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芸熙千夜澜》第102章 真心（一）

    满园鸢尾盛开，芬芳袭人。
    韩芸熙原本要抗议萧炎风风火火的行为，却在看到满园的鸢尾花后便忘记了要挣脱，任由萧炎牵着自己走向园子。
    山中的早晨会结成露珠，露珠凝结在花瓣上，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美丽。
    她之前就惊叹与这花圃的美，未曾想，已然看过很多次，可每看一次，依然会觉得风景如画。
    萧炎放开韩芸熙的手，走到一株蓝色的鸢尾花旁边，看着上面晶莹的露珠，微微一笑。这一笑不参杂质，似乎是一个不经世事的孩子才会发出的会心笑容，韩芸熙从未见过这样的萧炎，不觉就有些看迟了。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不正经的变态么？
    察觉到韩芸熙盯着自己出神，萧炎笑了笑。
    “小野猫，你听说过有关于鸢尾花的故事么？”
    韩芸熙一怔，随即想了想，想到了一个西方关于鸢尾花的神话传说。
    可说那些什么希腊神话什么的，萧炎也听不懂啊。
    转念一想，韩芸熙点点头说道：“倒是在以前，听过一个关于鸢尾花的故事，传说，人们因为鸢尾花的形状而把它称为爱丽丝，而爱丽丝是一个彩虹女神，她呢是沟通人间和天上诸神的使者，很多善良的人死后，便是由她将他们的灵魂带到天上一个美丽的地方。所以，她是一个为逝去的灵魂带来幸福的使者。”
    韩芸熙说完后，见萧炎不知在想什么想得出神，便推了推他。
    “死变态，你在听我说话嘛？”
    萧炎如梦初醒，回过神来。
    “原来鸢尾花还有这样美丽的传说。”说完，萧炎苦笑着摇摇头：“可惜……”
    “可惜什么？”
    “我听到的故事，却完全不是这样的说辞。”
    韩芸熙来了兴趣，托着腮看着他，萧炎继续说：“我的鸢尾花的故事是这样说的。传说天上有一个下凡的仙人，他一直在寻找真正的幸福是什么，有一天，他在晶亮的溪水边上发现了一朵蓝色仿佛蝴蝶一般的花朵，便将它采摘下来，在手中化作一只精美的笛子。仙人吹奏的时候，山野中立刻便回响起动听的乐曲声，甚至能使肥胖的斑鸠引颈回望，还能使机警的山鸡飘然欲舞，连平静的山泉溪水都能愉悦的翻起浪花，水中的游鱼都要探出头来一睹仙人的面容。传说那仙人生的极其俊美，普通人看一眼，便沉醉于他的美貌。”
    “有一天，仙人来到一处俊山翠岭的地界，惊叹于此处极致的景色，以及各种奇异的植物动物，便停留在此处流连忘返，闲来无事时，他便吹响了鸢尾花做的笛子，笛声袅袅，不多时仙人发现一个极其美丽的女子正怯怯的看着他，眼中似有期待有有些害怕，他温柔的招她过来后与之攀谈，才知道这里其实是一块圣地，她是看守这圣地的圣女，她的任务便是将擅自闯入圣地的人都赶走或消灭。”
    “仙人听完后觉得很有趣，便问她是不是想将自己赶走，圣女迟疑了许久，才慢慢说到听他的笛声那样的美，他长的也这样的美，应当不是坏人，况且，那笛声可献给神灵，当作神灵的礼物。”
    “仙人觉得圣女的话很有趣，他想更多的了解圣女，便在那里住了下来，后来他才发现，原来偌大的灵山，只有圣女一个人在那里悄悄守护。”
    “后来，他们是不是日久生情，然后就在一起了？”
    韩芸熙插嘴道，萧炎看了看她，点了点头。
    韩芸熙心道，就知道是一个美丽的童话故事。不想，萧炎又继续说道。
    “仙人和圣女很快便相爱了，仙人告诉了圣女世间很多奇妙的事情，让圣女动了凡心，她想最后一次守护圣山之后便离开这里，去世间去体味一翻真正的世俗之乐。很快，圣女便怀孕了，她与仙人在圣山深处偷偷造了一间房子，在屋前种上了各式各样的鸢尾花，等待着他们的孩子降临，在度过了一家三口幸福生活的时光后，在他们的孩子两岁时，圣女有了孩子的事被圣女的族人知道了，他们将圣女和孩子打入天牢，并扬言要杀了孩子，还要圣女供出到底是何人玷污了她的身子，圣女致死都不肯说出有关那男子的任何消息，自圣女被囚禁之后，族中之人将圣山仔细的寻了许多遍，却始终未找到有关男子的任何蛛丝马迹，那男子也自始至终从未出现过，可圣女在临死之前都对那负心的男子未有过半点怨恨，她感谢能遇到她，才让她的生活多了那样多的光彩，在她死后，她房前那片鸢尾花丛，原本是各种各样的颜色，却在一夜之间都变成了血染般的红色，在经历了极致的绽放之后，便渐渐凋零，再无生趣。”
    讲完故事，萧炎看着韩芸熙苦苦笑道：“这样的鸢尾花，还是给人带来幸福的么？”
    韩芸熙看着萧炎苦笑的神情，忽然想起昨晚在喝醉之前，隐隐记得他曾说过自己母亲的事情，忽然一个念头在韩芸熙的脑海中渐渐形成。
    这鸢尾花的故事，该不会就是他母亲的故事吧。
    想到此处，韩芸熙忽然有些同情这个死变态了，若真是如此，那这死变态年幼时可真是经历了无数的苦难与折磨，好可怜……
    看到韩芸熙向自己投来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萧炎有些无奈，揉了揉她的脑袋问道：“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韩芸熙垂下眼，慢慢蹭到萧炎旁边，靠着他看向地上的鸢尾花，良久才幽幽说道：“阿炎，你刚刚讲的事情，是不是你母亲的事情？”
    萧炎一怔，没想到韩芸熙竟如此聪明过人。
    他苦笑着摇摇头，一把将韩芸熙搂在怀中，蹂躏她的脑袋：“知不知道人不能太聪明，小心招人嫉恨丢了性命！”
    韩芸熙苦着脸拉下萧炎的手，抚平了头顶的乱发，然后看向他认真说道：“阿炎，其实我觉得，你母亲是很幸福的。”
    萧炎手下一顿，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眼底也由不可置信渐渐转为冰冷，最后，他将韩芸熙一掌挥开，猛地站起来，冷冰冰的看着她，眼底似乎还有若有若无的嗜血与恨意。
    “你懂什么？！她被那混蛋骗成那样还叫幸福？她死于非命还叫幸福？她致死那混蛋都没有露过一面，那叫幸福？！韩芸熙，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别在这里自以为是！”
    说罢，萧炎猛的转身，在韩芸熙惊异的视线中，转身回屋，砰地一声关住了房门。
    韩芸熙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上一秒和这一秒比起来，完全不是同一个人。况且这家伙虽说很不正经，但一直都对她很好说话，也从不发火，他这样的反应忽然如一头受困的猛兽一般，充满了攻击性，而她也似乎无意间戳到了他的痛楚，韩芸熙不知所措的呆楞在原地，看着碰的一声关上的门板不知作何反应。
    门板的另一面，萧炎背对着门板，双手握拳，极力抑制自己内心如猛兽般的愤怒。
    从没有人敢这样挑战他。
    他原以为，母亲的事已成为心里的一道伤疤，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他已心如止水，除了一定要在有生之年找到自己那个禽兽不如的父亲并且亲手宰了他以外，他的情绪不会再有任何波澜，他只会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鬼而已。
    可韩芸熙只是轻轻一句话，他的苦楚便如洪水猛兽般喷薄而出，连他自己都没料到，他的反应竟如此强烈。
    萧炎心烦意乱，忽然转身破门而出，看都未看韩芸熙一眼，便施展轻功消失的无影无踪，韩芸熙想叫住他道歉，可话还没说出口，偌大的山谷便只剩她孤身一人。
    “阿炎！”，
    韩芸熙叫了一声，山谷中回声阵阵，却也只有她一人之声，看着萧炎离开的方向，韩芸熙奋力追了上去。
    圣女峰是萧炎为了纪念母亲而亲自圈定的山峰，深谷的外围设有五行八卦之变，寻常人走到山脚下便会迷路，而山上的人若不熟悉路亦是没法下山。韩芸熙本就没有萧炎的速度快，如今伤势还未痊愈，此时不仅没追上萧炎的脚步，还在半山腰迷了路。
    “怪不得这地方都没人来，感情是有人设了迷宫啊！”
    韩芸熙兜兜转转，在圣女峰山谷的出口处来回打转，走了约莫有一个时辰，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处。
    有些泄气，韩芸熙干脆坐在地上，用手扇风，半晌，气急败坏的对着被树枝遮蔽的天空高喊：“有没有人啊！”
    意料之中，无人应。
    “咕噜。”
    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一声，韩芸熙才想起来自己醒来以后除了喝了一碗醒酒汤以外什么都没吃，这萧炎一股脑的跑没了影，自己追着他又把人给追丢了，这下好了，还迷了路，想回都回不去了。
    哎，这迷宫也不知是谁设的，仿佛路中有路，即便是站在最高的树顶或山顶，都分辨不出到底那条才是下山的真正道路。
    飞身上树，韩芸熙靠在一棵有着茂密树枝的大树上歇息，脑中想着方才发生的事情，有些混沌，无意间抬眼，看到自己所在的树上结了几个果子，韩芸熙腹中饥饿，再看那果子便觉得鲜美无比，忍不住摘下了一个咬了一口，在尝到果子香甜可口的滋味之后，韩芸熙一连吃了好多个，直到腹中饥饿感渐渐消失，才住了嘴。
    想到既然也下不了山，现在回去的路也找不到了，还不如在原地等着死变态想通了来找自己，于是，韩芸熙便靠在粗壮的树干上，不知不觉，便觉着有些困倦，听着山间的蝉鸣声，便渐渐睡去。
    山中风云多变，白日里还是晴空万里，到了傍晚时分便乌云密布，远处雷声阵阵，倾盆大雨转瞬即来。
    隆隆的雷声以及倾盆大雨和阵阵寒意让韩芸熙一个机灵便醒了过来，她往树枝的更深处缩了缩，可豆大的雨点还是穿过层层树叶落在她的身上，很快，丝帛的衣服便浸湿了，韩芸熙被寒意侵袭，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该死的，屋漏偏逢连绵雨……死变态，你什么时候来找我啊！”
    ……
    萧炎飞身出了圣女峰，忽然不知去哪里，平日里，圣女峰便是他平心静气的地方，若是自己有什么心事，便会来到这里吹奏一曲，听着山泉声，闻着花香，自己的心情便很容易平静下来。
    可现在，却不知天大地大，该去向何处。
    回到断魂谷总舵，萧炎对着手下发了一通脾气，斥责他们办事不利，并限他们七日内打听到千夜澜的下落，手下们待萧炎走后叫苦连天，不停抱怨不是前两天潇潇姑娘才带来消息说不用着急打听千夜澜的下落么，怎么谷主今日就和吃了炮药一般。
    萧炎自然不知他走后自己的手下在他走后说了些什么，在离开断魂谷总舵的时候他的心情已好了不少，再加上看到外面风雨欲来，萧炎不自觉的便有些担心韩芸熙一个人在山谷里面会不会怕。
    萧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担心那个放肆的小野猫，他现在一门心思便是回到屋中的时候会不会看到一个被雷声吓得瑟瑟发抖的小野猫躲在床下等他回来。
    这个念头让萧炎有一丝开心，不禁就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待到回到圣女峰内的小屋里时，窗外已瓢泼大雨，萧炎站在屋子正中央，看着屋内空无一人的景象，一动不动的站了半晌，然后猛地一掌挥开，房门砰地一声弹在另一边，狠狠的砸在墙上。
    “来人！”
    萧炎站在雨中怒吼一声，隐藏在萧炎身边的暗卫立刻全部应声出现，单膝跪在萧炎面前齐齐的一排，恭敬的等候萧炎的指示。
    “韩芸熙呢……”
    萧炎沉声问，风火雷电地五人偷偷的面面相觑了一眼，又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