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士允素真》第127章 改变

    那时候啊那时候，苏夫人和自己，都认为这个选择没有错。而那时候这个孩子的父亲，苏沧看了眼陈谨，感觉出他恭敬外表下的局促不安，他也是皇家宗室子，原本这样的孩子，该是多么地跋扈。
    苏沧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对陈谨道：“令伯其实无需如此客气。”
    “对先生，是该如此的。”陈谨还是一贯的规矩，李氏等人自然被王府的丫鬟领着去见素真，苏沧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妻子，见妻子的背影那样消瘦，苏沧收起心中对妻子闪过的怜惜，记得从现在起，自己就是吴王府的苏先生了，不是吴王妃的表兄，更不是，那镇国公府中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苏沧让面上神色恢复平静，抬头看去，已经能看见厅内正在等待的陈士允，他已经站起身，做一个打算出来迎接的姿势。
    苏沧深吸一口气，面上笑容如春风一样，快步走进厅内，对陈士允行礼：“见过王爷。”
    “苏先生不用如此多礼。”陈士允伸手扶了苏沧一把，两个男人这才抬头看见彼此，陈士允虽然知道边关风霜会摧残人，可看到苏沧的面色，陈士允还是微微愣了一下，接着就笑道：“多年不见，苏先生比原先更沉稳了。”
    “王爷风采依旧，在下仰慕已久。”两人寒暄着，仿佛那些过往全都没有，不过是两个再正常不过的东家和教书先生的对话。陈谨已经被陈士允叫过来，然后请苏沧上座，陈谨给苏沧跪行大礼，行了拜师礼。
    这边的礼行完，陈士允也就让人去和素真说，让她吩咐厨房把酒菜送出。素真那时候正在和李氏说话，听到春燕的禀告就对李氏笑着道：“他们在外面喝酒，我们不如也喝一杯？”
    “王妃赏下酒宴，我原本该领，不过今日初搬过来，还要去整理屋内的东西，只能改日再领了。”李氏的话让素真想起和李氏见到的第一面，那时候还是在东宫，那时候李氏是个沉浸在幸福中的新嫁娘，而不是现在这个已经经历过风霜的少妇。
    “无需如此客气，你们既然住在王府，就当主客两便，免得……”生分了这三个字素真还是没有说出口，毕竟现在的两家人，还是生分些比较好，李氏是个聪明人，怎么不明白素真为何不往下说的原因，于是李氏也笑了：“王妃如此好情，妾心里明白。”
    “既然你不愿意喝一杯，来人，去告诉厨房，说以后李先生一家要什么东西，可都不许推脱的。”素真吩咐了一句，春燕应是，就要挑起帘子让小丫鬟们去告诉，素真又叫住春燕：“不要那些小丫鬟去说，你亲自去告诉厨房。”
    春燕是素真的贴身侍女，由春燕去告诉厨房，这分量是不一样的。李氏怎么不明白内中的区别，于是上前一步给素真跪下：“王妃如此相待，让妾，妾……”素真急忙扶起李氏：“还请起来，这也是我作为主人应该做的。我听说你只带了一房家人两个丫鬟服侍，若服侍的人不够时，就和我说，我拨人过去。这府内，别的没有，闲人颇多。”
    “多谢王妃。”李氏又谢了一次，这才带上孩子和下人离开。素真看着李氏离去的背影，突然长叹一声，春英明白素真为何叹息，但也不点破，只对素真道：“以后王妃对他们好些就是，不用如此叹气。”
    “不，我只是在想，人的际遇，竟是如此地不可知。”素真说了这么一句就又摇头：“罢了，我这话，也是着相了。”
    “就是，我们王妃什么时候这么伤春悲秋起来？”春英的话让素真笑了，接着素真猛地想起什么，推了春英一把：“怎么说着话就忘了，我让你准备的礼物，怎么也忘了拿出来？”
    “就是，我怎么忘了？”春英故意说了这么一句才对素真笑着道：“怎么会忘了呢？那礼物，我都命人放在那里，内侍会和他们说的。”
    素真瞧一眼春英：“你就是故意不提醒我。”
    “我不是故意不提醒王妃，我是晓得王妃一定会这样问我，所以就逗王妃一笑。”春英的话让素真真的笑了，接着素真就看向外面，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样的风波。然而，再大的风波，如果有丈夫跟在身边，那就什么都不怕了。
    李氏被内侍带着走进那座院子，见这院子上房共有五间，只有东边有厢房，院内遍植花木，阶边石缸上，还有睡莲在开放。不由停下脚步有些惊讶地问：“这是给我们准备的院子？”
    “李娘子，确实是给你们准备的院子。”内侍看见李氏眼中的惊讶，不由有些奇怪，按说李氏也是京城的大家闺秀，见识也不少了，怎么会对眼前这个院子那么惊讶？李氏察觉到内侍的惊讶，急忙笑着道：“这样的院子，按说不应该给我们住的。”
    “苏先生是这府内的先生，自然要礼遇。况且我们王爷王妃也不是什么刻薄人。”内侍这不软不硬的话让李氏的脸色微红，接着李氏就掩饰地牵着儿子的手往里走。中间那间垂着大红织锦帘子的，就是平常待客的屋子，李氏掀起帘子走进，果真看到内里是客座布置。
    上面放了桌子，桌子两边是一对太师椅，往下放了四对太师椅，椅旁都有小几，几上放着炉瓶三事。桌布椅袱一样不缺。桌上放着两个包裹。
    内侍已经走上一步，指着那两个包裹对李氏道：“苏先生初次来，我们王爷王妃特地准备了礼物，就在这里。”
    这屋子，远超过李氏的想象，李氏已经往东边屋看去，东边屋垂着的是湘妃竹帘，依稀可以看到里面放着床，至于西边屋里，那就是给下人们住的，至于厢房就用来放些杂物。李氏还在想着，就听到内侍又道：“我们王爷说，虽说这里和书房只是一墙之隔，可是苏先生有时读书写字，只怕还要书房，因此厢房第一间已经命人在里面布设了书架书桌。暂充作书房。”
    “王爷想的周到，多谢了。”李氏收回思绪，对内侍道谢。内侍又道：“方才我们王妃也说了，这边要茶要水要什么东西，让厨房不得为难，苏先生和李娘子在这住着，就当在自己家一样，千万不要客气。”
    李氏除了又多说了几个多谢，也就说不出别的话，内侍这才告退，李氏忙让婆子赏了内侍，内侍也没推辞，拿了赏钱欢喜走了，李氏等内侍走了，这才坐在椅上，婆子和丫鬟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屋内屋外忙成一片，不一时厨房又送热水来，丫鬟服侍李氏洗脸。
    李氏洗脸时候，婆子已经对李氏笑着道：“这毕竟是亲戚，瞧，这厨房多殷勤，别说这王府里面做事的，就说我们府上，若是对那些不愿意搭理的人，也没这么殷勤呢。”
    李氏晓得这些日子，苏夫人拨给自己的人，只怕也受了些下面人的气，这也是没有法子的，毕竟镇国公府里，现在得势的是二房，而大房没有翻身的可能。于是李氏对婆子苦涩一笑：“什么亲戚啊？你没听到别人对我们的称呼，连王妃都没叫过我一声表嫂。”
    这一句就让婆子面上的笑都凝固在那里，接着婆子叹气：“其实王妃小时候，我们也常服侍的，那时候和现在，可是不一样了。”
    “是啊，不一样了，所以也就别提什么亲戚不亲戚的话，就当自己是来别人家作馆，主人家好情，那我们就感激，主人家不好情，那我们也只有受着。”李氏洗了脸，丫鬟已经拿过脂粉：“大奶奶，这脂粉都预备好了，我瞧着，比我们府上用的还好。”
    那婆子已经接过胭脂闻了闻，对丫鬟道：“当然好了，这是进贡的，我就见二奶奶用过，还说是贵妃赏的。”
    “所以大奶奶，您就不用想别的，王妃待我们好，就让大爷好好地教那个什么，陈庶人的儿子。”丫鬟也闻了闻胭脂，拿过胭脂给李氏打扮起来，李氏闻着脂粉香，看着这满屋子虽然陌生其实也很熟悉的摆设，毕竟京城富贵人家，摆设都差不多，只是分有些人家用的更精致罢了。
    李氏知道自己这会儿该欢喜的，丈夫有了差事，也有了住的地方，可以让老母不再操心，可是李氏却又有想哭的冲动，这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让自己一个京城名门闺秀，落到这样地步？
    苏沧回到房里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李氏闻见丈夫身上的酒味，忙让丫鬟打热水来给丈夫洗脸，口中未免有了点抱怨：“怎么喝这么多？”
    “王爷拉着我喝的，还说了许多当年京城的事情，那些事情，许多我已经记不得了。”李氏听出丈夫话中的疲惫，服侍着他换衣衫：“今儿进来才半天，但不管是王爷也好，还是下面服侍的人也罢，对我们都很好，按说我该欢喜的，可是我这会儿，却是无尽的惆怅，甚至有几分害怕。”
    “难怪你要茶要水这样自然。”苏沧虽然已经累的快要睡着，但还是强撑着和妻子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