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2015年6月,那段日子,是很多中国人不堪回首的日子,--股灾骤然来临,无数人不愿离场,回吐利润,直至倾家荡产,N个千万级账户消失。
而高家明,就是其中悲催的一个。
当乔明朗从朋友口中再次听到“高家明”这个名字的,她呆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什么感觉。对于高家明这个人,她早已不爱了,但如今,她连恨都不恨了,--恨还是太强烈,与爱没有什么区别。他之于她,现在不过是一个陌路人。
原来,这场股灾,让高家明失去了一切,钱、情人、公司……他之前听信一个商场朋友的话,将公司资金全部拿去炒股,一周赚了30个点,一朝尝到甜头,就不可自拔,以为自己是股神附身。后来,他又加了5倍杠杆,账户上一度达到五千多万。难怪他当时财大气粗,又是买房,又是给小三送奢侈品,可是,对于当时的妻子乔明朗,他却一分钱也舍不得给。而他们离婚的时候,乔明朗找的私家侦探没有查到高家明的股票账户,因此她从来不知道那些钱的存在。
没想到,一场股灾,让高家明的股票账户爆仓,五千多万元没几天就化为乌有,接下来的一切都是多米诺骨牌效应,--柳玉蝶拿着钱和车子不知所踪,电话再也打不通;公司资金周转不过来,运转困难;刘玉梅接受不了这么巨大的变故,心脏病发入院;高家明瞬间从天堂跌落谷底,几乎要家破人亡。
此时才听到消息的乔明朗,不禁暗自心惊,幸好她上个月已在姚子墨的授意下,将股票清空。她之前买的三只股票,几乎都涨了四五倍,而姚子墨只收回了当初借给她的本金两百万元,如此一来,她的账户上就有了八百多万元。
这件事,让她对姚子墨的感激之情几乎无以言表。她活到如今,早已感受到钱有多么重要。钱,大量的钱,随带而来的舒适与自由,不必因为没钱而无法给亲人治病,不必因为没钱而让孩子受不到好教育,不必因为没钱而无蜗居之所,不必因为没钱而要处处看人脸色……
乔明朗回过神来,唇边浮上一丝讽刺的笑,没想到,高家人的报应来得如此之快。
她可以想象出高家明孤立无援的样子,他想要挽救公司,那是难上加难,--整个高家,除了高家佳,他再也没有人可以商量,刘玉梅、高志远和高家欣,都是只会瞎蹦跶的跳蚤,一出事,衰得比谁都快。可是,高家佳也只是一个多年不曾工作的家庭主妇,她老公十有八九不会愿意出这么大一笔钱来帮高家明。
乔明朗思考了好几天,终于下了决定,她终究是一个心软之人,不忍看着高家明一手创办的公司突然垮掉。她给他的银行账号里打去了400万元,然后给他发了一个短信,让他尽快还钱。
某天夜里,乔明朗正在睡梦中,电话突然响起。
“Hello.”乔明朗迷迷糊糊地说道。
电话那端没有声音。
乔明朗困得很,几乎要睡着了,却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谢谢。”
乔明朗惊醒过来,是高家明,她听了十多年的熟悉的声音。
“你还好吗?”乔明朗坐了起来,迟疑了一下问道。
“还好,谢谢你的钱。”高家明说。
“希望你能挺过这一关。”乔明朗诚心诚意说道。
“我会的。”高家明的声音里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乔明朗没有说话,她是真的觉得无话可说了。
“明朗,对不起。”高家明突然说道。
乔明朗还是没有说话,她才不会大度地说什么“没关系”、“都过去了”,他对她造成的伤害,高家人对她造成的伤害,此生也无法消弭。
“知道你过得好,我也就安心了。”高家明继续说。
乔明朗无声地笑了,是的,她活得很好,她令憎她的人失望了。她的兴趣和性格都有明确转变,学习成为了新嗜好,她每天都动力满满。一刹那接触那么多新事物、新知识,使她这个闭塞半生的小妇人颇有些手足无措,故此需要快马加鞭紧紧追赶。
“明朗,我们,还有可能吗?”高家明沉默很久突然问,然后急急说道,“明朗,我当时实在是被那个女人蒙蔽了双眼,被猪油蒙了心,我真的很后悔……”
乔明朗轻轻地笑了,毫不掩饰她的嘲讽。他们还有可能吗?他们怎么可能还有可能?他怎么有脸问出这样的话?当他再次一无所有的时候,他才发现,还是糟糠之妻最好,就想着吃回头草;有朝一日他又飞黄腾达了,必然会再次将她弃之如敝履。她只觉得,她并不认识这个滑稽荒谬的男人,这个男人,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纯洁的少年了。
乔明朗不再犹豫,果断地挂了电话。
她却再也睡不着了,她想到自己稀里糊涂、泪水无数的上半生,想到充满光明的未来。她想到她喜欢的法国女作家,科莱特。20岁嫁了个混蛋,被那人剽窃作品,形同被工头逼迫的矿工,驴子一样地写,作品问世却被署上他的大名发表。6年后,她离婚,又再婚,之后她又离婚,又爱上人,再结婚。她总是那么遇人不淑,真是个超级倒霉的女人,但她却始终抱有自己的信念,那就是:写作、赚钱。自始自终,科莱特的文字无一败笔,无一赘语,无一俗套,唯有如此,她才能有恃无恐地要求出版社给她最高的版税。晚年,她用稿费在皇宫的一楼买下套房,80岁的时候她得到法国荣誉勋位,去世时她受到国葬。谁的人生没有几处败笔,谁的人生没有几次失误呢?重要的是,人得有点儿信念,关于美好爱情的信念,关于美好生活的信念,而她,终于是再次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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