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士允素真》第135章 嫌隙

    李氏在殿门口停下脚步看向殿内，这种行为是非常不符合宫规的，宫人已经上前一步，想要提醒李氏，苏贵妃的眉微微一挑，对宫人做个手势，任由李氏看着殿内。
    “这京城和边关，有什么不同？”苏贵妃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竟然带有一点缥缈，李氏抬头看向苏贵妃，对苏贵妃再次行礼下去：“娘娘好意，妾已经明白了。”
    然而，这依旧不是苏贵妃想要的，苏贵妃轻叹一声，李氏已经站起身往外走去。宫人跟在李氏身后，苏贵妃不知道自己的叹气声有没有传到李氏耳中，她只知道，李氏就算到了这会儿，都还在犹豫不决。
    看来，李氏对自己的堂兄，还真是情深义重啊。苏贵妃唇边露出一抹嘲讽的笑，不过对一个女人来说，这会儿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孩子，就像自己一样，为了儿子，什么事情都可以做。苏贵妃看向远方，嫂嫂，我等你重新进宫，我等你告诉我，你已经知道该如何抉择。
    李氏回到吴王府自己小院的时候，苏沧并不在屋内，这个发现让李氏松了一口气，这会儿李氏真的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心态来面对苏沧，可是很快李氏又觉得惆怅，和丈夫那么多年，可是丈夫对自己的关爱，更多地像是出于责任，世家大族子弟对妻子的责任，对妻子的尊重。
    至于这个妻子是谁，他们并不那么在乎，是李氏也好，王氏也罢，他们都会对她们很好。如果，是顾素真做了丈夫的妻子呢？李氏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是不是就会有不同？
    “娘子，你从宫中回来了？”苏沧的声音在李氏耳边响起，李氏想抬头对丈夫微笑，但这个如此简单的动作，李氏怎么都做不出来。
    李氏的不同很快就被苏沧发现，他坐在李氏面前，关切地问：“怎么了，是贵妃呵斥你了吗？虽说我是兄长，可这会儿身份已经不同了，也只有忍着这个委屈。”
    “夫君，若今日是顾素真受了委屈，你还会这样平淡地说上几句吗？”有些念头，一生出来就像野草一样疯长，就算李氏告诉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念，可是又怎么能抵挡得住这样的念头？
    苏沧没想到妻子会问出这么一句，他眼睛瞪大，接着眼中渐渐有了责怪，最后是一丝惆怅，接着苏沧长叹一声：“你疯了吗？怎么可以问出这样的话？表妹现在是吴王妃，吴王和她之间的感情，整个京城无人不知晓。”
    是啊，自己该承认这话说错了，可是李氏的声音就像不是自己喉咙中发出的：“夫君心中，一直有着顾素真吧？夫君，你对我很好，这是夫妻之情，也是夫妻之义，并没有别的感情了吧？”
    李氏虽然竭力平静，可是她的话中，还是带上了一丝责怪。苏沧看着自己的妻子，成亲这么多年来，苏沧觉得自己很了解妻子，她如同自己知道的每一个京城的名门闺秀一样，尊重丈夫，爱慕丈夫，打理家务井井有条，为丈夫生儿育女，教养孩子。
    甚至于，李氏跟随自己前往边关，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这么多的风霜，苏沧非常地感激妻子。可是这会儿她的责问，让苏沧有些狼狈。
    “你我是夫妻，夫妻之情，夫妻之义，难道不是应该的吗？”苏沧只想平息责问在自己心中掀起的波涛，努力地安抚着李氏。
    “夫君，你还没有回答我呢。”李氏并不像往常一样，被苏沧的话安抚住，只是固执地追问。
    “表妹此刻，已经是吴王妃了，况且我和她，不过是幼时常在一起玩耍。我对她有兄妹之情是真，至于别的，就是你想太多了。”苏沧的话让李氏苦笑一下：“是我想多了吗？”
    “我知道，你在边关吃了不少苦，等回到京城来，看见昔日同伴是过着那样的日子，而我所能给你的，不过是这样的日子，再说我们的孩子们，难免会觉得委屈，可是我，会努力的。娘子，你是我的妻子，是我要共度一生的人。”苏沧握住李氏的手，李氏的手很冰冷，不复平日的温热。
    这冰冷的触感，让苏沧知道，妻子并没相信自己的话，可是除了这些，苏沧并不知道要和妻子说什么。李氏飞快地把自己的手从苏沧手中抽出来，这个动作更加伤了苏沧，他低头看着李氏，李氏的神色平静，但那下巴处的微微跳动，暴露了李氏此刻内心的不安宁。
    “娘子！”苏沧再次把李氏的手握在手心，试图用自己的举动让妻子安静下来，让妻子把脑中的那些念头全都赶出去。李氏木然地由苏沧握住自己的手，这一回，李氏连把手从苏沧手中抽出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还是在回避，不肯告诉自己实话，他的心中，所有的，或许只有顾素真一人而已。这个认知让李氏浑身更加冰冷。
    “先生、先生。”门外突然响起一个丫鬟娇嫩的叫声，接着就是小厮和丫鬟说话的声音，很快小厮就走进来，对苏沧道：“先生，乐安郡主来了，她说，今日先生所讲的，她有些不大明白，因此特地让奶娘和丫鬟带了她，前来请教先生。”
    乐安郡主？那个顾素真的女儿吗？李氏的手不由紧握成拳，等着自己丈夫的回答。
    苏沧知道这会儿该安抚妻子才是正经事，可是自己这会儿又是吴王府的先生，而且乐安郡主的身份，亲自前来，不好不见。于是苏沧对小厮道：“你请乐安郡主进来吧。”
    小厮转身走出，苏沧想对妻子解释几句，回头就看见妻子满眼绝望地看着自己。
    苏沧被李氏眼中的绝望吓到，刚要开口说话，希希已经带着丫鬟和奶娘走进，奶娘一见到苏沧就对苏沧行礼：“先生，我们王妃都说郡主太过胡闹了，可是郡主却说，请教先生怎么能算胡闹呢？因此才带了郡主过来。”
    这是李氏第一次看见希希，第一眼，李氏就发现希希酷似顾素真，接着，李氏就看向丈夫，想看看丈夫眼中是什么神情，然而苏沧已经垂下了头，李氏并没看到丈夫的眼神。
    希希等奶娘说完话就上前对苏沧行礼：“给先生请安。”
    “郡主，你有什么地方不明白？”苏沧虚扶一把，希希抬头，看见旁边的李氏，希希又立即行礼下去：“给师娘请安。”
    李氏此刻是民妇，于是李氏急忙站起身，扶住希希：“郡主客气了。”
    希希双眼笑的弯弯：“师娘，我娘说，要做一个有礼的人。再说了，我听说，先生还是我表舅呢。”
    女童清脆的声音在屋内回荡，屋内的大人们却都觉得有些尴尬，奶娘没料到希希会这样说，忍不住轻咳一声。希希还在那眨着大眼看着李氏，突然开始掰指头：“这样算的话，那师娘就是我舅，嬷嬷，这得叫什么？”
    “叫舅母。”既然希希已经问到自己头上，奶娘也不能再装憨了，回答了一句才对苏沧赔笑：“我们舅爷前些日子才娶的亲，郡主还没去拜见过呢。”
    “那，舅母好！”希希已经脆生生地又叫出来。李氏这会儿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希希，希希天真烂漫，生的十分可爱，按说李氏该很喜欢她，可是一想起来面前的女童是顾素真的孩子，而自己的丈夫对顾素真的情愫，李氏就对她没法生出好感来。
    “郡主不是说有不明白的事儿吗？来，先告诉我。”苏沧感觉到这屋内的气氛越来越尴尬了，于是苏沧轻咳一声，开口询问希希，好打破这屋内的尴尬。
    希希的注意力立即就被这问话给吸引去了，点头后就把疑惑问出，这样的小疑惑对苏沧来说算不上什么，他很耐心地解读了。希希听完双眼就又笑的弯弯的：“多谢先生，我问了我娘呢，可是我娘说的，远没有先生说的好。”
    “郡主，我们该回去用晚膳了。”李氏的面色奶娘看的很清楚，也许在自己进来之前，苏沧夫妻正在拌嘴，那这时候只有快速离开才好。于是奶娘提醒希希，希希立即点头：“哎呀，我忘了。先生，师娘，我就先走了。”
    希希牵着奶娘的手蹦蹦跳跳地走出去，李氏面上的笑容在希希离开之后就变了，她只看着苏沧：“夫君向来很有耐心，但这会儿对乐安郡主，特别有耐心？”
    “娘子，我不知道你今日进宫，听到了什么，可我还是要告诉你一句，那些都是少年时候的事情，娘子，你我夫妻多年，你又何必为了那些事情，要我们夫妻之情不似原先呢？”苏沧的话情真意切，李氏觉得自己该相信他的，毕竟他是这个世间，自己的唯一依靠，可是李氏却无法点头说出那一个好字。
    苏沧长叹一声，把李氏拥进怀中，这个怀抱如此温暖，仿佛可以抵御世上的所有风霜，可是要依靠别人的怀抱来抵御风霜，若是有一天，这个怀抱再不属于自己呢？李氏在心中有些绝望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