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改:有凤来仪碧游楚宣》死穴

    “我,我今晨在御花园的林子里瞧见阿时了,虽没有瞧见他的正脸,单瞧着那身形背影,一定是他无误!”她说着,面上浮现出一抹苦笑:“明明他已经死了,可我还是瞧见了,可见他对我一定是怨恨极深。我去追他,他却逃得极快,眨眼功夫便不见了踪影,一定是他觉得我负了他,再也不愿见我一面!”
    “定是你思虑过甚,才会眼花看错!”他见她越说越神情恍惚、双眼迷离,顿觉后背起了一层寒意。今日韩时明明是呆在府中未曾出门,怎生会出现在花园的树林中?韩时果然是她心中一道跨不过去的坎。
    碧游也觉这话说得太过玄妙,一个已死的人,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好不容易借着醉意说与楚宣听,换来的也只是意料之中的回答。
    “外面天冷,还是回屋去吧!”楚宣见她神情越发的迷离恍惚,想来她定是醉得不清,不由分说地将她拦腰抱起稳步走回殿内。
    碧游窝在他怀中,只觉头脑昏沉,撑起眼皮瞧着他。他离她极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面颊,带着淡淡的龙涎香气,极是好闻。
    他亦是低头瞧着她,见她双眸微阖,似睡非睡,不由凑向她额头一吻,极尽温柔地低声说道:“你这性子也该改改了,整日里别胡思乱想。眼下就快到你生辰了,我琢磨着带你到京郊的别院小住一段时间,好生调理调理身子!”
    碧游醉得不轻,只觉耳边传来他温柔的絮叨声,却不知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她想着,有他如此温柔地陪伴着她,活在这世间也并非那么痛苦煎熬。她以为这一夜定会好眠,可谁知夜半仍是被噩梦惊醒,当刺耳的尖叫声传入她的鼓膜时,她只觉后颈微痛,接下来便陷入无尽的昏沉之中。
    楚宣未料碧游心事如此之重,前半夜许是因着醉意睡得尚算安稳,可刚过了子时,她却屡屡坠入梦魇。起初她口中喃喃听不清说些什么,后来他听得仔细,只听懂了她翻来覆去说的一句话:“阿时,对不起!”
    过后没多久,她不知梦见了什么,忽而吓得惊叫起来。楚宣听她提及韩时,心头本是不快,可转念想到了当初失去锦瑟的自己,也曾是如此夜不能寐。那般的痛苦煎熬,便如现下的她一般。到今晚,他总算明白她为何一直调理不好身子,她得的是心病,汤药自然无法奏效。只是她这心病,要如何来医?难不成真要让她见韩时一面?
    碧游因被楚宣点了睡穴,直到楚宣下朝回来也不曾醒。他现下心中惦念着碧游,刚下朝便匆匆赶到了碧棠殿探望。他见她仍在安睡,心中不舍打扰,便唤了玲儿到了外殿盘问一番。
    楚宣在外殿的上首坐了,瞧着恭敬立于下首的玲儿,和颜悦色地问道:“朕见梁婕妤近来面色不好,也着太医前来诊治,可一直不见成效。据说她得的心病,你可知她近来有什么心事?”
    玲儿深知眼前这位对她这位主子用情至深,眼下她瞧着碧游精神不振,心中也是着急。如今皇帝开了口,她自是要将碧游的状况一五一十地说与他听。
    “回皇上,娘娘前些时候服药调养还算好些,只是这几日时常夜里发梦,偶尔还会夜半惊醒……昨日逛园子时,奴婢只是回来取暖炉的功夫,回园子里便不见了娘娘。来回找了一圈也未着,后来还是她自己回了院中,当时她面色苍白,衣裙上泥污点点,好似是受了些惊吓!”
    “惊吓?!”听了玲儿这话,楚宣回想起碧游昨晚所说的那番话,心中疑窦丛生。接下来,他又向玲儿打听了碧游的饮食起居,觉得并无异常,这才命她退了下去。
    玲儿走后,他独自在殿中坐了良久,咀嚼着昨晚碧游所说的那番话。她说她在林子里见到了韩时,他本以为是她忧思过甚而产生的幻象。可是方才听玲儿所述,情况却又与她所说相符。
    她以为她见了鬼,所以才会受到惊吓,也会半夜发梦。可是韩时还好端端地活着,而且他在他的居所布下了眼线,昨天一整日,韩时明明一步未曾离开所居小院,怎么会到这守卫森严的皇宫与她相见?就算是他有通天的本事来宫中与她相见,那为何只让她瞧见背影?她上前追他,而他却无动于衷地逃开,这又是为何?
    楚宣冥思苦想了许久也不得要领,只觉得这事太过蹊跷,便悄然派人前去查探。他想着韩时活着之事早晚也会公之于众,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将此事先告知碧游,一来也好缓解她心中愧疚,二来他也能知晓她心中所想。
    这些日子,他一直被此事困扰烦忧,他一方面对韩时抱有愧疚之情,一方面又怕失去碧游,现下想来,何必这般纠结苦痛。该知道的,早晚都是要知道,即使韩时对碧游再是执着痴情,但她已是他的妃子。他乃天下君主,何须怕被他夺了所爱?就算是碧游对韩时惦念牵挂那又如何,她是他的人,心,也须得专属于他!
    被楚宣点了睡穴的碧游直睡上日上三竿这才起身,玲儿服侍她洗漱完毕,楚宣这才挑了厚重的帘子走入室内。
    “今日瞧着你面色不错,想必昨晚睡得很是安稳!”楚宣瞧着她凝白如雪的面颊浮上淡淡的粉色,心下稍觉宽慰。
    碧游见是他来,忙起身迎了,却并不答话。昨晚夜半惊梦,昏沉惊愕之际,她也并非全无感觉。当时她觉颈后微痛,随后便陷入昏沉,想来应是楚宣点了她的睡穴。虽让她觉得唐突,却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楚宣携她一起用了早膳,陪她在院中逛了逛,因见天空浓云堆叠,大有降雪之兆,便拉着她入殿在暖阁里小歇。暖阁里燃着碳盆,二人坐于窗边对弈,才至半局,眼见着黑白分明的棋子布于棋盘之上,执了白子的楚宣却显得意兴阑珊。
    碧游棋风虽是果敢犀利,却也未能轻易占上风的地步,捡完被她吃掉的那一小片白子,她不由抬眸而瞧,但见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拈着莹白的棋子,有意无意地敲着檀香木的桌面,顿时心中了然。
    “你若再神游天外,只怕要被我杀个片甲不留了!”碧游故意将棋局拂乱,歪头朝他笑道。
    楚宣闻言,这才回过神来,刚要将手中棋子搁于棋盘,却见盘中棋局已无,唯有狼籍一片。
    碧游心知他为何事出神,昨夜她睡得并不安稳,想必梦呓时说了些什么。今晨醒来时,她仍记得梦中之事,那梦仍旧如前几日一般,韩时满身带血由幽深的山崖下爬上,流着血泪控诉她辜负了他一片情深。梦中的她除了道歉,也只能任命地由他拉扯着落下悬崖,耳边风声呜咽如鬼哭,崖下幽潭一片血红,她知那是她的归处,却止不住恐惧颤抖,终于她再也抑制不住恐慌而惊声尖叫起来……
    “你有心事?”
    “你有心事?”
    几乎是同时,二人说完双眸相对之时,却又各自别扭地侧首避开,接下来,便是令人尴尬的沉默。
    最终,觉得心虚的碧游忍受不住,抢先开了口:“我昨晚梦见阿时了……”
    她把梦中的情形讲与他听,语意幽深,如诉如泣,原本平静的秀美面容带着惊惧恐慌。她所描述的一切,好似如真的一般,听得楚宣也是心中一寒。若不是亲眼见到韩时安然无恙地归来,他兴许也会如她这般。他不忍她再受这般煎熬,虽说心中忐忑不安,但仍是决定将韩时的事告诉她。
    楚宣并不瞧她,而是一边将棋子捡入篓中,一边说道:“碧游,有件事情,我本打算瞒你,不过现下想想,还是跟你说了为好。”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这才抬眸看着她:“韩时他,还活着!”
    只短短的六个字,他说得艰涩而吃力,话音落下时,他清楚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无论他自诩如何强大,可他总会有脆弱的一面,韩时便是他与碧游的死穴!
    碧游听后先是一怔,原本红润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慌乱之下,宽大的袍袖带翻了棋盘,上面黑白分明的棋子悉数落于墨青而光滑的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抿唇不语,笼于袖中的手微微颤抖着。韩时死了,她不知该如何是好,而今他竟还活着,她更不知该如何面对。
    楚宣早已料想到她的反应,她这般举止本是在情理之中,可他见了,心头却不可遏制地涌上一股浓厚的酸涩之意。勉强压下那股子醋意,然而随之而来的却又翻涌不息的怒意。她明明已是他的妃子,心中还惦记着过往,实在是不该!想想锦瑶当年,也像她这般,不过后来却是诚心待他。她将他将作了天,当作了倚靠,然而过了这么久,碧游却未能像她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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