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成面色突然一变,苦笑道:“说来也不怕监军大人笑话。元帅他久不行军,这几日赶路急了,因为整日的甲胄在身,闷的起了天疮。这还不算,前几日又偶感风寒,这不,在后面的马车里躺着呢。”说着,扭头往身后那马车一看。
麻叔谋闻言一惊,道:“先……先锋大人,这尚未开战,元帅便病倒了,却又是如何是好?”
罗成摇了摇头,道:“这我怎么知道?所幸也不差这几天,就让元帅与三军暂时修整,等元帅养好了病,在开拔也是不迟。”
“这……”麻叔谋眉头一皱,看着罗成,道:“先锋大人,这样恐怕不妥吧。今日已经是十月二十日,末将也在这河南郡外等了元帅与先锋半个月,若是再拖,只怕……”
“只怕什么?”罗成突然将音调加高了,冷冷的说道:“监军大人,你是在质疑元帅之病,是在拖延用兵吗?”
麻叔谋心中暗道:“这不是废话吗?你们先是悠哉悠哉的在路上走二十多日,倒教我们在这好等。今日好不容易到了,你这罗艺老儿却又来病了。不是延误战机,又是在做什么?”
但是想归想,说是另一码事。麻叔谋只是连声称道:“不敢,不敢。”
罗成“哼”了一声,道:“监军大人,元帅可不仅仅是元帅,他还是燕王殿下,千金之躯,若是强撑着跟你往南阳郡走,一旦有何闪失,你担当的起吗?”
麻叔谋吓得缩了缩脖。却是依旧说道:“末将只怕延误了战机。若是到时候延误了战机,那这罪过,谁来承担?”
罗成冷酷的一笑,道:“监军大人,未战而先谈败,您的战意,好得很呐!”
一句话,直接将麻叔谋逼得哑口无言。
罗成却是不停,兀自说道:“就算是由你承担,你担的起吗?”
麻叔谋这才松了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
罗成点了点头,道:“监军大人,似乎该是时候,让元帅入帐歇息了吧。”
麻叔谋点头如捣蒜,道:“是末将的疏忽。先锋,快请,快请!”说着,侧身闪到一边,为罗成让开了过辕门的路。
罗成这才转过身去,来到那马车的旁边,对着马车里的人喊道:“元帅,麻监军通情达理的很,教你先养好身子。那南阳伍云昭,小小贼寇罢了,不足为虑。”
马车里传来了罗艺瓮声瓮气的声音,道:“如此甚好,成儿,替我谢过麻监军!”
罗成点了点头,一边吩咐人赶着马车入营,一边向麻叔谋抱拳一揖,道:“监军大人,罗成这里谢过了。”
麻叔谋撇了撇嘴,苦笑道:“先锋客气了。一切,以元帅身体为重。”
夜,中军大帐。
罗艺双脚泡在一盆热水之中,而罗成却在给罗艺洗着脚。
过了半天,罗艺突然“嘿嘿”一笑,道:“这仗打的,比在王府里一呼百应还舒服。”说着,看着罗成,道:“成儿,为父都不想回涿郡那般操劳了呢。”
罗成笑道:“父王,那可不行!那突厥狼子,可是日日虎视眈眈啊!你若是不回去,只怕……”
罗艺叹了口气,道:“这些道理,为父自然是明白的。只是,眼下这事却是要拖住,万不可急了一分。”
罗成点了点头,道:“这个儿臣明白。对了,父王,今日儿臣抢白那麻叔谋,一番话说的如何?”
罗艺点了点头,道:“不错。为父倒是不知,你一向是‘冷面寒枪’,平日里少见话语,却是何时练出了这样的嘴皮子!”
罗艺笑道:“对付恶人,就必须比他还恶!那麻叔谋既然狠辣,我就必须比他说的还要狠辣。只有这样,才能镇住他!也算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吧。”
罗艺“哈哈”笑道:“这也是叔宝教你的吧。”
罗成只是低头暗笑,却不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罗艺叹了口气,道:“叔宝这孩子,胸中韬略,腹内锦绣,可以说的上是天下少有了。你能多学他几分,自然是再好不过。”
罗成点了点头,道:“儿臣知道。只是……只是表哥他,向来就是把我当个小孩子。我所说的,所做的,他只当我是孩子气。”
罗艺微微瞧了他一眼,道:“不是吗?你若是当真是个男子汉了,也不会说方才那句话。”说着,双手轻轻搭在罗成肩头上,将罗成扶了起来,道:“成儿,你要记住。作为一个男子汉,就要学着把自己的心事埋在心里,对于事情的喜恶,不要整天挂在脸上。一喜一怒,让自己所有的事情教全天下都知道,这样做,是再不明智不过的了。”
罗成眉头一皱,摇头道:“父王,儿臣不明白。当初儿臣在庄先生家里时,庄先生便教导我要做一个君子。若是如果如父王所言,将个人喜怒只是压在心里,只怕不免要暗自诋毁,行那背后骂人的行径。如此一来,还有何君子可言?”
罗艺“哦?”了一声,随即反问道:“那‘君子敏于事而慎于言’,你应当如何解释?”
罗成一听,只是摇了摇头,道:“多做少说。那这又与庄先生说的不一样了。”
罗艺笑道:“不是不一样,是你当初理解错了。君子坦荡荡,他人有何事,不顺你心意,只要是不违道义,你只当做是没看见。他人做事,又正巧和你不谋而合,亦不可过度欣喜,只是自己做自己的,坦坦荡荡,不与人争揪什么。这才是君子。你只道是心直口快,行动自然,便是君子行为,却是大错特错了。”
罗成这才点了点头,然后突然反问道:“父王,今日怎么突然和儿臣说这些?”
罗艺笑道:“傻孩子,你以后是要接为父的权,当下一任燕王,继续执掌幽燕之地的。你要是不成熟些,那为父百年之后,黄泉之下,如何安稳的来?”
罗艺说着,又是悠悠一叹,续道:“而且,父王想要告诉你的是,君子之道,是对君子而言的。若是对上小人,也就不必和他讲求什么君子之道了。”
罗成点了点头,道:“儿臣明白。”
罗艺道:“你将来是要做将军,执掌一方生杀的。虽说做一个君子并无不可,但切记,这君子,只能对亲人,对朋友做。对于敌人,你要做杀神!绝不容许他又半分苟延残喘的机会!”说着,右手轻轻抚摸着罗成的后脖颈,道:“这一点,叔宝做的极好。他朝若是有叔宝助你,那为父也就不用担心了。”
罗成听得一时不语,过了半会,才笑道:“父王,今天怎么尽说这些暂时摸不着边际的话?您春秋鼎盛,起码还能执掌幽州军团帅印三十年,到时候儿臣都快五十了,胡子一大把,您还怕我学不精吗?”
罗艺点了点头,笑道:“好,不说这些了。再说说与那麻叔谋如何对付,如何让他心甘情愿的打头阵吧。”
罗成点了点头,道:“这个麻叔谋,我今日和他一番对话,倒是看出了他数个弱点。”
罗艺“嗯”了一声,道:“说来听听。”
罗成道:“其一,此人胆子小,最怕担干系。许是前面因为通济渠之事闹得。”
罗艺道:“胆子小,那便好办了。他怕担干系,所以只要我们迟迟按兵不动,最按捺不住的便是他了。这点毋庸置疑。”
罗成接着说道:“此人并没有多少谋略,从他说话间那仓促杂乱便看得出来。否则,也不会被我这么轻而易举的便问倒了。”
罗艺笑道:“有勇无谋,将之庸才,更何况素无胆量。一百个也不是伍云昭的对手,不必担心!”
罗成续道:“其三嘛,倒是不好说,他似乎颇是希望依仗我们幽州军团的轻骑兵,可是又不太敢相信我们。总是在这之间摇摆不定,不能抉择。”
罗艺点了点头,道:“优柔寡断,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是注定了的!”
罗成点了点头,道:“也就这些了。若是再说,那便是他这个身份的尴尬了。他是监军之职,并无统兵之权,只负责监督大军的赏罚军纪。所说影响力,几乎也只能影响自己手下的步卒罢了,要想操控我们的轻骑兵,则是痴人说梦。要想靠他来约束我们,倒是不知那皇帝是怎么想的。”
罗艺人老成精,不似罗成这般想的简单,只是摇了摇头,道:“不,这才是皇帝的高明之处!麻叔谋哪里算是约束我们了?他不过是皇帝的一个随便用度的棋子罢了!他之所以不给麻叔谋多少权力,其实便是明摆着告诉我们,此战的胜负,全数都是我们的责任。”
“啊?”罗成一惊,道:“若是如此,那可不妙。”
罗艺笑道:“有何不妙的?虽说,此战的胜负,若是没有麻叔谋的动手,那责任自然全在于我们。可是若是那麻叔谋主动请缨,并且立下了军令状。结果不慎惨败,折了大军的锐气。被那反贼一路反攻,落得个败退连连。你说,这又该是谁的罪过了?”
罗成双眸一亮,举起大拇指,道:“父王,您这计策才是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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