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安妮雅强硬地对芬蒂说食物的事情不急于一时,所以还是为她安排了一辆马车时,芬蒂是这样安慰她的:“您放心,我不会带着这些钱逃走的。”
结果,她就这样上路了。
奔往泥水城的道路虽说不比到巨岩城那么崎岖,可即便是两条车辙、几串马蹄印的道路就十分难找。车上满载着货物,芬蒂最担心的倒不是路上被劫匪抢走,而是因为马车的重量太大,最后陷入泥水城长年累月雨水浇灌出来的软泥里。所以她在选择道路上显得非常谨慎。
天气十分沉闷,太阳散发出一股淡白色却刺眼的光,马车迎着太阳行走,车轮很快没入荒草之中。安妮雅配给她的部将总是问芬蒂他们现在所走的那条路对不对,最后弄得她自己都渐渐陷入了困惑。
心想自己自从到达利切希尔之后就没有回去过,心里怎么会突然如此肯定地认为自己就认识这条路呢?但现在反悔已经来不及了,她知道来时是背着太阳走的,虽说原来的路径已经被荒草淹没,但大体方向应该还是正确的。
她之所以这样相信自己不会迷失路途,是因为他们即使与原来的目标大相径庭,最多再沿着封闭这块大陆的海岸线继续走,最终一样会到达泥水城。况且,最主要的一点是,从这条路上蔓延着的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只有那么一条分支,只要大体沿着河流走,到最后河流聚集处,便到了能看到泥水城那古老、湿润的灰黑色城堡的地方。
可是,她也没有想到事情早已不像她所预料的那样。
在行进之初,她已经吩咐下面的人多关注一下周围,以免错过自己所依赖的那条小河。与此同时,她还叮嘱他们遇到河流千万不要急于靠近它,一旦行之过猛,没准就会让整个队伍陷进去。可是,几天来,这些人都没有看到什么河流,看着周围萧条的图景,芬蒂才发现事情可能不妙了。
多少时日了?芬蒂下了马车,在快要淹没她的腰部的荒草中行走。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觉得自己想要知道的时间跟自己怀上孩子的时间似乎差不多。几个月来这里难道都没有下过雨?在芬蒂的记忆里,她只记得巨岩城下过的两次雪,不过都是茫茫的雪絮飘了半天就没了踪迹,最后只剩下阴沉沉的天空。
大地这样欺负他们也就算了,没想到老天爷也是——芬蒂微微叹了口气,她越过草丛,看到干涸的河床,虽说里面没有水,但她大概确定了自己的选择没有错误。而且,从这里看来,他们似乎还免除了恐怕车轮陷入泥土的苦恼。
芬蒂吩咐他们可以沿着河的流向去走,但现在没有了水,他们又突然问道河是往哪个方向流的。她暗自责怪自己说的话不充分,同时也为这些士兵的不省事而闹心。
“顺着这条河向南走吧。”芬蒂最后叮嘱道。
在离开利切希尔的第三天,莱妮从土地的颜色上找到了变化,那经过长年累月雨水浸泡过的土地,虽然现在失去了原有的光泽,但看起来还是不一样的。那些水草聚集的地方眼下已经变得一片漆黑,莱妮顺着林子看去,只见到原来自然形成的小池塘现在已经变成了散布在大地上的一些黑斑。也许远远看去,这些东西还有一些美丽可寻,可接近了一看,那些黑色斑点中多了一些水生小动物干巴巴的骸骨,体型大一些的,身上的肉已经完全被掏空,留下的细碎的白色骨头,不论是鱼类还是水蛇、蟾蜍什么的,看起来都十分吓人。
短短的时间,在泥水城周边就已经发生了如此巨大的转变,而且,如果说那条支流没有了水的话——芬蒂难以想象现在泥水城的居民过着怎样的生活。她担心,毕竟现在的形势已经不比从前了。
世事总是要变的,芬蒂安慰自己说。她与常人不同的地方不仅仅是因为她来自于泥水城——一片相对自由的城池,还有的是,那长期艰苦生活培养出来的对生活的蔑视,以及甚至可以说有一点点期待世界毁灭的遐想的性格。如今灾难到来,她觉得自己倒霉的一点是之前十分期盼的事情竟然如愿以偿了,可现在她过的是幸福的生活,问题恰恰出现在这里。
在还未离开那片原来多半都是泥沼的树林时,芬蒂遇到了一家正要离开这个城市的人,她问了他们,得知他们是逃荒者。因为相应的问题也在泥水城有了体现,所以,在他们的地盘下无法依赖捕捞一些水产品生存了。
“那么泥水城还有没有没有干涸的地方?”芬蒂问道。
“有啊!”逃难的人抱怨道,“不过现在那里已经被封闭了起来,只能让一些有权有势的人——”
“有权有势的人?”芬蒂诧异起来,泥水城怎么会有这种说法?
“是一堆人联合起来成立的,目的就是为了封锁大河,免得最后一点资源都被别人夺走!”
事情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芬蒂想,“泥水城的水市还开么?”她探寻道,不想因此暴露自己是带着很多钱来的。
“你问这个干什么?你以为你什么都买得起么?”这个一家之主的人不由得将目光瞥向他们的队伍,以及马车上的货物,而他的小女儿则正在用一双苦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她。
“不必逃啦!”芬蒂不屑地说,“泥水城都没有水了,你以为内陆会怎样?我真不知道你的脑袋里是怎么想的,就靠你们父女两个,到了别的城市一定是死路一条!”
这男人一下子傻眼了,好像这问题真的被芬蒂说中了一样。
“你们跟我走吧!我原本也是泥水城的人,只是后来嫁了个好人家。”芬蒂说,“将泥水城近来的变化说给我听听,也许我能给你们找一条出路。”
于是,芬蒂将这对父女身上背着的一些毫无意义的杂货一并扔掉了,给了他们一些干粮,他们便满意地上了车。
从这位父亲的口中了解到的东西多半跟芬蒂所想象的没有太大的差别,一直以来,泥水城的水产品大部分依赖的是人工挖掘的池塘,而这池塘中的水则来自于他们一路走来的那条干涸河流的水源供应。因为这条河流干枯了,池塘里的东西自然所剩无几。除此以外,他们虽然很早就已经学会了用人工去养殖一些鱼类,但有一些技巧依旧保留着。在泥水城沿边仍旧有一条主要河流,在一些人身上仍旧保留着来自于很早之前沿袭下来的捕捞技巧,或是有人在无聊时钓几条鱼等等,这位父亲所说的最后的食物来源,也都来自于那里。
因此可见,虽然贫瘠降临到了泥水城,可至少他们现在还有生存的希望。但光是这一点东西能够满足芬蒂所需吗?芬蒂觉得可能性很小,可即便如此,她也要试一下,这是事关存亡的事情,即使她凭借理智抑制自己,她那股竭力求生的劲也一样会支配着她继续前进。
来到车上,小女孩一直沉默不语,她盯着芬蒂的肚子看了一会儿,然后用脏脏的手指指了指,还用眼珠瞥了瞥她的父亲。他则哀叹了一声,“这位小姐,您该不会是身怀有孕了吧?”
“是啊。”芬蒂说。
“那这个孩子来的可真不是时候……”老家伙开始用悲戚的声音呜呜地呼哧起来,仿佛在他的嗓子里有一团渔网在作怪。
“这跟我想的可不一样,我倒觉得他来的正是时候呢!”
走入城市当中,芬蒂也没有去看那城市几眼,萧条的景象有时候不必通过眼球捕捉,光是闻一闻气味就能闻得到区别。老头子也指示他们不必在城市里停靠,因为这里什么都没有,不论上下午,所有人多半都聚集在那个组织所设立的渔场周围,以求得一些生存所需。
但芬蒂还是停了下来,她留下了一队兵守着自己的宝贵东西,另外,又带了两个人保护自己的安全,同时这也是身份的暗示。与此同时,她让小女孩跟着队伍留在这里,然后通过这个男人的指引,四个人沿着城池的街道一路向下,来到了那个地方。
跟芬蒂的记忆不同的是,这里的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自然,她还是可以看到那还算是可以安慰一个人的宽阔河道,在那河道的沿岸,被人竖起了一条延伸很远的栅栏,栅栏上挂着渔网。芬蒂意识到原本用来捕鱼的东西现在有了另外一个可笑的用途——捕人?另外,尽管下面人山人海,芬蒂却没有见到有人试图跨越渔网,这是一个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地方。
反正,即便他们突破渔网,恐怕也无法顺理成章地打捞出东西来。因为芬蒂发现,里面有几堆人在解开成包的货物,那些鲜鱼活蹦乱跳的感觉映入眼帘,让芬蒂一下子看到了希望。
“看来东西还挺多的嘛!”芬蒂情不自禁地说。
“因为这条河也干了不少,所以他们干脆就把下游截住了,所以,鱼都被拦在了这里——”这男人解释道。
“你以为你懂的比我多吗?”芬蒂对他嗤之以鼻,“好了,这里现在由谁掌管?带我去见那个人!”
尽管有了一个向导,在疯狂的人群中,芬蒂还是花了好一段时间才找到那个人。这个家伙梳着卷发,黑头夹白,所有头发都被他用一条灰色的粗布带紧紧勒住,像一撮草一样长在他的头顶。芬蒂在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用舌头润笔,在一块滩地上放置的木桌上记账。
与此同时,他的胸前还挂着一串果核串子,衣服看起来也一样破烂不堪。
在这里,只有芬蒂和几个士兵的衣服还算的上衣服,这一点所有人都有目共睹。
“你找谁?”发现芬蒂在他面前站了一会儿,这个管事儿的人问道。
“你是谁?”芬蒂回答——或者说质问。
坐着的人哼了两声,笑了起来,“头一次见到找我却还不知道我是谁的人——”
“我也是头一次。”芬蒂说,“头一次遇见明明知道我是在找你,却还明知故问的人。”
这个笑话没有引起这个人的笑,显然是这种口气让这个家伙变得严肃起来了。
“你要干嘛?”
“我想来问问你,究竟是谁给你的权力在这里搞这些事情的?”芬蒂毫无保留地说道,这话让这个男人迅速站起身,看了看芬蒂带来的两个有模有样的士兵,微微闭了一半的眼睛说,“你什么意思?”
“别担心,其实我也是泥水城的人。”芬蒂安慰他说。
“哎哟,声称是自己人,却带着别的地方的人来威胁我吗?”
芬蒂发现有几个人站在了这个人的身后,他们多半拿着鱼叉,还有一个人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把剁鱼的菜刀,士兵相应的也抽出了宝剑。
芬蒂知道如果真的打起来,这两个士兵即使技艺再好,恐怕也无法突破泥水城成片的包围圈,但她很清楚这些人的骨子里怀着的并不是好斗的心,因此,泥水城才变成了历史上谁占了谁称王的地方。他们不会轻易打起来的,除了自己叫士兵们像宰鱼一样杀了他们之后。
“叫你的人退下,来到这里,我又怎么会只带两个侍卫呢?”芬蒂说,“我只是在意外见到这位孤苦伶仃的父亲之时心生怜悯。”
“他是你的父亲?”这个人问道。
“另外一个小女孩的父亲。”芬蒂解释说,“我在想泥水城现在都变成了什么样子?在你的统治下会让这么一对可怜的父女因为吃不上东西而逃荒出去?”
“在说这些话之前您先搞清楚,我的小姐。”这男人将自己身后的人遣散,重新坐到木桌下面,芬蒂发现也许是这个人怀有病症,所以站久了让他感觉很吃力,“我看您的穿着知道您是一个体面人,所以我跟你说,我在这里没有威胁过任何一个人,我之所以将整条河隔离起来,禁止个人捕捞,一半是因为我祖上有这条河的归属,另一半,也是为了大家的生存考虑。”
“让人忍饥挨饿,我没看到你的考虑在哪里。”
“您是刚从外面来的吧?”卖鱼的人看了看她的肚子,“奥,我想我知道你是谁了……你就是传言说被利切希尔来的一个国王带走的那个酒馆的女仆——”
他笑了几声,然后露出两排断裂的糜烂的牙齿。芬蒂被揭发出来也变得面部红热,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那又怎样?”芬蒂说。
“不怎么样。”对方答道,“总之呢,我做的是全面的考虑。若是我真将这地方开放了的话,说不准泥水城的人一夜就会死光也说不定。泥水城的人虽然不是好斗之徒,但为了吃的东西——毕竟都是一条性命。”
芬蒂重新整理了一下思想,“那么你的这种状况能维持多久呢?”
“几天?最多一个月——”他说,“我已经将实情告诉大家啦!是这个老头太固执,不愿为我们工作而已。”
“工作?工作什么?”芬蒂问道。
这个人抬眼看了看她,“这是我们自己的打算,你基本上已经算一个外人了,所以尽量不要掺和我们的事。”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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