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音秋山月》第170章 新年

    好在孤单的日子里还有花辞树这个活宝相伴，在抗议自家闺女要和“野男人”跑去冬虫城过节却不肯带上他这个电灯泡岳父的同时，花辞树也给他们出征奇人谷的战术准备提供了许多指导性的意见——和法师内战不一样，在校园联赛里他们的对手将是来自天际各地的佼佼学子，每一支队伍同样也是从校内赛里拼杀出来的强者，对于其他职业的技能特色，花音的了解仅仅来自课本和图书馆，比如演艺类职业的精神攻击，她只知攻击原理和常见数值，却不知实战里他们会如何运用、双方交手到底会是个怎样的过程，自然也不清楚什么时候可以硬拼什么时候必须规避伤害，而这些花辞树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高手是相当清楚的，一顿指导之后，花音就能进行一些对战数值上的模拟，从而决定许多临场战术的选择。
    跟着老爸学习的日子是欢乐而充实的，花音渐渐的也不再纠结和谢灵舞的事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她不信谢灵舞会赌气赌到明年，就算不为她，为了老王，谢大队长也会准时出现在奇人谷的。
    花音准备了至少一百个战术向大队长交差。
    时间飞快，一场又一场的大雪落在风雨城古老的城墙上，假期里的风雨学院没有严格的出入规定，花音和她爸把风雨城逛了个遍，年末时节，所有商家都在跳楼打折，花音淘了一大堆家居品给她爹布置山洞，还逛了好几处正在出售的屋子，绪风老板已经把《弗洛伊丝考神书》的版税收入全部打给了她，除去先前预付的部分，这本一年内加印了二十八次被考生和家长们奉为备考神作的辅导书给花音带来了一千二百万金币的收入，除去她打算去流民营地建个图书馆的开销，剩下的金币也完全够她在风雨城繁华地段买个好住处了。
    但花辞树挑挑拣拣，不是嫌这个风水有问题就是嫌那个装修太恶俗，不符合他的审美，父女俩从风雨城又逛到启明城和狂欢城，看了好几天都没个着落，花音知道她爹这是不想让她花钱，于是她决定从冬虫城回来之后直接去挑个房子买了，而且还可以拉着初空给她做参考，一定能买到又安全又舒适的住处，到时候直接把房产证往她爹面前一拍，她爹就只能接受她的孝心了。
    花音穷，是她没时间赚钱而已，她真想赚钱，这种考神书她完全能写个进化版、超级进化版出来，甚至直接自己开直播做私教，有的是学生和家长给她送金币——她现在可不是一个弗洛伊丝小姐的格局了，她是拥有真正实力的五阶法师，还将是FTF赛场上的明星选手，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花音美滋滋地把未来计划都安排了一遍，很快就到了12月29日，她和初空约定去冬虫城的日子。
    这一天小姑娘早早地梳洗打扮，乱蓬蓬的头发被她梳得笔直，穿了半年之久的校服长袍也被她脱下，换上了一身在城里服装店购入的节日礼服，礼服是一条由东云红和绀琉璃两种高级染料制成的华丽长裙，裙子整体呈精致优雅的夏因风格，但又配了风雨城法师传统风格的兜帽和小斗篷，花音第一次穿这种礼服，穿上去还费了她不少时间，当她终于把繁杂的束腰系好、把袖口和胸前的蕾丝绑带扎成漂亮的蝴蝶结、把小斗篷的纽扣坠饰别在胸前，镜子里出现的是一个让她自己都不认识的贵族姑娘——比夏因王宫墙上油画里的公主们还要好看。
    花音本来就瘦，个子也不高，礼服完美的裁剪将她的身材衬出满满的少女气息，层层叠叠的蕾丝裙摆刚好没过她的小腿，在裙撑的作用下，走路起来蓬蓬荡荡，完全不输穿在陈小兔身上的可爱，而她素净明亮的面庞，在兜帽斗篷的掩映下，又透出一股子游侠法师的飒爽英气，如果她手上有一把弓或者一把剑，那活生生就是冒险故事里的主角了。
    “我去，这是不是太浮夸了！”
    小姑娘却一时不太适应这样的自己，她纠结地在镜子面前转了两圈，很想把礼服脱了换个日常款，又解不开她自己绑的蝴蝶结……这么精致的礼服，总不能用法术破坏吧……
    穿惯了脏兮兮的校服的她，忽然有些不敢直视自己，等会初空来接她，他会……怎么吐槽她这副花枝招展的打扮啊？
    小姑娘在心里把她爹骂了一万遍，这礼服就是他爹给她挑的！说什么直男审美！审美你大爷啊！她觉得镜子里的自己简直就是一只摇尾求偶的花孔雀！
    花音最终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把礼服胸口一坨花哨的假领、裙子下摆一圈吵闹的铃铛、斗篷帽檐太过奢华的毛领、以及浑身闪闪发光的金色小缀珠都拆了下来，这才觉得神清气爽，不再显得浮夸了。
    好不容易折腾完自己的过节装束，天色就已暗了下来，小姑娘喜滋滋地来到初空屋前，准备等他回来接她出发。
    十二夜海。
    初空从实验室出来的时候，尚是下午时分，江湖林以南皆处于热带海洋气候，一年到头从不下雪，即使深冬寒月，灿烂的阳光也将墨色海面照得温温柔柔，领主居所的大门和屋顶都被镀上了一层金色，初空手里拿着一件御寒的斗篷，穿着一身深渊色的礼服长袍，迎着午后的阳光出了门，领主居所冷冷清清，小兔和吴早巫黛他们已经早几日前就去往了璀璨岛，南波万在今天处理完江湖林的政务之后也会过去汇合，他们是一群永远与欢声笑语相伴的人，可这些欢声笑语，与他，从来无关。
    初空打开一个通往风雨城的传送门。
    “你真不和我们一起去过新年？”
    就在初空要进入传送门的时候，南波万的声音远远地从海面上传来，紧接着就是一个沉甸甸的御风王座从天空飞驰而来、轰隆一下降落在领主居所门口。
    初空吐出两个字：“有事。”
    “什么事啊过完新年再去不行吗，难得咱们一家人聚一块儿。”南波万有些担忧地握了一握初空的手，和往常一样，冰冰冷冷，自从风雨学院放假后，初空回到十二夜海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南波万知道他在干什么，也一直担心他的身体状况，现在看来，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不差我一个的。”初空说。
    仅仅多讲了几个字，他的气息就已经不稳，南波万却不得不压下一肚子担忧，新年是个喜庆的日子，他知道初空最不喜欢他过问这些。
    “哦……我知道了！”江湖大王的目光在初空那身织有繁复暗纹的平常从未见他穿过的深渊礼服上来来回回扫视，南波万记得这礼服是他送的，类似款式的他送了他几十套，每一套都是拍卖行上知名服装大师的工艺绝品，他看到售价配得上他身价的，就全部买了下来，毕竟堂堂瀚海领主，总穿地摊衣服也太没牌面了，但所有送去领主居所的快递，都被初空扔进了实验室角落的收纳柜里，别说试穿，一个包裹都没见他拆过。
    今天这是他决定打扮自己了？
    南波万脸上挤出一个贱贱的笑容：“你肯定是要去抢今年的绾虹染料，然后带到璀璨岛给兔崽子一个惊喜！”
    “不是。”
    “哈，你就承认了吧，你也真是的，去年你就送她了，今年怎么还送一样的啊，你真是钢铁直男！你换个礼物吧！嘿嘿不过你穿这身还真帅气……”南波万从怀里掏出一堆时尚杂志翻得哗哗响，“我给你看看啊，时下小姑娘都喜欢什么东西……”
    初空直接进入传送门走了，江湖大王从书页中抬起头来，“保重身体”四个字从他嗓子里蹦出来、消散在大地元素浑黄色的余烬中。
    从十二夜海到风雨城，斜跨半个天际大陆的距离，坐平原列车，需要十多个小时，走传送门，也要一个钟头起码，即使初空把传送通道构建得平稳又完美，也无法避免空间折叠带来的剧烈牵扯，他才进入传送通道就把他的御寒斗篷穿上了，即使这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冷，透心透骨的冷。
    从他决定吸收本源之力、用念元素替换身体构造的那一天起，他就坦然接受也必须接受伴随一生的冰冷与疼痛，他从未对人说过这些，无敌的路是他自己选的，他不后悔，但这并不代表他真的能在漫长的岁月中习惯这具被念元素侵蚀殆尽到不似活人的身体。
    他不愿给她本源之力，不愿让她操控第八元素，这是最根本的原因。
    她鲜花一样的生命，她不能承受这些。
    但她眼神中是对于力量分分明明的渴望，他每次看她，都不忍拒绝。
    所幸他找到了一个还算不错的方法，用星罗辉月之绸承载念元素的力量，制成念衣，将来穿在她身上，她不必付出任何代价，就能拥有如他一样的无敌之身。
    念衣没能在新年之前制好，他赶工大半个月，还差许多工序，一百二十年前的生命分裂实验，给他的身体造成了巨大而不可修复的创伤，这意味着再次从他生命里分裂出本源之力与念元素将是一个更加残忍的过程，但他没打算告诉任何人，南波万不会知道，她也不会知道。
    如果没有那次愚蠢的失败，初空认为，他现在应该是随随便便就能把念衣做出来，还能做好几件，给南波万陈小兔都一人一件。
    而他现在倾尽毕生心力，最终也只能做出一件成物，念衣给谁，他从来没有犹豫过。
    她与他们，一开始就是不同的意义。
    漫长的传送中，空间折叠引起的难受在他体内如翻江倒海一般，初空拢了拢身上的斗篷，一手以法杖支地，一手按在胸口，正当他打算进行闭眼冥想使自己稍微好受一些的时候，忽然，一连串剧烈的轰鸣声在他前方响起！
    巨大而骇然的震荡中，是传送通道一刹那的爆炸和坍塌，无数崩溃的大地元素在空间乱流中炸裂四散，扭曲而锋利的空间碎片像无数柄利刃穿过他的身体。
    没有任何与痛苦和慌张去纠结的时间，万华领悟就在手上，初空第一时间以稳固祭出，在崩塌扭曲的空间乱流中他堪堪稳住自己的身体，而前方犹在沸腾的大地元素中，响起了一个阴恻恻的带着怪笑腔调的声音——
    “不错啊，这都没把你炸死。”
    夏行止手持大江山杖，一身骷髅华服猩红斗篷，凭空显出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