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兰刻意加强了“根本”二字的语气,却让拓跋凌云有些哭笑不得。知道她这番话不是说真的,当下作势冲她抱拳作了作揖,道:“是我之前失言,我道歉,还请昔颜姑娘不吝赐教。”
他这番谦谦君子的模样倒教沐兰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模样,沐兰眉眼弯弯一笑,道:“这毒要解也很简单,不过,你也知道,这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她眸中是毫不掩饰的算计,拓跋凌云一眼便看了出来,却并不以为意。她说得没错,如果她平白无故要帮他,那他可能反而要怀疑了。何况,就冲她这盈盈一笑的魅力,就算是算计,他也不在意。
“说吧,要什么条件。”拓跋凌云倒是干脆利落。
“也简单。”沐兰站起身来,朝他走近了些,道:“我知道你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却还算有原则,重信诺。只要你答应与东陵无绝的私怨一笔勾消,并且永远不以这次的事为端由与西楚再生战火,我便救你。”
拓跋凌云只道她要提出什么刁难他的条件,却没有想到这条件竟是与东陵无绝有关。
“你说过,你不是沐兰。”震憾之下,拓跋凌云几乎是脱口而出。她既不是沐兰,还这么一心为东陵无绝着想干嘛?
沐兰却根本不管他,一脸漠然道:“你可以好好考虑考虑,不过,我要提醒你,这毒可是通过呼吸直接进入你毛孔与血液的,要是时间久了,就算我把解毒的法子教给你,你身体的器官也会有所损伤。像你这样将来要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人,若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可就不好了。”
男人,可以流血可以死,但唯独不能不行!这几乎是所有男人都要为之捍卫的尊严。
拓跋凌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大概怎么也意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会因为这方面受到威胁而跟一个女人谈交易,而且,这女人偏偏还是他非常在意的。
可是,药物给身体带来的影响也让他不得不相信沐兰所说的是真话。何况,这种事,本来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但要说跟东陵无绝就此罢休……
似是看出了他的犹豫,沐兰也不逼他,只道:“对你而言,这本是桩有利而无害的交易,你想想,眼下你不只是得罪了西楚,还与夏凉结了仇,你真认为,你们有穷足够强大到同时与这两国为敌吗?你身为太子,不是更该心怀天下和百姓?如果你的胸襟不够广阔到装下你的江山,那又要如何掌管这天下?”
拓跋凌云沉默了,经过这一役,他的心境其实已转变许多。对东陵无绝这个人,他心中的憎恨虽然未曾消除,但也不得不承认,那个男人的确有他让人欣赏和折服的一面。
同时,也让他非常嫉妒,更让他认识到了自己的稚嫩与不足。毕竟,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惨败。奇怪的是,他败得心悦诚服,毫无怨气。
因为,他知道,正是有了这次惨败,未来他才会变得更强。
所以,沐兰这番话算是戳中了他的要害。如果他要想赢过东陵无绝,至少首先得和他站在同一个高度。而他以往的所做所为,的确还不足以胜任为一个君王。
眼前这个女人,不管她是为了西楚也好,还是仅仅为了东陵无绝也好,都让他对东陵无绝再度产生了无比的嫉妒,也让他更加的坚信,眼前这个女人,的确就是沐兰。
“我答应你。”他一字一句,答得坚定。
沐兰似是早就料到他会做这样的选择,淡淡道:“那就立字为据吧。”
“立字?”拓跋凌云环顾了一遍整个牢房,既没有纸,也没有笔墨。就见沐兰走到了铁栏边,冲他招了招手,他想也没想便凑了过去。
沐兰直接一手捞过他的衣袖,用力一撕,只听“哧啦”一声,一大块云白缎子便被扯了下来。随即,不等他反应过来,又一把捉过他的手腕。
拓跋凌云只觉手腕处一阵温热柔软,仿佛有股电流沿着脉搏迅速窜入了他的心脏,心跳陡然便加速起来。然而,还不容他多做绮想,就见一只纤纤玉手自他指尖撩过,瞬间,中指指腹一阵钻心的刺疼。
拓跋凌云猝不及防,再看时,指尖已血流如注。
“写吧。”沐兰催促着,“再不写血就干了。”
她竟让他写血书?拓跋凌云很想说她未免太狠了点,但在这监牢里,这似乎也是唯一的选择。眼下,血也流了,再不写也就浪费掉了,叹了口气,拓跋凌云将缎子铺在地上,就着中指上的血写了起来。
中间好几次伤口凝结,流不出血来,沐兰又毫不留情的“戳”了他几下,拓跋凌云这才注意到,她手心里拿着一串耳珠,耳珠上的针颇为尖利。
拓跋凌云尽量言简意阂的将约定内容写完,递给了她,道:“敢让本太子立血书的,这世上也就你一人了。”
沐兰将布缎上的内容看了一遍,满意的扬了扬唇,将它叠好了揣入怀中,这才道:“那么,你现在有没有觉得好一些呢?”
经她这一提,拓跋凌云才突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身体里那股邪肆之火竟不知几时消散了。
“你不会告诉我,所谓的解毒方法就是放血吧?”如果是这样,不等他回到有穷,血也早放干了。
“当然没那么简单。”沐兰就着铁栏边盘坐下来,道:“你要照着我教你的法子调息运气,让毒自己流出来。回国之后再配合着吃点药,也就没事了。”说着,详细为他讲解了一遍调气的方法。
拓跋凌云也是多年习武,这种东西自然是一教就会,见她为他讲解的同时,自己也早已挑破了指尖开始运气,知道她所言非虚,于是,也盘坐下来一同调息。
接下来的两日,靳宁果然每天按时前来“添灯油”,见拓跋凌云和沐兰分别蜷坐于一个角落,看起来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只道是被药效折腾所致,不疑有它。
到第三日,靳宁再度出现时,沐兰终于不再沉默了,掀开眼皮来看了看她,道:“太后还下落不明,你倒是还有兴致每天来看望我们,给我们添香油。”
靳宁也不管她,径自将手中瓷瓶里的液体倒入灯油中,又将空瓶收好,这才转过身来看向她,道:“怎么,你这是想旁敲侧击的向我打听太后的消息吗?”
说着,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也对,你只剩两天日子了。”
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到她这样的口气,沐兰心里还是止不住涌上一丝失望。已经五天了,看来,还是没有汐枫他们的消息,也不知道依青现在怎样了?
见被自己说中,靳宁脸上不由得多了一丝快意,道:“如果你有什么想说的话,或是未尽的事,现在说还来得及,看在你我同是女人的份上,我可以尽量帮你。”
沐兰只觉好笑,还未答话,在一旁看着的拓跋凌云却突然插了话,道:“她的事已经托咐给了我,就不劳你操心了。”
“你?”靳宁狐疑的看向拓跋凌云,随即冷冷一笑,道:“倒看不出,短短几天,你俩似乎关系进展得很快嘛。”
拓跋凌云扬起一脸的邪魅,道:“你在给我们下药的时候,心里不就早有数了吗?不过,你特意找这么个和你一模一样的美人给我,莫不是因为,你心里其实还有我?”
“无耻!”靳宁羞恼的唾了他一句,道:“像你这样的人,给你用这种药倒也不算冤了你了。”
“你又何必装呢?”拓跋凌云一副浪子模样,道:“刚才不是还说同是女人吗?何况还是个和你一模一样的女人,难道,你这么做,不是为了感同身受吗?没准儿我和她好的时候,你就躲在这牢里的某个角落看着吧?”
眼见着靳宁脸上由青转红,再由红转白,还不待她发作,沐兰倒先听不下去了,瞪了拓跋凌云一眼,道:“你活腻了吗?”
看来玩笑开得有点大了,拓跋凌云呵呵两声掩饰了一下,只看向靳宁,道:“这样吧,只要你答应亲我一口,我就把她托我转交给东陵无绝的血书交给你,如何?”
靳宁几曾受得了这样的言语轻薄,正气得不轻,听他竟还无耻的提出这样的要求,眸中顿时连杀意都有了。但听他提到什么血书,又有些狐疑,立刻转头看向沐兰。
从拓跋凌云提到“血书”二字,沐兰就明白过来了,这家伙是故意在调戏靳宁呢。虽然她着实不怎么喜欢拓跋凌云,不过,在靳宁面前,她还是不介意两人一致对外的。
因此,她反应极快的以一种被背叛的眼神看向拓跋凌云。
看来,他俩还是很有默契的。拓跋凌云扬起的笑意里微微有些得意,继续刷新他浪子的底限,道:“我都已经等不及了,怎样,亲还是不亲?”
靳宁将信将疑的将视线掉回到他头上,打量了好一会,突然莞尔一笑,道:“想跟我玩笑样?别忘了你现在是在什么地方,是不是真有什么血书,找人搜一搜不就知道了?”
说着,提高了嗓音,唤道:“来人!”
随着她话落音,转角处便响起了脚步声,不紧不慢,带着一种说不出的从容一步一步朝着牢内的方向走来。
沐兰心中微微一震,这脚步声,听着怎么这么耳熟?让她不由得便循着声音往牢门外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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