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楼在扬州东街一带很有名气,很多人都是慕名而去,虽然只是辰时,但揽月楼已经聚集了不少客人,有的饮酒,有的相谈,有的用膳,甚至还有听曲儿的。
苏越带着李长歌绕过一楼直接朝着二楼的雅间走去,二楼中间位置,名为“梦海”的雅间门外正立着一位面无表情的玄衣少年,他瞧着苏越一行人朝着雅间走来,仿佛已知道他们的来意一般,将他们拦住,面上没有一丝神色变化,也不开口说话。
李长歌不禁抽了抽嘴角,这人比墨珏和班竹面瘫的程度还要重......
苏越仿佛早已料到了,很是有礼貌地说道,“麻烦通报你家主子,我有要事与他相商。”
玄衣少年的视线落在苏越身上,随即又划到站在他身旁的李长歌身上,眸子微挑,“你们是何身份,为何要见我家主子?”
“你只管进去通报便是,至于我的身份,你家主子定是知道。”虽说他说话时温声温气,可语气中却带着一丝不用拒绝的意味。
玄衣少年的目光在他身上又转了转,面上依旧面无表情,踏上前一步,正想回绝,雅间内倏然传来一道醇厚男子的声音,“阿瑟,让他们进来吧。”
“是。”名唤阿瑟的玄衣男子应道,随即收回拦住的手,转身推开门,沉声道,“请进吧。”
苏越道了声“谢谢”后便领着李长歌进了雅间,身后跟着的班竹和翠云也正要踏进雅间时却被阿瑟伸手拦住,“你们俩不能进。”
班竹和翠云闻言一愣,苏越停下脚步,回眸吩咐道,“你们俩就候在门外吧。”
“是。”班竹和翠云同声应道。
雅间内,靠窗的位置上正坐着一位男子,李长歌的视线落在他身上,那男子着一身清雅的蓝绣儒衫,头顶簪着用以固发的玉衡和玉簪,腰间系着翡翠玉带,儒雅而简单,又带着点书卷味道,正恬然地坐在一旁悠闲品茶。
他便是北卫的大皇子图门印玉吗?可他这身打扮和他周身的气质与北卫半点不沾边呢,李长歌知道北卫位于东清的北边,因着北卫气候的关系,他们那边主要还是以游牧生活为主,而北卫的人传说都长得粗犷的很,身形高大威猛,而反观座上的这位男子,除了身形欣长比东清国一般的男子要高些之外,无论是从样貌,气质还是打扮来说,更像是他们东清国的人。
余光瞥到身旁人的神色,苏越那双黑眸不动声色地黯了一黯,他强自压抑心中的波动的暗潮,视线落在靠窗坐着的男子身上,唇角浮起模糊的笑意,缓缓道,“大皇子近来可好?”
被认出身份,图门印玉也不惊讶,他面色无常地抬起眸子,放下手中的茶杯,眉眼带笑,回道,“早就听闻苏相年轻有为、气度不凡,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苏越拉过身旁正怔松着的李长歌,毫不客气地在图门印玉对面的空位置上坐下,“能一眼看出苏某的身份,大皇子也不简单。”仿佛是客套话般,苏越看着他,眸中闪过淡漠的流光。
能得知他来东清的消息也只有那么几个人,而在这几个人当中也只有东清右相才有这样的能力在他刚到扬州便查出他的所在之处,况且,以着这个人的周身气质和一贯的神情,眼前这个人定是东清右相苏越不错。
图门印玉释然一笑,视线落在苏越身旁的堇色身影上,唇角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想必这位便是苏相的夫人吧。”
闻言,苏越望向旁边一脸怔松的李长歌,左手将她轻轻往自己怀里带了带,眸光甚是柔和,“正是苏某的夫人。”
在外人面前被这样亲昵的搂着,即使是一向淡定的她,面上也有些挂不住,微微朝外挣了挣,想与他拉开些距离,却发现苏越放在她腰间的手不断收紧,望着她的眸子里也有些不知名的情绪,仿佛是在警告她一般。
李长歌看得一愣,随即放弃挣扎了,由着他这样搂着,随即朝图门印玉礼貌地笑了笑,“你好。”
图门印玉像是因李长歌那不同寻常的问候方式惊住了般,神色略微怔了怔,半响,唇边弯起了个弧度,“尊夫人果然如传言那般。”
他的相貌本就极其温雅俊眉,神情舒展开来时刹那间仿若在暗处翻开大片姣白的花瓣,于洁净之中漂浮着抑郁又空灵的美。
李长歌讶然,如传言中那样?她如传言中哪样?
她抬眸正想问一问,却发现对面的人正优雅地自白玉盘中取过倒置着的杯子,随即又执起桌上的紫砂若琛瓯,盈盈碧水自壶嘴中流淌而出,落入桌上那一排光洁如玉的白釉杯盏中。
李长歌看得一阵愕然,被他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泡茶动作惊住,眉心微拢,想不到一个北卫的大皇子竟然对泡茶如此熟练。
苏越仿佛与她有着同样的困惑,他看着图门印玉将冲泡得宜的功夫茶缓缓倒入白釉杯盏,眸光微微闪了闪,唇边含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想不到大皇子居然还会泡功夫茶,着实让苏某讶然。”
“闲暇无聊时自己琢磨,倒是难登大雅。”他一边回答,一边将甄满茶的杯盏推到苏越和李长歌面前。
李长歌接过杯子,说道:“谢谢。”随即便浅啄了一口。
苏越也同时接过,唇浅尝了一小口,神色始终保持着闲适悠然却又带着些许淡漠,轻浅得如同月落霜河,不着痕迹,他慢条斯理地搁下手中的茶杯,若有所思道,“大皇子不仅泡茶功夫了得,还是个懂茶之人,大皇子果然是深藏不露。”
图门印玉嘴角微扬了扬,黑眸愈黑愈幽黯,仍旧保持着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苏相过奖了,本王这些还未及苏相半分。”
李长歌坐在木椅上,一向甚是会察言观色的她能敏锐的感觉到周遭的气氛的变化,偌大的雅间只有他们三人,这样她感觉仿佛就像鼎立的三国首脑,即将开展巨头首脑会议一般,虽说这形容不是很贴切,但他们俩之间的气氛却很是微妙。
她抬眸瞧了瞧两人,随即垂下头,心里默然,这种场景她还是默默地吃着点心便好。
两人又是客套了一番,气氛仿佛又稍微缓和了些,图门印玉浅啄了一口茶后,开口道,“苏相此次来扬州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苏越似笑非笑,手中摇晃着杯盏,那杯中的茶正徐徐冒着热气,他的面容被氤氲的烟雾遮掩,若幻似真,“来此地的目的不用苏某多说,想必大皇子也已猜到了吧。”
图门印玉面上一顿,眉尾斜斜往上一挑,明知故问地喟叹一声,“哦?那本王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苏相这是要帮本王的意思?”
闻言,苏越薄唇微扬,露出个看似很和善的笑,“苏某向来没那个好心来助人为乐,但苏某还是很乐意与大皇子合作。”
乍一听他如此毫不拖泥带水的应对,图门印玉的脸上浮起笑意,他褐色的眸子里的光彩宛如润玉上的微微莹泽,看上去柔和,实则却坚韧无比,“为何本王非得与你合作不可?”
“因为以你现在的情况,不得不与苏某合作。”苏越望着他,眼眸幽深,仿佛蕴涵着无穷的深邃,任谁也无从窥伺。
闻言,图门印玉浅笑出声,“整个东清国能与本王合作的人何其多,苏相就这么笃定本王定会与你合作?”
苏越优哉游哉地颔首微笑,满脸的笑容仿若冬日的阳光一般慵懒,“大皇子的确可以在东清国找到合作的人,不过……”他似是故意停顿了一下,眸子饱含深意地望向对面坐着的人,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扣着木桌,发出“咚咚”的响声,复又缓缓开口道,“想要解除此次北卫的冻灾危机需要多少物资,想必大皇子比苏某更了解。但现如今,东清国内已经有很多商人知道北卫目前的状况,你想要找商人购买物资,那群商人定会将物资的价额提升好几倍,但以目前北卫的情况来看,根本没有多少闲钱去购买物资,就算你勉强将物资购买回国,原本就对你有意见的你那个二弟定会想方设法在大臣和北卫皇帝面前参你一本,到那时你不仅丢了北卫皇帝对你的信任,恐怕那一帮子大臣也对你的意见不小,如此,你想登上北卫皇帝的位置更是难上加难。”语毕,他将自己啄过一口的茶杯递到李长歌手里。
李长歌正思索着方才苏越的话中有几多玄机,倏然间苏越递了个杯子过来,许是点心吃的有些口干舌燥,她见一只茶杯递到她面前时便也没多想便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直到茶水入了口即将咽下喉去时,她才兀自发现这杯子是方才苏越用过的…….
她睫毛微颤了颤,虽说她和他已然成亲,像接吻什么的也有过,但这也不代表她能与他共享一杯茶吧…..
正打算忙不迭口中的茶水吐出来,却不料,苏越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像是暗含了眸中告诫。那口茶硬生生憋在她的喉中,她思前想后,许是他觉得她当着外人的面吐了他递过来的茶就当是扶了他的面子,为了他面子考虑,李长歌也只得咽下哽在喉中的茶水。
听了苏越那番话,图门印玉的脸色瞬间变了一变,方才舒展开来的眉宇不由自主地紧缩,他不仅了解北卫的现况,竟然也知道他眼下的处境,这人到底是有多强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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