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一望无际的草坪,望向窗外景色的眼睛却是满目疮痍。
妈妈推门进来,眼角的纹路像是在夏日里被雨水浇透了的藤蔓,肆虐的有些迅速:“出院手续给你办好了,西西。”
她走到我身边坐下,摸着我瘦骨嶙峋的手:“医生说千万不能断了中药和西药,你一定要记得按时吃!”
我戚戚的笑笑,三个月的治疗让我与外面的世界失去了联系,这三个月所有的善后工作都落在了妈妈的肩膀上。
我再次入院听说是那日在蔚山别苑里成功的气走了许穆森,自己也晕了过去,被栗子和王姨送进了医院,唯一赶来的只有我的母亲。
我说:“你真的不和我走?”
妈妈摇摇头:“资产清算短则短矣,长则一年半载,况且你爸爸还没回来,我若走了,他找不到我怎么办?”
我有些担心:“可是家产都变卖的所剩无几了,你的生活怎么办?”
妈妈伸手抚了抚我的额头,笑道:“我也正是想跟你打个商量,你这三个月治病住院的钱是我把你自己住的那套小别墅卖了抵上,还有些盈余,我全给你存着治病用,至于妈妈嘛.......”
她拢了拢耳后的发,坐姿端庄,像是民国期间受过高等教育的富家太太:“空壳套现这件事你爸爸确实做的不妥,让我们倾家荡产不说名誉也受损了许多,我倒是没有了东山再起的念头,就只想挽回一些你爸爸和我在X城的名声,所以我想......&
她看了看我,踌躇地没有开口:“那个,离婚的时候许家给你了二百万算是精神赔偿,那个钱妈妈一直没动,但这次想要借用一下.....“
我心里的伤口还没有结痂,血肉还是撕裂着暴露在阳光下。
自从蔚山别苑一别之后。
我入了医院,生死一线。
许家没有任何人露面,只是派出了常年跟在许穆森身边的高飞告诉我们,许穆森同意离婚。
那时我的神智还不是很清楚,妈妈也以为是大难临头各自飞,还闹过一阵,可后来也就算了。
我是在病床上签的协议,我只记得护士进来,帮妈妈一同将病床摇了起来,我因为刚刚服完大剂量的药物一直眼冒金星头晕想吐,所以只是草草的签了字,然后就昏睡了过去。
现在想来,许穆森也只是想在最后关头让我的生活不至于凄凉。
他给了我二百万,不算多,但足够让我们在窘境之下,过上不那么困苦的日子。
我仍旧感激他。
也知道他一定在怪我。
我淡淡地问道:“你准备怎么用?”
妈妈垂了眼角:“你小姨在南山有一家养老院,我想在那里做做义工,顺便成立个基金会帮助孤寡老人摆脱困苦。”
我颔首:“那两百万够吗?”
妈妈弯了弯眼角:“应该够得,应该能撑到你爸回来。”
我看了看她,仿佛一夜之间苍老占据了她的身体。
她换下了那些时髦的大牌衣服,也当掉了许多限量版包包。
我不由得心疼她起来:“如果哥哥在,你也不用跟着我受苦。”
我沙哑着嗓子说:“还是我太没用了,没本事继承家业,也没本事拴住男人的心。”
妈妈听到这里还是红了眼眶。
这段时间总是看见她暗自垂泪,我不想她再流泪,于是忙转了语气:“不过您别担心,这次我去上海也是个不错的机会,你女儿这么有能力,还是能够东山再起让你继续大富大贵的生活下去!”
我咧嘴笑。
妈妈果然止住了泪,她蹙着眉:“我不指望什么东山再起大富大贵,你只要好好保护你的身体,医生说了,现在医学发达,癌症已经不是不治之症,但前提一定是要配合治疗!”
她突然又严厉了起来:“我还是不许你去上海!”
我反手握住她的手:“哎呀妈,出院也是情况好转了嘛,不如让我做些开心的事我恢复的也会更快一点。”
妈妈想了良久,还是妥协。
我们母女二人相拥在一层拐角的病房里。
病房里的冷气嗖嗖地从出风口窜出。
窗外的青青草坪折射出阳光最霸道的光色。
在与穆森离婚后的第三个月,我抛却了一切过往,将那些绚丽多姿的幻影全部留在了盛夏的X城。
我褪下了千金富二代的外衣,坐上了去往上海的动车。
大概绝境之下必有生生之火。
我的邮箱里一直沉寂了一封邀请函。
是鲜少人知的智幻科技的邀请函。
如若不是我清理邮件时发现,恐怕我就彻底被拍死在熊熊的海浪之上。
智幻科技是一家来自迪拜的外资企业。
他们看到了我的edulinx,于是想邀请我加入他们新成立的上海分区研发团队。
原本这个不起眼的offer在原来的陈乔西眼里只是一种肯定。
可现在犹如救命稻草一般。
我也学会了放下身段寻求帮助。
于是我主动联系了路思滢,说明意图,她也倒好,念着以往我对她的微薄恩惠,将我在上海的生活打理的十分妥帖。
她替我在静安区租了一套一室一厅的小公寓,因为路思滢的关系,房东只收了我不到市价三分之一的租金。
我十分感谢。
我恳求她不要告诉薛成恺。
她却告诉我,那些恩惠不是薛成恺一个人要给我的,她也同薛成恺一样,将我当成了亲人。
我感激不尽,也更加有了重新生活的勇气。
智幻科技给了我很好的职位。
于是我开始没日没夜的工作起来。
此时我28岁,单身离异,在上海一无所有,还要时时注意暖巢里的恶性肿瘤有没有继续扩散侵占我身体的其他器官。
虽然这些条件让我看来生活十足无望,可我还是义无反顾地投入了无限循环的人生当中。
我像大学毕业生一样早出晚归,坐地铁,吃subway。
我换下所有的高跟鞋,只为了让自己在走路的时候速度加快,节省时间。
还好我的努力以及累积的履历很快得到重用,于是连跳三级成了项目组长。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秉承着一切重来的念想而做出的刻骨努力。
我想回到X城接妈妈。
也想在父亲回来时看到我的能力和我所能提供的所有物质条件。
如果允许的话,我也想远远地看看许穆森。
如果再自私一点的话,等我重新变成了与他匹配的人之后,我也许会跟他道歉,说清楚原委,告诉他我从来没有将他与任何人比较。
他比任何人都重要。
更加比那些工程,项目,资金,公司都要重要。
我会告诉他我其实知道他的苦衷,他母亲的市侩不代表他的市侩,他父亲的默不吭声不代表他的冷漠。
他对我是极好的。
我真的知道。
而于我而言,世上草木繁盛,日行月移,万贯家产,名利无边都不重要。
我只喜欢在灯火之州拥着我,在海之苏梅拥着我,在幽深僻静的蔚山别苑拥着我的许穆森。
我希望当我重新站在与他匹配的世界,我能够重新让他认识我一次。
我便不再是那个顺应父命冷血无情的联姻产物。
我想我一定是一个崭新的,满怀激情和热情的女人。
我一定会把最好的爱全部给他,然后将我们的日子过成诗词歌赋。
如果我能够战胜病魔,那么将会是最好不过的了。
我们会领养一个乖巧的小孩,任凭他在幼年嬉笑打闹。
任凭他在叛逆时期折腾人生。
任凭他去选择他想要的人生。
我在上海的日夜,都会这样一遍又一遍的想着。
这些想法像是精神支柱一样支撑着我过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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