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馨瑶的身孕还未到瓜熟蒂落的时候,青涟阁虽然有些准备,但是远远不够,顿时乱成一团。
好痛,年馨瑶周身被疼痛包围,就是上回生小格格也没有如此痛过。她死死拉住凌嬷嬷的手,失声尖叫,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吕湘云急匆匆地去请稳婆和大夫,扶柳忙里忙外地布置产房,凌嬷嬷陪在年馨瑶身旁,不停地与她说话,激发她的意志。
没有人有功夫理会钮祜禄瑾玉,而她也正好来得自在,站在年馨瑶寝室的一个角落里,冷笑着瞧着她痛苦的样子。
就这点肚量还想跟她斗?她不过就这么挑衅了几句,就气得早产,真是福薄。最好是就此一命呜呼,那才是真的称她的心,如她的意了。
这八年来,她一刻都不会忘记与年馨瑶的仇恨,耐着性子日复一日的消磨着时光。她坚信有一天能够打开这扇紧闭的院门,她坚信她能报仇雪恨,成为这府里最最尊贵的女人。
在她心中,都是旁人对她的不是,从来都想不起自己又是如何对待她们的。若不是她害得年馨瑶的孩子胎死腹中,只怕现在两人还是共同进退的好姐妹。但她不甘,不甘永远位于年馨瑶之下,不甘她拥有的比她多许多。
现在,她有一个好儿子,而年馨瑶呢,这么多年膝下无子,只怕这一胎保下来也够呛,怎能不让她觉得痛快呢!
她站在角落,隐在大片阴影中,人来人往都没有发现她那阴狠地笑容。
胤禛赶回府中时,年馨瑶还在生产,一声声凄厉的叫喊搅得他心烦意乱。
钮祜禄瑾玉在产房待了一阵子后,就随着一些丫头一起退出了寝室,然后便端端正正跪在台阶上,满脸的惊慌失措。
乌喇那拉舒兰赶来瞧见她,脸色微沉,心里琢磨着年馨瑶早产恐怕又是与这个歹毒的女人有关。但瞧她隐隐透着信心十足的样子,心里又略微担心,只怕年馨瑶这苦又白受了。
后来胤禛赶来,自然是对年馨瑶多有担心,以至于对钮祜禄瑾玉的存在根本没有留意。
舒兰扯了扯胤禛的衣袖道:“王爷,钮祜禄格格还跪着呢。可否让她起来?”
胤禛诧异地回头,瞧见瑾玉小媳妇一般跪在那里,脸色一片惶恐,泪水涟涟。
这么一联想,他的脸色顿时难看了,大步走到钮祜禄瑾玉面前,抓起她胸前的衣襟,怒道:“出来了还不安分,想要找死吗?”
钮祜禄瑾玉惊慌失措,连忙唤道:“王爷息怒,王爷息怒,妾只不过来给侧福晋请安,还未说几句,侧福晋就腹痛不止,实在不是妾能预料得到的啊!”
胤禛依旧没有放开她,转头问同样守在门口的扶柳道:“方才你在不在屋内伺候?”
扶柳连忙跪下,点了点头。
“当时情况如何,你一五一十说出来。”
扶柳垂头,将钮祜禄瑾玉进入青涟阁后的一言一行都重复了一遍。虽然那话语中带有嘲讽之意,但是从旁人嘴中复述出来倒也没什么问题,就如同寻常关怀一样。
年馨瑶与钮祜禄瑾玉的深仇大恨,胤禛是知道的,虽然时间已久,没有确凿的证据,单凭红菱临死留下的遗书,又实在定不了她的罪。但是胤禛相信,这个会使用魅药来争宠的女人,这个为了保守秘密杀人灭口的女人,自然也会做出那些歹毒的事情。
他本想关她一阵子再找个机会处置了她,可是为了笼络钮祜禄家,笼络她的几个弟弟,不得不妥协让她苟延残喘。偏偏,她生了一个好儿子,这个好儿子不但天资聪慧,甚至深得皇父的喜爱。就因为这个孩子想母亲,皇父就下了口谕让他将钮祜禄氏放出来,可见这个孙儿在他心中的地位已经超越了其他子孙。
弘历如此受宠,对他将来的胜算自然又增加了一层。再说稚子思念母亲无罪,他虽然不喜,却还是遵照皇父的意思,释放了钮祜禄氏。
可是没想到,这个女人才刚出来就闹得年馨瑶早产,简直令他愤怒不已,却无从发落。她的身上仿佛被施加了两道盾牌,寻常过错已经无法伤到她的根本。所以,她才会如此肆无忌惮,迫不及待地与所有人为敌。
胤禛心有不甘地松开她,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走回年馨瑶寝室门前,关注着里面的动静。
年馨瑶的叫唤还是非常惨烈,令他双手握拳,死死得攥着。
忽然,她爆发出一声高亢地惨叫,屋内瞬间就没了动静。
“怎么回事?快开门?”胤禛焦急地拍打着房门,乌喇那拉舒兰也十分紧张,唯有钮祜禄瑾玉垂着头冷笑。
门骤然被打开,吕湘云抱着一个襁褓走了出来。三年前她已经由胤禛和年馨瑶做主,嫁给了无雨,白日依旧在府内当差,夜里同无雨一起回到自己的小家,过着平淡而又幸福的日子。出嫁后的第二年,她诞下了一个女儿,年馨瑶思念小格格,待这个小姑娘如同自己亲生女儿一般。
“恭喜王爷,侧福晋生了一位小阿哥。”她满脸喜气,将襁褓递给胤禛。
胤禛也不是第一次抱自己的孩子了,可接过来时还是小心翼翼,生怕抱不好,弄伤了如此娇嫩的婴孩。
因为是早产,孩子很小,脸上皱巴巴的,眼睛都没张开。他的哭声微弱,几乎轻不可闻。
“瑶儿如何了?”
“侧福晋还好,只不过是累了,已经睡着了。”吕湘云答道。
胤禛抱着孩子,回头看了钮祜禄瑾玉一眼,沉声吩咐:“侧福晋需要休息,月子期间不许任何人探视,你回去吧。”
钮祜禄瑾玉心里大恨,没想到年馨瑶竟然如此命硬,接二连三度过鬼门关。当下只好佯装柔弱地对胤禛和乌喇那拉舒兰拜了拜,这才踉跄着离开了青涟阁。
走着瞧,未来的日子还长得很呢!
胤禛正想抱着孩子进去探视年馨瑶,却被吕湘云拦住了。
吕湘云方才的喜气不见了,脸上浮现着忧色。
“王爷,大夫说,小阿哥……小阿哥不太健康。”
胤禛一愣,低头望向自己的孩子。这个孩子是早产,自然没有其他足月生的孩子来得有生气,可怎么能说不健康呢?
没等他问,吕湘云解释道:“侧福晋气弱,使不上力气,小阿哥半天生不下来,憋得几乎窒息。后来还是稳婆不断刺激侧福晋,这才让她费了全身力气,将小阿哥生了下来。可是小阿哥窒息太久,终是造成了影响。”
“究竟造成了什么影响?”胤禛低声问道。
吕湘云望了乌喇那拉舒兰一眼,不敢开口。
“你就说吧,王爷也好寻了太医来为小阿哥医治。”乌喇那拉舒兰心知不好,但依旧柔声劝道。
吕湘云定了定心神,端端正正跪了下来,最终还是说出了口:“大夫说,小阿哥身子虚弱,只怕没办法长大成人。”
她说话的时候,胤禛的眼睛一直盯着怀中的孩子,只觉得满心悲哀。他和瑶儿是否受了诅咒,不然的话为何他们的孩子都会遭遇如此可悲的结局。第一个孩子,被草乌毒害,胎死腹中;第二个孩子,聪明伶俐,却被毒蛇所害,惨死花园;而这第三个孩子,才刚刚生下来就被定了终身,也不知道在这阳世能度过多少日子。
是他做错了什么?才会累及子嗣?
“侧福晋知道吗?”他的声音隐隐透着绝望。
吕湘云摇了摇头,“奴婢不敢告诉侧福晋,小阿哥刚生下来,侧福晋尤其高兴,说总算对得起王爷了。”
“她真的这么说吗?”胤禛闭上了眼,有一滴泪珠落在了小阿哥的脸上。
他没等吕湘云的回答,推门而入,缓缓走到年馨瑶床前。
年馨瑶正在熟睡,脸色有些苍白。因为刚刚生产完,额上还浮着细密的汗珠。但她脸上带着笑意,仿佛做了什么美梦,心情愉悦。
看着这样的她,胤禛越发难过,轻轻将小阿哥放在她身边,俯身吻了吻母子二人。
他的这一吻,惊醒了年馨瑶,她眨了眨眼,对他笑了笑。
“王爷,妾终于给您生了一个小阿哥。”
胤禛含笑点了点头,伸手整了整她额上的乱发。
她又转头去看小阿哥,半侧着身子,将脸凑近,亲了亲他的额头。
“王爷想给小阿哥取个什么乳名?”
其实这个孩子的乳名,胤禛早有准备,甚至取了好几个,有阿哥的也有格格适用的,就等孩子出生,拿来给年馨瑶挑选。
这时年馨瑶问起,他想了想,选了其中一个答道:“福宜。”
“福宜……”年馨瑶的目光没有离开过小阿哥,她重复念了这个乳名好几遍,这才点着孩子的鼻子说道:“希望咱们福宜永远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胤禛又有些忍不住了,忙将头偏到一旁,过了一会才平复下来,笑着应和:“是,希望他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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