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影枫卓非凡》16山盟虽在锦书难托（一）

    三日后的午后。
    杨影枫一个人从“悲魔山庄”中走出，陪伴他的只有那一柄始终不曾离身的“悲魔之刃”。
    今天是他和紫轩约定在芭蕉小筑会面的日子。因担心会引起纳兰真的不快，所以他没有把自己和紫轩见面的事情告诉纳兰真。中午吃过饭后，他推说自己想要出去走走，便一个人走了出来。记得临走前，纳兰真半是玩笑地问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这才要一个人出去转悠。自己支支吾吾地胡乱说了个理由，纳兰真也并没有深究，便让自己独自离去了。
    他缓步走在“悲魔山庄”外的路上，低着头回忆着同紫轩曾经一起度过的点点滴滴来。他虽对紫轩的背叛无法原谅，但那些记忆，那些曾经刻骨铭心地爱过的记忆，哪里是那么轻易地就能从心上抹去的了？
    就在他低头冥思之时，忽然一个家丁快步跑了过来，很是欢喜地对杨影枫叫道：“庄主，您好啊。”
    杨影枫抬起头来，猛然间却想不起那个家丁的姓名，一时不好意思招呼。那家丁却是道：“庄主，我是朱大壮啊，上次您教了我两招擒拿手，我今天用这两招擒拿手收拾了一个恶霸呢。”
    杨影枫伸手拍了拍朱大壮的肩膀，道：“大壮，干得好！”说着继续向前走去，与朱大壮擦肩而过。
    朱大壮能够得到杨影枫的一句赞许，已是欢喜至极。他大声笑着，兀自喃喃道：“太好啦，公子表扬我啦。”
    不知不觉中，自己在“悲魔山庄”的众人心中，已经有了如此崇高的地位？杨影枫低着头，默默想着。
    就这样一路思索着缓缓前行，他终是在接近黄昏的时候来到了曾经的芭蕉小筑。
    却见芭蕉小筑已重修一新，门窗均已换过。杨影枫心中微微一动，轻轻伸手在门上叩打：“紫轩，紫轩，我来啦。”
    “请进吧。”一声清婉的声音从屋中传来，隐隐有几分当年坐在湖边的吹箫仙子的风采。杨影枫的心跳忽然一阵加快，握紧了拳又松开，这才迈步进屋。
    屋中的家具用品也都重新翻修一新，卓非凡备置的家具均被撤去。一个红衣女郎正静静坐在座椅上，手中端着一杯清茶，正独自默默品茶。
    杨影枫心中柔情无限，轻声唤道：“紫轩……你……你好像瘦了……”他心中有千万句话涌上喉头，可到最后说出口的，却是这样一句普通的言语。
    紫轩将茶杯放下，嘴角挤出一丝淡淡的笑道：“杨大哥，今天我请你来，是来向你道歉的。”
    “哦。”杨影枫只轻声答应一声，不置可否。
    紫轩站起身来道：“杨大哥，能陪我出去走走吗？”
    杨影枫想不到今日紫轩如此主动，便答应了下来。两人一起从芭蕉小筑出来，在林间小径上缓步走着，望着已经空空荡荡的樱花树，均是默然无语。
    紫轩终是率先开口道：“杨大哥，你还会想起我们两个当初在一起的时候吗？”
    杨影枫抬起头来，望向头顶的一棵樱花树，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道：“会。那段日子，杨某永远都会记得。”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你。”
    紫轩心头一暖，眼中泪珠浮动，几乎便要掉下泪来，轻声道：“杨大哥，还能听到你这句话。我便是死了，身子化成了飞灰，也心满意足了。”
    杨影枫勉强笑道：“紫轩，我们两个虽然屡遭劫难，但是现在不是都活得好好的吗？不要胡思乱想啦。”
    紫轩却是转过头来，带着一丝倔强的目光迎上杨影枫的目光，开口道：“不，杨大哥，这是我的真心话。为了你，我真的不会惧怕死亡。你以为我是怕卓非凡的威胁才毒害你的吗？不，不是的。卓非凡先是让贾少去恐吓我，然后又让夺命一点金去威胁我，我却始终没有动摇过。”她缓缓向前走着，一面走着一面说道：“那一天在芭蕉小筑，夺命一点金用手扼住我的喉咙，逼我答应害你。他的手只要稍稍一加力，便能捏断我的喉咙，可我却仍是朝他摇了摇头。”
    杨影枫并不知道夺命一点金威胁紫轩的细节，此时听紫轩说来，一时颇为感动，忍不住道：“紫轩，那你……”
    紫轩继续向前走着，轻轻的话语仍旧回荡着：“可杨大哥，我却克服不了我的贪欲。我被卓非凡利用，做他的专职杀手太久了。我厌倦了这种生活，我就像笼中的小鸟，无时无刻不想着从笼中逃脱。为了这个机会，我不惜付出一切代价……”
    杨影枫本以为是卓非凡逼迫紫轩就范，但此时听紫轩亲口说来，方知道原来她并非完全被逼迫，而是为了自己的自由，这才向自己下毒，一时愕然道：“代价是我？”
    紫轩的泪水终是忍不住流了下来，沿着玉颊缓缓流淌，终是从下颚处汇聚成一条珍珠项链坠了下去。只听她呜咽着道：“可杨大哥，你不知道，我自从害了你以后，心里不知有多后悔。我甚至想，若是没有你在我身边，要自由又有什么用？我得到了身体的自由，却把心锁进了一个永远解不开的枷锁……”
    她伸手将眼泪拭去，继续道：“杨大哥，自从你被卓非凡打下悬崖以后，我每日每夜都在祈祷，祈祷你能够安然无恙……后来，当那一日你出现在藏剑山庄，在窗外偷听我和卓非凡说话时，我心里一直在感谢上苍，感谢上苍让你安然无恙，感谢上苍让你平安的归来，感谢上苍让我还能够再见到一个好好的你……”
    “当卓非凡用暗器伤了你的时候，我恨不能用自己的身体去替你挡下那些刀剑，恨不能立刻冲上去，和你在一起并肩战斗！可是我却是个弱女子，我好恨！我真想和那个黑衣姑娘一样，有一身高明的武功，能够救你于危难之中。”
    “后来，你到藏剑山庄来下挑战书。我心里既替你欢喜，又替你担心，我知道你肯定要回来向卓非凡报仇，但又害怕卓非凡武功高强，你打他不过。我明白，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了，于是，我便走了出来，只为见你一面，让你的目光在我的脸上，哪怕只落半刻，亦是心甘情愿……”
    “再后来，你和卓非凡在剑气峰决战。我曾经害你，又不曾帮助过你分毫，本是没有资格去观战的。可我终究还是耐不住好奇心，偷偷到了剑气峰顶，藏在一群江湖人士的身后，看到了你和卓非凡交战。看到最后，你打败了卓非凡，我知道我这辈子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和你在一起了……你知道吗，我甚至有一个小小的希望，希望你能和卓非凡拼个两败俱伤，然后我陪你一起死，这样我们就能用永远远在一起啦。”
    “自从那日以后，我便离开了藏剑山庄，带着自己的一点积蓄，来到了芭蕉小筑。我请人将芭蕉小筑重新修缮一新，把那些和卓非凡有关的地方全部毁去，想要开始一段新的生活。可是你的阴影却始终纠缠着我，晚上，我无数次被有你的梦惊醒。白天，我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够看到你的影子：喝水的杯子里有你的倒影，山中的小溪里有你的面庞，小树林的每一棵树后都似乎藏着你衣服的一角……我快要被这记忆折磨疯了。所以我终是主动给你写了一封信，希望能够向你当面道歉，也好让我心安许多。”说着，她缓步走到杨影枫面前，盈盈地拜倒在地。
    杨影枫望着眼前眼含热泪的紫轩，感动道：“紫轩……你不要自苦啦。我知道你当时只是太想得到自由，这才做出了这样的错误决定。人人都有犯错儿的时候，我不会因为你做错了一件事情便永远否定你，再不给你任何机会的。你更不要把自己封闭起来，因为自己的一个错误，这样惩罚自己一辈子。好啦，我原谅你啦。”说着，他伸手将紫轩身子扶起，将她拥入怀中，轻声安慰道：“紫轩，别哭啦，别哭啦。”
    紫轩倚在他的肩窝之中，被他强壮有力的胳膊搂住身子，极是安心，只扑在杨影枫怀中低低抽泣，把这些日子储存的所有眼泪都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