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易沧海又给刘紫涵打了个电话,电话里她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有什么情绪,他说什么问什么她都回答,简直比平日里乖巧一百倍。
隔着冰冷的电话线,他问她:“紫涵,你就没别的要跟我说吗?”说他母亲去找她,说她受了委屈,向他撒娇也好骂他也罢,那样会让他感觉到她很真实,而不是一个木偶,一个只对他不在乎的木偶。
哪知她真的不懂自己的心意,冷冰冰地答:“没有。”
早该料到,她会让他彻底失望,那么狠心。
他轻轻地笑出声,继而忍不住放声大笑,他笑自己,今天也终于体会到一个巴掌拍不响的滋味儿,是那种无论怎么努力都会扑空,钝钝的疼跟着呼吸一抽一抽地渗进五脏六腑,没完没了。
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京津地区连降暴雪,大雪封路,等易沧海赶回去的时候,刘紫涵已经收拾好东西提前出院了,韩天娇不放心她怀孕一个人住,于是接她先住在了韩天娇家里。
刘紫涵离开的那天,风雪已经停了,天空难得放晴,和煦的阳光将厚重的积雪慢慢消融,还是很冷,呵出的水雾能成霜。易沧海的车早就停在机场门口,他倚着车门,也不管被风刮得多难受,眼眸怔怔地看着他们下了车,司机正帮他们卸下行李。他的目光只追随着紫涵,她明明穿了羽绒服。却跟他看过的孕妇都不大像,太瘦了,看起来让人忍不住抱在怀里好好疼好好爱。
他们难得地心有灵犀,她抬起头朝他的方向看过来,先是愣了一下,又侧身对韩天娇,刘震宇说了些什么,两人也跟着看了他一眼,却是寒着脸,目光不善。不一会儿,她朝他慢慢走过来,明亮的眼睛像泉水似的弯弯一泓,就站在面前安安静静地望着他。
易沧海眉眼一敛,僵直着身体没有动,两人四目相对,直到看到她被冻得缩了缩,这才忍不住懊恼地骂她:“今天是什么温度?怎么连个围巾也不戴?”说着就脱下自己的围巾围到她身上,灰色的羊毛款,针脚织得很细,长得围了她两三圈,温暖一丝风都跑不进去。不过她习惯性地要取下来,手却被他紧紧地握住,听见他恨恨地说。“你就非得跟我倔非得让我难受是不是?信不信只要我说一句话,你哪儿都去不了?”
“我信。”都这个时候,刘紫涵也不想再跟他纠缠,拉开他的手,叹气道:“不过是你母亲帮忙订的票,我想应该不会有阻碍。”
“该死的!”易沧海不悦地捏紧拳头,复又松开,这个时候他最想做的事就是把她抱住,狠狠地抱住,而他也真这么做了。“真的要走?想好了?”他的声音闷闷的。
“嗯。”刘紫涵倔强地应了一声。
易沧海有些失望,搂得她更紧了一些,低声说:“你走了我怎么办?孩子怎么办?”
刘紫涵一怔,孩子,这个问题连她都不知道要怎么解决。
易沧海眼睛一转,抱着她继续喃喃:“再过些日子他长大一些,就能听见胎心,他的小胖腿会踢你的肚子,他的眉眼可能像你,鼻子可能像我,性格呢……”
“够了!我不要再听!”刘紫涵受不了,猛地推开他,乌亮的眸子里带着薄薄的水雾,恼恨地横着他。带着寒意的冬阳打在脸上,泛起一层金色的芒,她的眼前模糊一片,最终她只得转过身:“保重。”没有回头,只是渐渐地离开他的视线。
易沧海觉着脸上有些湿润,是又下雪了吗?怎么上海今年的雪会这么多呢?
他没有进候机室,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把她拽回来。他还维持着那个姿势,倚着车门,嘴上叼了根烟,头发被风刮得凌乱,唯独那英俊的侧脸依旧深刻,一直望着她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等上了飞机安顿好,韩天娇还心有余悸,拉着刘紫涵的手念叨着:“看模样就知道和他妈妈一样,不是省油的灯,我还真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断了也好……”
“娇娇。”从刚才在候机室开始她就一直问紫涵关于易沧海的事,紫涵头皮发麻,支支吾吾地有些疲于应对,毕竟有很多过往再提也没有多大的意义,只会让他们更担心。
“娇娇!”刘震宇威严甚甚地瞪了韩天娇一眼。“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他低头看了紫涵一眼,瘦削的脸已经凹下去,眼底还有一圈青褐,能强撑到现在还没倒下去已经万幸了,还问什么?
韩天娇怔了怔,看看老公,又瞧瞧紫涵,终究是长叹了一声,不再说话。
刘紫涵感动地挽着韩天娇的手臂,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安心地闭上眼睛,可手指却抓着围巾的下缘,仿佛还带着那个男人的味道,强烈得让人无所适从,砰然惶惶。
她不再多想,自以为,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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