的,只是让他见了很熟悉。他禁不住再次滑动了一下双腿,他依旧处于浮空当中。可是下一秒,他感觉自己的脚似乎触碰到了什么东西似的,竟然落了地!
他冲着那光线的起源处走去,这光说不上什么颜色,贝拉德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但是在他继续逐渐接近光之所在的时候,那光却将一间狭小的屋子完整地烘托出来,但他还是没有找到这个光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不管怎样,至少现在他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是谁了,这不是他们的第一次碰面,但贝拉德仍对他有所忌惮——一种付诸于书面意义的情感。
他走到门口,那扇门并没有打开,他很自然地穿了过去。在一面厚重的圆桌之上,摆放着碗碟,一个老头子正坐在一边,让酝酿了一段时间的小碗递向口中,然后一口一口兀自饮着。可是从贝拉德的眼睛里看出,这个碗里实际上什么东西都没有。
“我们又见面了。”对方头也不抬地说。
“是啊。”贝拉德回应道,“这让我误以为也许您才是决定一切的死神。”
“死神?你觉得是我将你杀死的?”没有等待贝拉德回答,老人又转而开口承认了,“不错!我原本是可以决定这一切的,只不过现在这种兴趣已经渐渐转淡了。但我很高兴能有个人过来陪我聊聊天,因为这样的生活简直太无聊了。”
“我也很高兴我可以不再依靠自己的想象度日。”贝拉德找了一块地方坐好,发现老人的胡子一会变灰,一会儿又变成白色;一会儿是长的,一会儿又短了一些。他情不自禁擦了擦眼睛,只觉得自己的手臂就像一团变了色的空气一样从自己的眼前拂过,毫无遮拦地从他脑袋的影子中穿透过去。
“在我看来,您不光力量无人能及,而且深藏的智慧也是——”
“力量?”老人打断了贝拉德的话,“力量于我来说只是个虚假的词,并没有人尝试与我战斗。但我的确将力量赐予过某些人——”
“也包括我吗?难道是您——”贝拉德愈加好奇。
“不是我。”老人用一双小眼睛盯着他,“我只是在静静观察着这一切。”
贝拉德应了一声,不知该说什么是好。过了好一阵,他觉得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将自己的疑惑问个明白,虽然说即便解决了某些疑惑也不能代表什么,或者更确切地说挽救什么,但至少能让现在的他心安一些。
可即便他很确信自己的问题会在这里一一获得解释,但真到了这个时候,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我想你一定有许多问题很想知道,但为什么你的心里却在拒绝这些事实?”老人用洞悉一切的眼神看着他,他不光能看透他心里想的是什么,还能为他的所思所想找到合适的解释。“事实总是会伤害一个人,所以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为好。”
“不。”贝拉德说,“我并不惮于这些伤害,只是不想让过去的事情来决定未来吧?”他很难确信自己在这里是否还是有未来的,也许在他心里更多的只是不想去提吧?过去总是充满了无奈、堕落,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的时候就要被迫做这样或者那样的事情。关键是最终他的努力全部成了泡影。
“您说的没错。”当老人的微笑逐渐显露出来,贝拉德改变了自己的说法,“我的确很害怕真相。”
“从被形势所逼,到自愿接受,一直以来都只是你自己的想法在作怪。”老人说,“亚古安的确给了你一些东西,但如果他还在的话也不一定会预料到你会将事情搞到这种地步。有些荒谬,尤其是结果来说,但形势越是混乱,越是令我感到满意。”
“我能理解。”贝拉德说,不过多数时候他并不像对方一样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见到许多人痛苦,他也会感到痛苦,并不至于因此而幸灾乐祸。相对的,他还会在思想上讨伐那些致使这个世界不完整的人——或者说神。
“你似乎对我所说的话题并不感兴趣,是在怀念那个世界的事情吗?”
“是的。”即使撒谎也无法欺骗对方,可有些事情是说不明白的,他只能尝试着向对方描述自己此刻的想法,至于心情,却怎么也谈不上好或坏。
“你看上去很压抑。”
“我该怎样呢?”贝拉德说,“您不会希望我现在笑着接受这一切吧?我并没有说我的一生中没有过快乐,但快乐的日子被夺走了,除此以外所有东西都谈不上什么让人欣慰的好事。”
“所以,在你心中快乐和痛苦还是有区别的?”老人笑了一声,脸上扭曲变了形,胡须变短了,脸上都生出细毛来,就像一只动物一样。可是没一会儿他又变了回来。
“我从来没有说过两者没有区别,我只是不愿承认自己惧怕痛苦而已。”
“那么你相信约束的力量能缔造永恒?”对方问道,贝拉德想了想,“可以这样说。”
“艾维克之前就是一个很约束的人,你告诉我你是否期望跟他一样?”
“我——并不希望。”能够将亚古安和艾维克纳入话题当中,贝拉德虽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个家伙,但他基本上已经有了结论了。“但导致他变成如今这个面目的也许并非这个原因。”
“那你觉得又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呢?”老人的眼睛突然放大,闪耀出让人胆怯的目光。
“我不知道,我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和历史。”
“一个过于自大、一个过于沉闷死板。”老人用一句话总结道,“或许只有在事情获得结果之后你才有权利评论对与错。一个人可以在一段时间内保持良好的行为不犯错,可是时间过了一年、十年、百年、千年,结果就不一样了。”
“如果真的有一个存在创造了这个世界,我想那个存在就一定是您吧?”贝拉德谨慎地说,即便如此,还是招致了老人的冷眼相待。
“这并不是什么错误。”贝拉德说,“至少您让许多东西永恒地留存下来,而永恒的意义在于交替和更新。”
“关于这一点你又懂得多少?”
“当然很少。”贝拉德说,“但世界又有多大呢?要用多少知识才能填满?”
“虽然我帮助亚古安做了不少错误的决定,可看来在他选择你的这件事情上是正确的。”老人说,“一个颇具智慧的灵魂,加上一具年轻的身体……”
“不仅仅身体。”贝拉德纠正说,“我还是我自己。”
“什么?”老人表现出很少出现的意外表情,因为惊讶他的那张脸膨胀的很大很大,奇怪,丑陋,而吓人。
“这是什么?”贝拉德说,“为什么你的脸总是会变来变去的?”
“灵感。”他说,“在创造万物的时候,我总不能一件件去设计,但我可以在这些灵感中挑选。”
原来如此。
“没错,你的身上的确有两条灵魂……很有意思,为什么我之前并没有想到这一点?”老人开始自说自话。“嗯,嗯——因为我没有找到两条可以共融的灵魂……”
“我不认为……”
“等等——别吵!”老人将他打断,深思了一会儿之后,“对了,你想说什么?”
“我并不认为元魂是可以塑造的,这一切都是出于偶然。”贝拉德尽力用自己的话诠释,“就如同您的灵感一样,变化万千——构成了这个世界纷繁复杂的各个部分。但您是否知道它从何而来?在您创造了它们之后,又是谁来注定它们的结果?在一个普通人类的心中,万事皆有其无法道破之处,因为生命有其不可测的结果,所以人类的存在才有意义。”
“你的意思是让我对这个世界听之任之?”
“不。”贝拉德说,“世界尚有其改变的机会,但你也很清楚如果将这个世界交于艾维克手中会有怎样的结果。我不想讨论怎样的世界更美,但似乎不可预测的世界更值得关注不是吗?”
老人的面部宁静了下来,顷刻间,他的脸变成了一个奇特的少女,水晶般的光华从她的双眼中射出来。
“你似乎很清楚地知道我期待的是什么,对于你这样年轻的人来说还从未有过。但如果你因为这样就有恃无恐的话,你就大错特错了。”年轻的她现在变得有些俏皮,声音纯美,虽然话上面很粗鲁,可听起来却很温柔。
“正是因为我已经不在乎结果了,所以我才会有胆量向您提出这种质疑。”
“那为什么?我看到了你的心里有一点点心痛呢?”女人说,此时,她不光是脸变了,身体也随着脸变了过来。“哦!原来是因为一点情事——如果在你的未来必须面临孤独,这种心痛就会成为你的致命弱点,这样的话,我又怎么能将万物生灵交给你呢?”
“那我宁愿不要这个世界。”贝拉德沉思很久,才说出这种话来,他曾经对许多选择都疑惑过,此时此刻却不知为何对这件事如此肯定。
女人的容颜消失,她再次转变成了原来的模样。
“这可是你最终的答案?”老人问道。
贝拉德点了点头。
“愚蠢的孩子——”老人将手一挥,连带长长的袖子一起飘了过来。
贝拉德下意识地闪躲了一下,在闭眼之时,他感到一阵轻微但急速的灵魂碰撞的感觉,但在他再次睁开眼睛之际,他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巨木废墟中。而在他的眼前,艾维克跪在地上,肩膀上插着一根法杖,已经失去了任何可能活动起来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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