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你出去吧。”
或许因为疲惫,他声音略显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挥了挥手。
等护工小心翼翼的离开,他才坐到床边去。拉上母亲的手,把脸埋在她的手心里。像是在沉思,一直看着母亲的脸颊。
良久,他才松开手。
病房里很安静,静得只能听见母亲的呼吸声和点滴的声音。
“对不起,妈,我又心软了。你给我一点时间,我要好好想想,我到底要怎么做才算是对的。”
他在医院呆了好久,一直到天快大亮的时候才离开。他迅速开了车去好友家,这边处于市中心,凌晨。
整个城市都还在朦胧的夜色里,像是在梦境里,城市都还没醒过来。
到达苏念宇家的时候,他睡眼惺忪的来开门。看见是方南皓,惊讶的眼睛都瞪圆了。
“大早上的,什么风把你方大少爷吹过来了。还是说,你又有什么烦心事要跟我这个垃圾桶吐槽了。”
等他进门换了鞋子,苏念宇才关上门,跟着他的步伐走到沙发上坐下。
“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把你上次说的那瓶红酒拿出来吧。我慢慢讲给你听,一两句话说不清楚。”
方南皓在他家就跟在自己家似的,整个人瘫在沙发上。心里烦躁的厉害,像是有好多愁压在那里似的。
那瓶红酒还是苏念宇珍藏了好久的,之前从公司合伙人那里转手过来,就知道方南皓好这一口。
他转身去厨房拿了红酒和高脚杯出来,又给两个人都倒上,这才坐下来。
“便宜你小子了,知道我费了多大劲才把这瓶酒弄到手的吗?”
苏念宇语气微酸,两个人默契的对视一眼。举起酒杯来碰杯,方南皓仰头就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喝那么猛干什么?”
苏念宇夺下他的杯子,知道他肯定又是遇见了很烦心的事。
“酒也喝了,说吧,这次又因为什么?”
“因为安然。”方南皓自觉心里苦闷,拿回杯子就又给自己倒了一大杯红酒。
苏念宇倒是没什么反应,他很是平静。语气也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跟着方南皓一起,把杯子里的酒仰头喝光。
“不忍心了吧,我当初就告诉过你。你狠不下心的,你偏不听。费尽心思把她从孤儿院带回来,现在知道我说的没错了吧。”
方南皓没回答,只是放下杯子,手指轻轻拂过手上安然留下的牙印。
“那也不能让她在孤儿院平平安安的度过这一生,任何人都有资格,唯独她没有。”
他手上的力道也不轻,划过伤口的时候一用力。痛楚的感觉就袭来,他平淡的笑笑,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那你犹豫什么,要不然就直接杀了她。大不了每年清明节的时候给她送束花,要不然,你就放她走,离她远远的,这样你也不用再纠结。”
方南皓伸手捏着高脚杯,几乎要把杯脚捏碎。
他是狠不下心来,不想离安然远远的,也鼓不起勇气杀了她。
苏念宇又添了一句。
“你要是下不去手就让别人去,你一开口有的是人替你动手。要是你打算放了她,就放的彻底一点。”
他像是疯了似的,连自己到底是谁都忘记了。只是呢喃着,问出了孙子州问过他的那句话。
“可是安然做错了什么呢?”
她不过是不应该是那个人的女儿,却终其一生都无法逃脱他的魔爪。
“她做错了什么?”苏念宇重复一遍他的问题,莫名觉得好笑。“这事你不是最清楚吗,她错就错在,不该是那个人的女儿。”
方南皓又陷入了沉默,苏念宇像是安慰他似的。又给他杯子里倒了些红酒,死死盯着他,像是要确认他的身份。
“方南皓,你是不是疯了。你居然为了那个女人找借口,你到底还知不知道自己是谁!你妈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
“我知道!”
他急剧的打断他的话,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我不多说了,你自己看着办。要是你决定放她走,那就再也不要提起这个人,从此以后就当她死了。”
“放她走!做梦,永远都不可能。”
方南皓一口喝光杯里的红酒,这一场交谈,他不仅没有清楚自己要什么。反而让他越发迷茫了,他一下子瘫倒在沙发上。
有些疲惫的闭上眼睛,他一夜未眠,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眼睛很是酸痛。
“你还记不记得你上一次这么痛苦,这么为难是因为什么。”苏念宇突然开口问他。
方南皓暮然睁开眼睛,脑子里闪过一个影子。明亮的眼睛和欢快的笑容,他心脏隐隐的疼,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捂。
心脏正在强有力的跳动,再想起那个人,却已经没有当初那种受不了的感觉。
“当然记得。”他听见自己的语气异常的平静。
“现在你知道安然在你心里的地位了吧,已经不低于那个人了。甚至说,她已经替代那个人走进你心里了。
但是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要喜欢谁都可以,安然不行。我劝你在还没后悔之前,赶紧把安然送走,省得以后后悔。”
方南皓又用了沉默来回应他,他叹息了一口气。拿上杯子和酒瓶走向厨房,减压似的,用轻快的语气说。
“下次把你的那瓶珍藏拿出来,不能每次都让我这么亏。”
方南皓伏在沙发上,像条奄奄一息的鱼。
反正他已经没有心了,反正,不管怎么样安然都会恨他到底了。他不敢多想,只是确定,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放她走。
喝了红酒,又加上一夜未眠。
方南皓脑子里乱糟糟的,伏在沙发上不一会就睡着了。
安然一觉睡到天亮,眼睛还是痛的。浑身黏糊糊的很不舒服,她翻身下床,这才发现昨天跳车的时候把脚扭了。
昨天晚上没注意,现在已经肿的厉害。
她走两步路都觉得钻心的疼,摸索着走进浴室。安然先冲了个澡,再出来的时候,才叫闵琴拿了药膏过来擦。
“安小姐,你昨天到底干了什么?我来这里这么久,除了陈……”
她猛地住口,慌乱的移开视线。
“我是说,我还没见过方少爷这么生气。他都下了命令,说是在他回来之前,不让你出门,也不让别人来看你。”
安然坐在床上,任由闵琴帮她揉肿的老高的脚踝。
不见就不见吧,反正她已经习以为常了。她没注意到闵琴话里的漏洞,闵琴才松了一口气。
“没事。”她眸光有些空洞。
“闵琴,以后别再叫我安小姐了。叫我安然吧,我又不是这家里的客人,你没必要总那么小心翼翼的。”
“好,安然。”
闵琴对着她笑笑,转身离开的时候才想起她还没吃早餐,又连忙转过身来问她。
“对了,那你是要下楼去吃早餐吗?会不会不方便,不然我帮你把早餐拿上来吃吧。”
安然没有拒绝,她走到窗前,拉开窗帘。然后走上阳台,呼吸新鲜空气。
昨天也算是死了一次了吧,看方南皓折磨她是有多习惯阿。连死都不让她死,总要看她遍体鳞伤他才开心。
安然伸了个懒腰,完全没看见不远处躲在花丛里,拿着相机偷拍的人。
吃过早餐安然还是无所事事,只能让胡铭拿了画板过来。她把画板架在阳台上,坐在那里开始画画。
她穿着最普通的白衬衫,头发简单的扎成马尾。等阳光照到她脸颊上的时候,那样柔和的侧脸,闵琴几乎看呆了。
这个房间,这样相似的眼睛。
闵琴不相信会有这么多巧合,只是,方南皓的心里。应该早没有那个人了吧,不然,他又怎么会因为安然寻死怒成那样。
“闵琴,闵琴?”
安然一连叫了好几声都没见她回应,她歪着头,很是诧异的叫她。
“啊,你说什么?”
安然噗嗤笑了,她以前怎么没发现闵琴这么迷糊,还挺可爱的。
“安然,你笑起来……好好看啊。”
闵琴惊呼出声,和安然相处这么久,还是她第一次看见安然笑的那么开心。她内心很是激动,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可以去买彩票了。
安然瞬间收回笑容,垂下眼帘。
“你干嘛老是板着一张脸啊,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要是少爷看见你笑,说不定都会被你惊艳到,你再笑一个好不好。”
闵琴有些讨好的蹦到她面前,蹲在那里,很是期待的看着她。
“去帮我接一杯水过来吧,我渴了。”
安然岔开话题,继续画画,下笔的时候,手却在微微颤抖。
闵琴有些失望的走开,安然一下子被打扰到,再没有画下去的欲望。
要是方南皓知道她还能笑的那么开心,只会更加用力的折磨她吧。
有多久没有这样轻松的笑过了,她模糊的记忆里,已经搜索不出来了。
过了好久闵琴都没有回来,安然放下笔去找她。还以为她是因为这件事生气了,结果走到楼下,才发现她们都堵在门口。
安然有些诧异,一瘸一拐的走下楼,忽然听见杜姨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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