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刘心蕊在医院门口徘徊的同时,向清严也在办公室里徘徊。他知道,该去圣德和向万丰谈一谈了,毕竟他的母亲还是向万丰的妻子,有些话不说开了,是永远也过不去的。
从季美人到圣德,只需要过一条马路,向清严却犹豫了整整一下午。纵然他觉得自己千般委屈,万般有理,真的要面对向万丰的时候,他还是有些心虚。不论如何,向万丰对他既有养育之恩,又有栽培之情,而他也是实实在在地做了背叛圣德的事情。从他的角度讲,另谋高就没有什么不对,而从向万丰的角度讲,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孽子了。
向清严佩服刘心蕊的勇气,她终究还是去看望她的父亲了,而他作为一个男人,又能逃避到几时呢?向清严终于下定决心,走过了那条马路。
他满脑子都在想着怎么应对向万丰,并没有意识到身边的危险,直到一股巨大的力量迎面而来,飞快地把他推倒在地,同时他听到了一声大喊,“哥,小心!”
紧接着,他听到了金属撞击肉体的声音,仿佛沙袋重重落地的闷响,以及周围人的惊呼。向清严摔得不清,他定了定神,才看到身边不远处倒在血泊中的身影,和箭一般飞驰而去的汽车。
没有人知道老天是怎么安排的这场戏,在自家医院的门口,向开阳于千钧一发之际推开了向清严,自己却被撞倒在地。向清严连摔带吓,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爬到了向开阳的身边,看着大量的鲜血从他的脑后流了出来,很快就把向开阳整个人都笼罩在了一片血色之中。他是医生,此时却毫无办法,只能拼命喊着向开阳的名字,等待着救护车的救援。他甚至不敢碰一下向开阳,因为他不确定弟弟身上还有没有什么内伤,如果移动不当,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除了等待,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喃喃自语,向老天祈求,千万不要带走他的弟弟,开阳他不能有事!
手术室的门口很快就聚满了人,突如其来的灾难使所有人都蒙了!医生进手术室之前让家属签字,同时告知向开阳头部受到重创,需要开颅手术!向万丰几乎瘫倒在手术室门口,而苏佩缇一巴掌扇在了向清严的脸上,“开阳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没有你这个儿子!”
倒是向万丰,虚弱地制止了妻子,“开阳为了他,命都差点搭上了,他都认这个哥哥,我们怎能不认这个儿子……”
向清严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是呀,过去的恩恩怨怨,不管他们打架也好,还是说出了多么伤害对方的话,千钧一发之际,向开阳还是本能地扑上来对他舍命相救,为什么非得出了这样的事,他才意识到,向家已经与他有了割舍不断的血脉亲情呢?
小暖靠在手术室门口的墙上,已经哭得快要晕了过去,刘心蕊把她搂在怀里,不住地给她安慰,而病重的田有地则安慰着两个女儿,让她们到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休息一下。田有地不住地喃喃道:“女婿他是好孩子,老天会保佑他的。”
在向开阳生死存亡的时刻,所有的矛盾都变得不足挂齿了,大家的心思凝聚成一个念头,向开阳一定要活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开了,医生神情疲惫,步履沉重。小暖率先冲了过去,迫切地问道:“医生,他没事了,他会好起来,是吗?”
小暖的目光盈盈,带着希望,带着祈求,也带着一丝的惶恐。向万丰在苏佩缇和向清严的搀扶下,也缓缓走到医生面前,听着最后的审判。
“病人身体上的伤不严重,有几处骨折、骨裂也很快就会愈合。不过,他的脑补受创严重,虽然手术控制住了伤势,但什么时候醒来,还是个未知数。”医生的话有些模棱两可,
向家一家都是搞医的,自然会轻易地抓住医生的言外之意,向万丰虚弱地问道:“你是说,他有可能……”向万丰的全身颤抖起来,再也说不下去。
“他有可能醒不过来,也有可能醒来后留下后遗症,毕竟脑外伤的愈后有很多不确定性。”医生如实说道。
向万丰的身子晃了一晃,幸得苏佩缇和向清严的搀扶,才没有倒下去,小暖却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向后退了一步,软软地倒了下去。
一个星期过去了,向开阳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他的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脸上罩着氧气罩,除了紧闭的双眼,几乎看不出模样。小暖从没见过向开阳这么没有生气的样子。刘心蕊接替了她去照顾父亲,而小暖,则把全部的精力放在照顾向开阳上面。
车祸的肇事者也已经查明,竟然是唐纤羽。她身患严重的抑郁症,以至于断送了如日中天的事业,她却认为这一切都是由于向清严为她整形造成的。她被家人接回老家疗养半年,刚回到X市,在连日的失眠、厌食下,她的情绪再一次走了极端,驾着车撞向向清严。只是没有想到,向开阳推开了向清严,自己倒在了唐纤羽的车轮之下,而唐纤羽已经被送去安定医院接受精神治疗,在治疗之后才能判断她是否应该承担法律责任。
向家人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他们唯一希望的,就是向开阳能够化险为夷。
向开阳在医院躺着,圣德却不能不继续运转下去,向万丰拼着老迈虚弱的身体辗转于圣德和医院之间,向清严跪下请求父亲,让他回到圣德去帮忙,等到向开阳醒来,他会把圣德完完整整地交给弟弟,然后离开向家。
向万丰没有答应,只是淡淡地说:“做好你现在的工作吧,你和开阳都是我的儿子,我希望你们每一个都好好的。”
这一个星期,小暖和向开阳说了很多很多的话,开始的时候,她告诉向开阳,她从没想过和他分开,之前的冷淡,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和他赌气。他只要肯好好地醒过来,她保证不再赌气,她要好好地和他相爱,和他做一家人,一辈子都和他在一起。可是,任凭她的好话说了一箩筐,向开阳就是没有苏醒的迹象。后来,小暖瞪视着向开阳,咬牙道:“好话也说了,赔礼道歉也赔了,你再不醒来,我就真的不理你啦!”
向开阳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平静。小暖几乎绝望了,医生说过,他越早醒过来,康复的希望越大,如果睡得太久,可能就真的醒不过来了。
“喂,你睡觉还睡得有理啦!”小暖怒视着向开阳,“圣德出事的时候,你说要静一静,我给你时间静了啊,可你不能静的一句话也不说啊!你来看我爸的时候,不是和他保证过,要照顾我一辈子吗?我爸可就在楼下住着呢,你胆敢跟未来的岳父食言,小心他不把我嫁给你!”小暖故作恶狠狠的表情,“威胁”病床上的向开阳。
“不……不行……”病床上的向开阳,突然发出微弱的声音。小暖惊奇地看过去,向开阳的头轻微地扭动着,但小暖看得出,他已经用出了全身的力气!他的手指在床单上摸索着,仿佛要寻求什么依靠。小暖连忙握住他的手,“开阳,你醒了吗?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你能看到我吗?”小暖一叠声地叫道。
向开阳的眼皮颤了颤,终于缓缓地睁开,他的焦距是涣散的,过了好久,终于凝在小暖的脸上。小暖的泪水止不住地涌了出来,向开阳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笑容,“不许跟岳父告我的黑状,否则,我饶不了你……”
又是一年盛夏,朝阳镇有一片向日葵花海,此时正是向日葵盛开的季节,黄灿灿的向日葵一眼望不到尽头。正午时分,向日葵迎着火热的阳光肆意绽放,而花海旁边的一户整洁的小院里,正传来悠扬的手风琴声。
伴随着琴声,一个清脆的女声欢快地唱着。
“我有一个,美丽的愿望,
长大以后能播种太阳。
播种一个,一个就够了。
会结出许多的许多的太阳……”
唱歌的正是小暖,而她身边弹手风琴的,当然就是向开阳。
向开阳伤愈后,陪着小暖和病情日趋稳定的田有地,回到了小暖的老家朝阳镇。小暖学着当年向开悦的样子,利用自己家的临街房子,开办了一家小学全科补习班,现在镇上的家长也很看中娃娃的学习,老田家的两个女儿都是大学毕业,两个准女婿甚至都是研究生毕业,这就是一块活招牌,家长们相信,把孩子送到小暖的补习班,一定是最明知的选择。
平时,小暖给孩子们补习,向开阳就在小院里画油画。周末,他们则免费教全镇子的小朋友唱歌画画。
现在,他们就在练习下午音乐课上的内容。小暖唱了个开头,突然憋不住笑了起来。
向开阳停下手风琴,问道:“你笑什么?”
“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是在教可可唱这首歌。”小暖笑着说。
“第一次给你伴奏,也是伴奏这首歌,在月沙。”向开阳也陷入了回忆。
“还说呢,丢人死了,你见过谁在西餐厅唱儿歌?”小暖嗔怪地看着向开阳。
“要是知道你日后会嫁给我,我连儿歌都不会让你唱。我向开阳的老婆,只可以唱歌给我听,还有给小朋友听。”向开阳理直气壮地说。
“谁说要嫁给你啦!”小暖的脸腾地红了。
“你不嫁给我吗?我把戒指都准备好了,你不嫁我,我娶谁去?”向开阳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首饰盒,递给小暖。
小暖接过首饰盒,打开一看,一枚银质戒指躺在盒中,素雅的戒环上面,是一个别致的向日葵戒面。戒指的做工精细,却带着手工的痕迹。
“这是你做的?”小暖平静地问道。
“当然了。我偷偷摸摸地做了很久,就想给你一个惊喜,可是你怎么一点也不惊喜的样子?”向开阳不满地说。
“人家结婚都收大钻戒,我结婚就收一个银戒指,有什么惊喜的。”小暖拼命憋住笑,皱着眉头说。
“没有钻戒是不假,可是我给你准备了盛大的婚礼啊,就在前面那片花海前举行,我通知了全部的亲友,你知道,季美人经营不善,被圣德收购了,我爸和我哥你姐这几个月都在忙这件事,下个月他们忙完了,我姐也该从香港回来了,到时候大家一起来参加我们的婚礼,还要请全镇的人来祝贺呢!”
“你把婚礼都定好了?”小暖惊讶地问道。
“是呀,现在是万事俱备,就差你点头了。”向开阳说。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会点头?”小暖的笑意已经忍不住了。
“你别以为当时我昏迷着听不到,你说过,我乖乖醒来你就嫁给我。我不但醒来了,还陪你来到你的家乡,我是堂堂富二代啊,成了你们小镇的倒插门女婿,你可不能对不起我啊!”向开阳的语气相当幽怨。
小暖终于憋不住了,大笑着扑到向开阳的身上,“我愿意!我愿意嫁给你这个富二代,让你做我们家的倒插门女婿!”
向开阳乐得抱起小暖,忽然,一群小朋友破门而入,把他们围住,欢快地拍起手来,向开阳放下小暖,回到手风琴旁给他们伴起了奏,小暖带着小朋友们又唱又跳,就连在窗外看热闹的田有地都忍不住进来一起唱了起来,《种太阳》的旋律在小院里久久地萦绕着,微风吹过,院外的向日葵花海仿佛也在与他们同声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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