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士允素真》第152章 终章

    继承帝位？陈士允听到这四个字，竟然往后退了几步，宰相跪下时候，其余几人也跪下，重复宰相说过的话。
    “我是弟弟，该当从宗室之中择人承继帝位。”陈士允过了许久，才说出这么一句，不是没有想过接受这从天而降的皇帝位的，然而没有臣子们一说就迫不及待接受的道理。而且做了皇帝，很多事情就会变了，这违背了陈士允的初衷。
    “择谁呢？殿下，以亲近论，当择殿下的长子，然而殿下只有一个儿子，若入继大统，吴王一脉又让谁来继承？”素真以后不好生育这件事，京城中早已是人尽皆知。而以素真和陈士允夫妻恩爱的程度，陈士允也不会答应再纳次妃，如此一来，阿望有很大可能变成陈士允的独子。
    至于别的王爷的儿子，陈谨是不能去想了，另外的兄弟，所生的孩子年纪还小，不知是贤是愚，况且幼主得立，必定就要太后摄政，到时的事情会更麻烦。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让陈士允入继大统，都说的过去，一来兄终弟及也是有章可循的，二来陈士允性情温和，深的皇帝信任，口碑不错。三来他已有子女，况且，还有那曾经的预言。
    宰相再次低头行礼：“臣请吴王继位。”
    这是宰相的第二次恳求，陈士允深吸了一口气，殿内其实并不冷，但陈士允却觉得自己吸进的这口气非常冷，冷的能沁到人的心中。天子，帝位，皇朝最尊贵的人，陈士允看向躺在那里的兄长，就在今天入夜时候，他还是被众人仰望的存在，而现在，他却躺在那里，任由人讨论他的身后事。
    一口气不在，有什么想法都是白搭。陈士允低垂下头，这个姿态表明了，他并不像成为天子。
    “吴王！”一直没说话的太后突然叫了一声，陈士允上前一步，要给太后跪下：“儿臣……”太后伸出手，抚摸陈士允的脸：“你难道不愿意为你的兄长，担起这个担子吗？”
    “儿臣，儿臣……”陈士允此刻心乱如麻，他只想回到吴王府中，和素真倾诉，但陈士允知道，这会儿不能回去，他们也不会让自己回去。
    “吴王，你今日再推拒，也是平常事儿，不过若真等到新帝登基，而你曾被群臣推举为帝，吴王，你认为，等着你的会是什么？”太后的语气很平静，却听的陈士允抖了一下，是的，自己怎么就忘了这件事，被群臣推举为天子，坚辞不就，那等到新的天子登基，自己就成为他的眼中钉。
    天下什么时候都觅不得清净地，陈士允轻叹一声，对太后点头。
    群臣都在等着陈士允，看见陈士允点头，宰相再次行礼，三请陈士允就帝位。这一回，陈士允没有推拒，他只对宰相道：“诏令全国，陛下驾崩，我当为兄长守孝一个月，大行皇帝以万岁殿停灵。”
    宰相应是，并补充一句：“当命钦天监择吉日，新帝于是日登基！”陈士允重重点头，太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现在最大的大事定下，那么剩下的，就是哀伤涌上。
    太后看着已经被放在那的皇帝，上前两步抚住他的身子：“儿啊，你安心地去吧，你的二弟是个宽厚的人。”
    宽厚的人，太后也不愿意石皇后成为摄政太后吧？陈士允想起石皇后方才的提议，每个人都在打着自己的算盘，但是最后的胜者却出乎意料。
    外面已经响起钟声，这是宣告天子驾崩的钟声，翰林院的掌院已经被传召入宫，他将要起草两份诏书，一份为遗诏，另一份为新帝登基的诏书。
    这两份诏书，都将在今天传召全国，服丧的同时，也要让天下人知道，大行皇帝的二弟，秉承先帝遗命，太后慈命，群臣三请之后，登上帝位。
    周围的人来来去去，陈士允听到石皇后的哭声，陈士允不由抬头，石皇后披麻戴孝地站在那里，陈士允对石皇后行礼：“见过嫂嫂。”
    “陛下休要如此多礼！”石皇后已经知道太后和群臣的决定，对这个决定，石皇后是有怨的，然而石皇后也知道自己扭转不了这个决定，因此石皇后只能接受。
    听到陛下两个字，陈士允又想叹气了，石皇后已经轻声道：“当日吴王妃有凤临天下的预言，今日如此，也是命数。妾无儿无女，在这后宫之中，此刻更是如同浮萍一样，只求陛下和顾娘娘，能给妾一个容身之所。”
    昨天之前，石皇后还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子，今日就对自己如此谦卑，陈士允不免感慨命运神奇，只对石皇后道：“嫂嫂乃父皇亲自选定的太子妃，做兄弟的，怎么敢对嫂嫂无礼。”
    “妾多谢陛下！”石皇后再次行礼下去，身边的内侍已经把石皇后扶起来，陈士允看着石皇后被人搀扶下去，猛地想到自己的妻儿，于是对内侍道：“不知道吴王府内……”
    “陛下放心，已经去请娘娘和皇子公主入宫了。”虽然钦天监择定的登基之日是五天后，但众人都对陈士允以天子视之，诏书已经传诏全国，再无更改。陈士允和顾素真，已经成为全天下至尊夫妇。
    钟声传到吴王府内时，素真几乎是跳起来，接着门从外面被苏嬷嬷撞开，她的语气极其激动：“王妃，王妃，宫中传来消息，我们王爷，成为天子。”
    天子？素真手上的衣衫落在地上，看着苏嬷嬷：“真的？”
    苏嬷嬷也不知道该怎么和素真解释这一切，只是把这件衣衫捡起来：“王妃，的确是这样，诏书将要被拟定，会在今天传召天下。王妃，从此之后，您就是……”
    就是皇后，那个命中极贵，凤临天下的预言，就用一种如此诡异的方式实现了。苏嬷嬷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看着素真竟然说不出话来。
    素真知道自己这会儿该说话，还要说很多话，可是素真也不晓得自己该说什么，几乎是本能的，素真说出这么一句：“王爷呢？”
    王爷？苏嬷嬷不料素真会有这么一问，但还是立即回答：“王爷还在宫里呢，娘娘，这会儿您赶紧收拾收拾，再让郡主和小爷都准备好，很快宫中就会来人迎接了。”
    苏嬷嬷改口改的真快，素真想笑的，但笑不出来，只对苏嬷嬷点头：“不用收拾了。”苏嬷嬷还想再问一句，素真已经轻声道：“还是叫王妃吧，什么娘娘，还早呢。”
    苏嬷嬷愣了一下就点头：“是，是，是我太高兴了，怎么都不能让人知道我们这样，会被说轻狂的。”
    已经有内侍奔进屋内：“王妃，宫中遣来仪仗！”这仪仗必定是皇后仪仗了，底下人见风使舵的水平，从来都不低的，素真摇头：“不用宫中遣来的仪仗，还是用往常的仪仗。”
    内侍还在那愣神，苏嬷嬷已经呵斥道：“还不快些照王妃的吩咐去做。”内侍又跑走了，希希在床上睁开眼，瞧着素真：“娘，爹爹还没回来吗？”
    素真把希希抱起来：“我们要进宫去见爹爹。”希希抱在素真怀中模模糊糊地说话：“为什么要进宫啊？”
    “郡主，以后您就要住进宫里去了，以后啊，您就要成公主了。”奶娘已经知道了消息，喜滋滋地上来给希希穿衣衫。
    希希还有许多问题，素真摸着女儿的小脸，对她轻声地道：“你皇帝伯伯去世了，以后，你爹爹就是……”
    “就是皇帝吗？”希希对这个问题很敏感，素真不知道女儿会如此敏感，只微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发。
    希希轻叹一声：“宫里不好玩。”
    “原先，郡主您是进宫里做客的，可是现在，您在宫中就是主人，谁会对您不好呢？”奶娘充满喜悦的话让素真一阵烦躁，她只想听到丈夫的声音。
    和吴王府内众人的欢喜相比，一踏进宫内，就能感到哀伤，四处都挂满了白布，内侍总管在宫门口迎接素真，看见素真没有从皇后仪仗下来，而是从亲王妃仪仗下来时候，内侍总管愣了一下接着就释然了。
    这是吴王夫妻一贯的谨慎，素真叫起总管，看着这座宫殿，在蓝天之下，宫殿依旧巍峨。可是素真一点都没有入主这座宫殿的欢喜，代之的，是一种惆怅，又要翻开新的一页了，可是这未来，真的就那么美好吗？
    素真并没立即见到陈士允，她被迎到万岁殿去，内外命妇们依序在那哭灵，石皇后也在那里，不过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站在首位，首位空着，那是留给素真的。
    内侍总管把素真迎到首位，素真并没站上首位，而是对石皇后恭敬地道：“娘娘是我的嫂嫂，又是大行皇帝嫡妻，首位该由娘娘才是。”
    石皇后抬头看着素真，素真的神情平静，并不见一丝丝跋扈。石皇后那久悬的心这才落下。看来，选吴王继位对自己也不是没有好处的，最起码，会维持原先的待遇不变。
    于是石皇后投桃报李地对素真：“吴王妃太客气了，此刻您已经是……”
    “您是嫂嫂，这一点，从不会变。”素真坚持如此，后宫的嫔妃们也顺着素真的话劝石皇后像往常一样，此后的几次拈香，素真也都让石皇后在前，这样的举动很快博得了众人好感。
    而素真也要到了入宫的第三天，才算看见了丈夫。陈士允这两天也只偷空打了个盹，素真看到丈夫的时候吓了一跳，丈夫憔悴很多了。
    陈士允看见妻子眼中露出心疼的神情，对素真勉强一笑：“这都是难免的。”大行皇帝的丧事，会办很多天，况且还有政事，皇帝虽然不在了，新帝还没登基，但这个天下还在运行，还有许多的事，要人处理。
    “以后，你就会很辛苦了。”素真伸手摸一下丈夫的脸，陈士允握住妻子的手：“你也很辛苦，我听说，你这些天，处处对石皇后礼让。以后……”
    “我们似乎是在彼此安慰。”素真打断陈士允的话，这让陈士允真的笑出来，把妻子抱在怀中：“是啊，我们在彼此安慰。”
    素真靠在丈夫怀中：“不彼此安慰，又能如何？”
    陈士允叹了口气，素真抬头看着丈夫：“这话要传出去，会被人说我们矫情，天子，天下至尊，能到这个地位的，又有几人？”
    素真的话每次都这样熨帖，能让自己心中的那些烦躁都散去，陈士允点头：“有你在身边，再难的路我都会走。”
    素真低头看着两人不知什么时候交握的双手，对陈士允露出笑。不管是天下至尊也好，还是什么别的也好，前路是艰难也好，是坦途也罢，只要这个人在身边，就怎么都不怕。深宫，也会变成温暖的家。一定会的，素真和陈士允相视微笑，任凭别人如何评说，他们交握的手不会松开，面对一切，如此，又有什么好惧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