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到晌午,凤青瑶却觉得房间燥热得很,她一扭头,才发现书房当中的冰块不知被谁给扯了去,端坐在桌案前的凤麟炎额上同样冒了细细密密的汗水,可他却依旧一脸严肃。
如同当初在凤府第一次见到他。
果然是出事情了。
凤青瑶愈发谨慎,行礼问候都不敢怠慢。凤麟炎对她这样的恭谨十分满意,可眉头依旧是紧紧锁着。
“青瑶,爹让你过来,就是想要提醒你,你今后也算是府中嫡女,不可再贪玩,也不可做出有违嫡女身份的事情。”凤麟炎说话倒是庄重得很,可这话落进凤青瑶的耳中却让她觉得好笑。
她又不是三岁孩子,难道这种东西还要他来提醒?
况且,凤伊舞貌似做出了不少有违嫡女身份的事儿吧!凤麟炎知晓后不也没有说什么?谁让人家是他的掌上明珠呢!
而自己,最多只是他失而复得的一块萤石,不管多优异,当真要与凤伊舞比较起来,可仍是有着天壤之别。而她要做的,不仅仅是要将这种差别消除,更是要让凤麟炎所说的话在今后不会对自己造成太大的影响。
这样一来,事情便是好办多了。
“爹,青瑶明白。”心中一番思绪翻涌,可表面上还得是恭敬应下。
说完了这个,凤麟炎的脸更加是阴沉了几分,像是要说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一样。凤青瑶定睛看着那被小心翼翼摆在桌案上的圣旨,只觉得有些刺目。
“陛下今日给你与伊舞赐婚,下月十五,你们二人一同嫁给两位王爷。”凤麟炎不是什么舞文弄墨的文臣,自然说不出什么文绉绉的话语,简单地将事情描述一番,倒是忘了交代她们如何嫁、而又嫁给谁。
凤青瑶一听这话,心里也是忐忑了一下。
若是陛下赐婚的人不是心里想要的那一个……岂不是……
果然,当凤麟炎看到她那困惑的眸子,这才仓皇点了一下:“你与钰清王,伊舞与南阳王。青瑶,你也是个聪明的孩子,伊舞毕竟原本就是嫡女,她嫁给南阳王,这个婚约其实是太后早就在心里想好的,而你能够与钰清王结缘,也是一种福气!”
凤青瑶的确聪明,所以并没有在凤麟炎面前表露出太多的情绪,可凤麟炎没有看到,她那掩在宽袖下的手,指甲早已深深地掐进了手中。
“咔嚓”一声,似是有什么东西断裂了,手心也黏糊糊的,可她依旧毫不吃痛。
“爹,这婚事,是你提的吗?”不卑不亢,凤青瑶的直言想问一下就问倒了凤麟炎。
这个曾在将军府一手遮掩的凤麟炎,这个曾霸道、跋扈的凤麟炎,如今一瞥到凤青瑶那阴冷的眸子,竟然也有些胆战心惊。
“自然不是,爹怎么可能会随意去求陛下赐婚呢!”凤麟炎稍楞了一下,为了缓解几分对峙的尴尬气氛,他抿着唇浅笑了一下,脸颊顿时凹陷了一小片。
凤青瑶不管三七二十一,面对这样的状况,她真的是忍不了了。
她以为她能暂时忍下这个错位,然后再与君庭轩他们商量如何处理,可是现在,她只想和凤麟炎说清楚,要不然,这凤麟炎还真的以为她对这一道圣旨感恩戴德。
风袭过凤青瑶的身体,令她不禁打了个战栗,浑身的冷汗却仍在不停地冒着。
可她还没有说话,凤麟炎就先行截断了她所有的想法。
“青瑶,爹也知晓你与南阳王走得很近,当初也是爹大意,忘了同你交代伊舞同南阳王之间暗中的关系,唉,不过,圣命难违,你一定要以大局为重,待你入了钰清王府,爹不会亏待了你,你也是府中嫡女,嫁妆一定不会比伊舞少半分!”凤麟炎加快了语速,就怕凤青瑶当着他的面反驳,让他难堪。况且,这种事情,他本就改变不了。
皇帝明明知晓君凌烨与君庭轩二人明争暗斗,估计将府中两个小姐分明嫁给他们,的确别有深意,这分明,就是在恶意让他们二人瓦解凤家手中的重权。
可他虽然意识到了,却也不能当场忤逆,否则皇帝又可以用目无君王为名削了他的兵权。
这一次返回祁城,他心底对自己的处境实际上也有数。
青瑶啊青瑶,你以为,爹当真欢喜这两场婚事吗?
“爹说笑了,青瑶哪敢对圣旨有所怀疑呢!”凤青瑶又重重地掐了一下手心,一阵疼痛顿时如同闪电般划过身体,她看着凤麟炎眼中的踌躇,突然领悟,自己完全可以借凤麟炎的想法来改变这两场婚事。
既然这样,自己何必想太多?
竭力让自己恢复清明的脑袋,凤青瑶发髻上的镂空云纹银步摇轻轻摇晃,发出了玲琅几声。
“若是爹没有其他事情,青瑶就先回院子同母亲说说,对了,青瑶有一个请求,那就是让母亲住回青瑶的院子。”
这种时候提要求,凤麟炎一定会答应。
果然,凤麟炎稍一点头,连声回应:“自然可以,你母亲当初的罪名洗脱了,爹也希望,你与伊舞之间的关系能够化解几分仇怨。”
化解仇怨?
就算她想,凤伊舞也不可能答应。
既是如此,那自己为什么要先低头?况且,接下来,她要对付的,可就是凤伊舞和君凌烨了呢!
凤麟炎的双拳死死抵着桌案,通红的眸子则是望向凤青瑶远去的背影,猛然间看到了地面上的几滴血迹,昔日沙场上的大将,终是长叹了一口气。
在天子脚下,处处受了限制。
自己明明没有想过造反,皇帝却不可能会完全相信兵权在握的他。
今后祁城,怕是要因这婚事而掀起轩然大波。而他,一个将领,却只能在府上候着。
方才看到凤青瑶那样古怪的神色,他倒也是怕她那边出了差错,让人给拿了话柄。
可现在仔细想来,既然凤青瑶也不愿婚事进行,自己何不同她联手?
不不不,青瑶不过是个孩子,就算聪慧,那也是在小计谋之上,她怎么可能会想到朝廷争斗、皇室争斗?
凤麟炎低低呢喃了几句,终是将这个想法给收了回去。还是走一步看一步来得好。
小风眼见凤青瑶神色淡然出来,刚想上前劝慰几句,却发现她的手心血肉模糊。
“主子。”他也没有多问,直截从怀中摸出金创药递给了凤青瑶,凤青瑶略显呆滞地接了过来,随意在伤口上撒了一下,伤口触及药粉,刹那间疼痛难忍。
“嘶——”不自觉发出一声呻吟,凤青瑶却仍旧及时地逼紧了嘴。
“主子,小风本来还担心你会在书房同将军直截争吵起来!”小风虽说平日不愿意多说什么,但是这种情况,他还是得多与凤青瑶交涉交涉,要不然这个女人钻了牛角尖的麻烦了,“陛下所赐的婚,应当是没有和南阳王商量过的。”
这一点,凤青瑶自然知晓。君庭轩那么厌恶凤伊舞,怎么可能会主动要迎娶她呢?就算是为了她的地位,可自己也是一个嫡女,从此以后地位与她哪还有什么差别?
林间小道,二人静默地走着,凤青瑶始终没有说话。她死死地咬着唇,目光则是也只停留在身前的几丈远,一点儿都没有了平时那种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的谨慎感。
小风也不敢再言,只好让自己加强警惕。
回到了院子,灼热的风再一次卷起过许多被烤焦了的落叶,一下子撩起了不少灰尘。
“小姐。小姐!”紫曦也是惊慌失措。
她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凤青瑶快步上前,刚要询问关于张氏的事情,紫曦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小姐,方才大小姐身边的丫鬟过来找你,说有事儿同你商量,可你不在,夫人就过去了!我想跟上去,可夫人说她一个人就可以。”
张氏一个人去面对凤伊舞?
哎呦,事情恐怕更加麻烦了!
但是凤青瑶也怪不得谁,谁让张氏根本就不明白她们之间的恩怨呢?这些日子风平浪静,难道她真的以为二人言和了?
恰在此刻,比张氏精明了几分的四姨娘也惊慌失措而来。一时之间,这院子里所聚集的人都有话要说,而且,都不是什么小事儿。
“三小姐,夫人方才在花园的迤逦亭中扇了大小姐一个耳刮子,将军听说事情,已经过去了!”
四姨娘还在揪着手里的帕子,看来事态有些严重了。
这凤伊舞,还真会搅和事情。
凤青瑶自然知道,这张氏根本就不会想着要抵触凤伊舞,定是这凤伊舞用言语层层相逼!
凤青瑶一甩衣袖,暂时将那婚约的凌乱事情给压了下去。现在还是先解决张氏的问题再说吧!
“小风,你就守在门口,如果再有什么事情,直截来迤逦亭找我!”
“是!”
眼见凤青瑶说话果决至极,小风倒是更加担心了。刚听闻婚约的事情,现在的凤青瑶该好好把心中烦忧之情发泄一通才好,可张氏的问题却又席卷而来,凤青瑶这样下去,身体恐怕会垮了。
小风微微摇头,眼见众人离开,刚一回头,就见小闪走到了自己的身边,悄然将一张纸条塞进了他的手中:“交给小姐。”
事情可真乱,乱透了。
小风捏紧了手中的纸条,斜靠在了门口,轻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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