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逸晨珊珊》第116章 灯下絮语

    午夜11点,覃燕拥着她的小男友从凤凰路一家香辣蟹走出来,两人基本微醺。她才帮这个香港仔摆平了一场贸易纠纷,很是得意,“这凤凰路啊,是我的福地,老娘在这里讲数百分百赢呢。”陈灿昇谄媚地笑着,把西装脱下来为她披上。“嗯嗯,凤凰路是个好地方,我前天才在这里被人当街抢了10万,刚从银行走出来手包就被摩托仔扯走了,我跟个呆鹅似的都没来得及反应。”覃燕两眼一翻,“别跟我念,老娘没钱!”
    覃燕招手叫了一辆观光人力三轮车,“坐这个到家里只用10块,来吧哈尼。”两个人坐在车里一路上悠闲地嗑着瓜子,把皮吐在大街上。人力车夫吃力地驼着这一肥一瘦。路过杂志社楼下时,覃燕一眼瞭见办公室一个玻璃窗居然透着黄朦朦的光,“我靠,是不是着火了啊!”
    杂志社办公大厅里,珊珊独坐灯下,暗自垂泪。
    一连数天她和方逸晨零交流,在公司走廊里碰面也是淡淡的样子。两个倨傲的人各自蹲守自己的堡垒,谁都不肯第一个抛出白手绢,作势要拉开一场旷日持久的冷战。珊珊连谈判的姿态都没有,她才不会跑去傻傻地问“你去日本什么时候回来?”珊珊想要个交待,可是方逸晨天性不喜敷衍,两人就这么僵持着。她以为自己能撑,可是,有一件事是超出她经验范围的--这种危险的游戏撑不过三天女人即变被动。这个坚实的堡垒慢慢等同于划地为牢,她仿佛上了死囚的刑具,铁链脚铐动弹不得,她几乎窒息。
    她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她从未谈过恋爱,从未体验过失恋,甚至说,她从未历经失去。
    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心生自卑,她再也不想看到那些冰冷的理科生,她感觉自己不属于学霸的世界、不属于方逸晨的别墅,她理应全身而退,她是属于杂志社的。只有在这里,她才能得到片刻安宁,象一个受伤的婴儿一样退守子宫。
    可是,昏黄的台灯依旧不能带给她任何温暖,她周身寒意,不住发抖,她想大喊大叫却喉咙沙哑几近失声,任悲伤刺骨涕泗滂沱。早知失恋这么痛苦,她才不会冒然去做那个愚蠢的举措。
    她耳边突然回响起胡岩的话--“记得去拜千手观音!”
    覃燕在走廊里就听到了珊珊的哭声,她侧耳倾听了一下之后推门走进,她怕吓到她,远远叫了一声“珊!”她慢慢走到她身边,拉张椅子坐下,凭直觉,这个女孩儿伤得不轻,她从未见过她如此消沉。“怎么了啊,珊珊,象个霜打的茄子?给老娘打起精神来!”
    珊珊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师傅,我做了一件傻事……可能我的人生轨迹会因此改变,我可能要失去他了……”珊珊接过覃燕递过来的手绢,埋头掇了一下鼻泣。
    覃燕看她哭得脏头脏脸,伸手替她整理了一下头发,“宝贝啊,你不要这个样子,看到你这付样子,师傅会心疼的。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能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是,我的字典里没有‘脆弱’二字,我也看不起草包的人,哭顶个屁用啊!”
    “没用的……太晚了……无法挽回了……”珊珊抽搐得更厉害了。
    覃燕掏出一小包纸巾擦着珊珊的脸,“哎,你们这些小孩子啊,就是从小太优越了,经不起打击。你到了我这把年纪,什么事都见怪不怪了。师傅今天也是喝了点酒,想跟人交交心,象我这种贫下中农吐起苦水来,太平洋都装不下。外面的人都看我很厉害吧?二十年里走过28个国家,成天穿梭于各大使馆,我不说话谁能知道我出身?我今天就跟你敞开心扉,讲一把实话。试想你童年时代,一睁眼就看到屋顶的水晶吊灯,我童年时代,一睁眼就看到屋顶的一条腊肉,两斤多的腊肉知道吗?一家五口半年的副食改善。我每天坐在吊脚楼的地板上呆呆仰头看它,时不时地问我娘‘可不可以割一片腊肉给我吃?’广西那种吊脚竹楼是悬空的,铺盖底下一层木板,隔着一楼的猪圈,每天闻着猪粪味睡去,却长年不知肉味。我七岁那年跟着父亲去柳州做盲流,先是修自行车。呵呵,媒体界都盛传我断了根手指是被黑社会砍,我也乐意这样被人传来传去,其实我没好意思说,那个是自行车车条生生扭断的。后来,爸爸死了,我一个人接着修自行车,养活弟弟妹妹。可是第一天傍晚,就有很多人推着自行车回来找我重补,因为我只知道爸爸是粘了胶水的,却不知道事先还要用锉子锉一锉,于是,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儿,就那样坐在路灯下锉车胎锉到深夜。我不说,谁知道我过去?我能演,能挺,能挨,珊珊,你记着,别向生活索取得太多,我现在仍然觉着腊肉饭是世界上最珍贵最值得为之打拼的东西。你还记得上次我带你去采访凯文·斯派西时他提到恩师杰克·莱蒙吧?杰克·莱蒙是个三观很正的艺术家,他是如何评价玛丽莲·梦露的呢?他说,她把生活压榨得太干了,上帝把一切都给了她,最后了无生趣。记住珊珊,人活着就是要知足感恩,别要太多。”
    珊珊抬起满是泪花的眼睛,无辜地望着覃燕,“可是,师傅,我不想要太多,名气财富地位我都不想要,我只是想要爱情而已。”
    “什么?爱情?你居然提到了爱情?!”覃燕嚯地一声起身,看上去十分激动,“男人们哄着你,令你愉悦、沉迷、放松,然后将管子插进你的肚皮,让你为他们繁衍后代,而我们女人,就管这个叫爱情!”覃燕站在地当间象个女高音歌唱家一样擎起双手嘴巴一张一合。
    就在这时,陈灿昇嬉皮笑脸推门走进,“我就说嘛没着火,怎么可能?你总是那么夸张。咦,这不是珊珊吗?好久不见怎么了谁给你委屈受了灿哥抄把铁尺去找他!”
    “去!去!去!楼下呆着去,我们女人说点私房话!”覃燕挥手之间男人躬身退下。
    “哼,吹水!手无缚鸡之力还铁尺呢小学生格尺吧!”说罢覃燕重又落座,“哼,爱情?珊珊你觉着我有爱情吗?大家都羡慕我有个香港小哈尼,可他懂得狗屁爱情啊?当初我们才见了三面他就给我刻了个墓碑,上面是我俩的名字,他说百年之后我们会合葬在一起,呵呵,在地愿做连理枝呢。见过第四面就向我要了30万买奔驰。这墓碑真他妈好值钱啊,一块破石头能卖30万,我靠老娘当时在想他怎么不去搞批发!”
    “那师傅为什么还要跟他在一起?这没有爱情只有交易。”珊珊轻声问道。
    “很简单,我要的不多。”
    “包括爱情?”
    “还是那句话,别把生活压榨得太干。”覃燕长出一口气,目光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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