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沧海当然不可能去结扎,他又不是脑壳坏了,先不说做那个什么劳什子手术会不会对那能力有影响,单想着他以后还指望让紫涵再怀几个孩子就知道这事绝对不可能。他原是打算闹一闹,不管父母同意还是不同意,总归让他们知道自己的态度,别妄想摆布他的人生,而这分寸也拿捏得恰到好处,尤其是看到那些自己为了孩子买的小东西,更添了几分真挚。
易光荣一向是急脾气,这下更是气得脸色发红,喘着大气说不出话来。易希城绷着脸,扭头对弟弟怒喝:“阿海,你这话说得偏颇,爸妈是怕你识人不清才插手管这事儿的,你怎么把矛头朝着家里使?再说那女孩子的事我也听说过,她从前是跟着胡宏年的,你怎么就知道她怀的孩子一定是你的?”易希城是家中的老大,从小说话做事都一板一眼,不懂得转弯抹角,所以他并不知道这番话一出,不仅仅是伤了刘紫涵的尊严,更是抹了易沧海的面子。
被易希城这么一说,易沧海这段日子压抑在平静底下的波涛翻涌而至,英俊的脸庞倏地变得狠戾阴郁,睨向兄长的眼神更满是厉色,他勾唇冷冷一笑,踢开脚边的箱子任其滚到一边,一步一步朝易希城走近,声音极轻极慢地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听听?”
到底是女人家细心,徐慧觉得易沧海的神情不大对劲,还担忧地扯了扯丈夫的衣袖提醒他别说了,可易希城并不领情,还一副不吐不快的样子,继续点火说:“妈是为你好,娶妻就得娶个家世名声清白的女孩子,你别被美色蒙了心,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唔……”他话还没说完就闷哼一声,易沧海恼羞成怒给了他一拳,感觉鼻子涌出一抹腥热,他用手一揩,原来是出了血,他脸一沉,力量颇大地反手一挥,易沧海被他推倒在地,同样被打得嘴角见了红。
易夫人看着两儿子扭打起来,手心手背都是肉,又听了易沧海刚才那番骇人的说辞,饶是再坚强的女人也不得眼眶一红,哭喊着:“你们这是做什么?是不是要气死我才安心啊?”
徐慧是拉了丈夫劝不了小叔,两边不讨好,保姆本来是喂完易蓓蓓例行带她到大院的小花园散步,哪知刚出客厅就见到这种场面,立马将孩子带回房里不敢出来。
易沧海气急败坏,更顾不得身上的疼朝他大哥身上狠狠地招呼,只想把这段日子的憋屈气闷不爽全发泄出来,嘴里一个劲地重申:“你NND在放狗屁!她怀的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孩子!”
场面越来越混乱,一屋子的狼藉不堪。
就在这时……
“通通给我住手!”一声中气十足的呵斥从门口传来。
“爸?”
“爷爷?”
大家都吃了一惊。
易老太爷拄着拐杖慢慢走进来,那“笃笃”的拐杖着地的声音在瞬间安静的大厅尤其清脆,敲得每个人都凛然屏气,易夫人扶着易光荣迎上来:“爸,您不是明儿个才回么?”
哪知易老太爷面色不佳地绕过他们,径直往客厅主位一坐,冷冷哼着:“哼!我不回来岂不是错过了这出闹剧?”
二哥要来拉坐在地上的易沧海。
“做什么?不是喜欢好勇斗狠吗?就让他呆着那里!”易老太爷抻起拐杖就往易沧海身上打去,别看他上了年纪,那力道可不输任何人,又急又狠,一下一下地打得看的人都不忍心。
易沧海不敢躲,咬紧牙拼命忍着痛,这么些年他挨打挨骂从没有哭过,被人欺负了就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可今天他真的觉得憋屈到了极点,也不管易老太爷的拐杖多狠,就死死地抱着他的裤腿委屈地呜咽着。
刘紫涵是没有打电话告诉他要拿掉孩子,因为她压根不会主动跟他联系,可他安在她身边的人说她已经去医院问过情况,就说明她还是存了那心的,叫他怎么不伤心不着急。他以前觉得妻子孩子不过是跟家里好交代,谁是他老婆谁给他生孩子根本不重要,他结了婚照旧是呼风唤雨的易三少。可现在不同,不是她刘紫涵就什么都不对了,他们同意是皆大欢喜,不同意他也豁出去了。
易老太爷抖抖腿把他踢到一边去,冷声骂道:“都三十几岁的大男人了,为了个女人就值得你哭成这模样?难道你就这点出息?都把我教你的都忘光了是吧?”
“爷爷……”易沧海被易康华瞪了一眼,马上擦了眼泪,又不敢起来,索性跪在那里听从教诲,这个家里爷爷最大,把他老人家给得罪了就麻烦大了。
易老太爷别开眼,催促他:“你喊玉皇大也没用,给你爹娘跪去!儿子跟老子叫骂像什么样?”
易沧海犹豫了一下,看了看二哥,又看了看爷爷,最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跪到父母面前,本来还是一声不吭的,可易老太爷咳了两声,他再不甘心也得老老实实地认错:“爸,妈,对不起。”可那狼狈的脸上还是不服输的傲着。
易夫人心软想让儿子起来,可易光荣哼了一声不答腔,她也只得哭着沉默。
其实在场的人谁不知,易老太爷不过是给大家一个台阶下,他先开口骂了易沧海,又让他主动去认错,这下谁还敢再有别的意见?明里打骂,暗里护到心肝上,这么些年一贯如此,更何况这件事易沧海早早的就去给他交代了,他本就疼他,没有不帮的理儿。
易光荣不说话,大家也不敢吱声,易希城想说点什么,却被妻子拉到一旁,对他摇了摇头。
易康华淡定地喝着孙女泡的茶,眼睛却是盯着自己的儿子瞧,易光荣一肚子的火没处撒,可在父亲面前,尤其是他老人家最疼小儿子,再倔着也没用,寒着一张脸说:“起来吧。”
易夫人拍拍易沧海的肩膀,心疼道:“就是就是,这快过年了让别人瞧着也不好,阿海,快起来!”
易康华不动声色地放下茶杯,抬眼看了他们一下,慢悠悠道:“小慧,你跟老大先回去,明天领蓓蓓来我这儿,好久没见那丫头了,怪想念的。”
“是,爷爷。”徐慧回答以后,拉着易希城回了房间。
“老二,你带这臭小子去擦药,别出来丢人现眼!”见他不服,易康华又瞪了他一眼,这才转头跟儿子儿媳说。“你们两个到书房,我有话跟你们说。”
不愧是易家大家长的做派,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让一场闹剧平静下来了。
易沧海也想跟着去,他心里觉得这件事今天不说个明白,以后就再没这样好的机会了,可跪了太久,腿都麻木了,急着起身反而又跌了回去,伤上加伤,还是他二哥易希鹏在后头扶着,温和地笑骂他:“都闹成这样你还不知道安分点,放心,少不了你的好处。”
易沧海一听来劲了,也顾不上自己此时此刻的糗样,拉着二哥的手打探道:“二哥,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消息,快告诉我啊!”
易希鹏又气又笑,顺势拉了他一把,等他站稳了才说:“我又不是侦察兵,哪里知道什么消息。”说着也不理他,慢慢往楼梯走去。
若是能轻易打发的就不是易沧海了,他一瘸一拐地黏在他身后嚷嚷:“我的好易希鹏,你就告诉我吧,好不好?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嗯?”这一幕若被外人见了可不得了,这手段狠辣的易沧海,可是在撒娇?
书房……
易康华跟儿子儿媳坐在沙发上,芳姨沏了老太爷最喜欢的铁观音,给他们都倒了一杯后又退了出去。
许久,房间里都没有声音,似乎在比较谁更有耐心。
易康华瞅着墙上挂着的画好一阵子,才轻缓地叹气:“老三打小脾气就乖戾,好勇斗狠,你们背地里怨我这是我惯出来的,这我都知道,今晚你们又怨我纵着他了吧?”别以为他老了,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什么都清楚。
易光荣脸上讪讪的,不过心里还堵着一口气,不肯说话。
易夫人见状,硬着头皮打圆场:“爸爸,我们没怨您。”怪谁也不能怪到他老人家身上啊!
易康华摆摆手,打住了这个话题,又问道:“你们知不知道,老二跟老何家的那大丫头分房大半年了?那大丫头最近还请调去了北面!”见二人一脸吃惊地彼此互瞅着,又抬眼看着他,他才冷笑道。“好啊,你们做人父母的怎么连这样要紧的事都不知道?这门亲事不是你们口中的好姻缘?那何卓不是你们的好媳妇?”
二人被训得尴尬极了,这事他们着实不知情,哪里有回话的余地?
“老二终究因为那件事跟我们离了心,脾气又倔,受了委屈也不肯跟家人提起,要不是我想着快过年了把他接回家聚一聚,好好的过年就是图个团圆,怎么知道回来又闹了这么一出?”易老太爷来气,用眼神挡住要说话的易光荣,哼,刚才不说,他现在还不让他说了!
他顿了顿,又继续教训:“我年纪大了,又念着你们才是他们的父母,我本不想管的,当年老二那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可如今老三这桩,我却不得不管。你们想想看,老大跟小慧结婚多少年了?我没记错的话六年了吧,蓓蓓今年已经四岁了,易家也就这一根独苗苗,可女孩子家总是要嫁出去的,老二又跑到那么远的地方……所以老三说那姑娘有了他的孩子,我心里不知道多高兴,虽说是他不对在先,可我们家又不是封建家庭,难道出了这种事还怪到人家姑娘头上?”
易夫人知道老太爷这话是针对自己的,想了想应对之策,才说道:“爸,不是我们思想保守,可那女孩先前还跟她叫舅舅的人不清不楚,事情闹得也大,要她进我们家门,岂不被人说三道四的?再说了,婚姻大事讲究门当户对……”
见还是说不通,易老太爷一来气,把茶杯重重一放,铿锵一声:“什么门当户对?我听说那孩子也是书香门第,配我们绰绰有余了,我们又是什么底细,你问问光荣,他小时候也吃过树皮啃过馍馍,现在有些地位了就瞧不起人了?我们嫌弃人家姑娘,人家姑娘指不定嫌弃老三的过去过得荒唐!”
易光荣见父亲是真的动气了,瞪了妻子一眼,才温言辩驳道:“我们只是想慎重一些,您老人家也说阿海过惯了荒唐日子,不管着他只怕会更无法无天。”虽然心中不快,可他知道父亲有心脏病,不能过分激动,只能顺着他的话好好说。
事已至此,该说的也都说完了,估计他们一时半会儿也不能转过弯来。
易康华拄着拐杖站起来,哼气道:“算了,我都七十多快八十的人了,指不定哪天两脚一伸入了土!我也没什么指望,就想抱抱重孙子乐呵乐呵,该怎么做,你们看着办吧!”他把这话抛下,也不管他们夫妻二人会有什么表情有什么话要说,就慢条斯理地踱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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