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这会是我此生最浪漫的一段时光。尽管在这个嘈杂肮脏的世界里,我们都在爱情路上捡破烂,但我依旧愿用一世去换取一次真情。
那段日子里,我们手牵着手一起去雷峰塔追忆白娘子的传说。我们在净寺许愿,希望用尽一生去供养彼此。我们在太子湾赏花,在龙井路喝茶。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拥吻,一起去溜狗。在阴雨绵绵的日子里看肥皂剧吃水果。他帮我修脚指甲,我帮他递胡须。他帮我掀马桶盖,我为他关游戏机。他吃下我煮的失败午餐,我忍受他偶尔的呼噜声响。他替我还清整月帐单,我替他买下当季流行趋势。
“李轩,你会娶我吗?”每当阳光从窗棂洒到地板上,我慵懒得倦在他的怀里,欣赏他指甲上的月亮时,总会一遍又一遍寻问这个问题。
就算每次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但还是忍不住会去问,直到把对方问到厌烦为止。但从目前来看,李轩很享受我这样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问题。因为诸如像“我爱你”“我娶你”“一辈子”之类的这种信誓旦旦的保证只不过是最廉价的地摊货,比起让他给你做一个月早餐,送你一个月花这种实际行动实在是太简单不过了。
“我会娶你的。”李轩每次都很有耐心的回答我。而我每次听完后莫名其妙的安全感和占有感油然而升,因为热恋期的我很享受这种信誓旦旦冠冕堂皇的保证书。
我多想就这样温暖地匍匐在他的胸口,管他外面是狂风暴雨还是电闪雷鸣。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他起身披上那件还带着我洗发精味道的浴衣,走到阳台上接起电话。
我敢肯定一定是个女人打来的,而且每次都是在我极度需要温存的时刻,我甚至有点嫉妒来电话的这个女人,是她剥夺了我与这个男人的精神生活。
女人总是仁慈的动物,男人所犯的错误总会自己先替他辩解一千次,所有的错误都预先被原谅了。
李轩回到卧房的时候表情滞有一丝沮丧,他朝我勉强挤出的笑容里渗杂着一丝耐人寻味的无奈,这点从他嘴里叼着的中南海可以感觉出来。
“我有点急事,今天就不能陪你了。”他一边着急地捡起地板上的裤子,烟几乎熏得他眼泪都快掉下来,他扣衬衫也是手忙脚乱的。匆匆在我额上心不在焉的吻了下,然后喷着浓烈的香水以掩盖掉我在他身上留下的味道。
“那你今晚还会过来吗?”
他摇了摇头,没有一丝迟疑。“不了,公司出了点棘手的事,我得赶紧处理。”
我的耳边响起一阵隆隆的声音,还以为是飞机,原来是只苍蝇锲而不舍地在我身边盘旋。不一会,听见一阵响亮地关门声,他走了。
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的光晕,一下子觉得世界很空荡,房间好像个大冰窑,一个人睡这么大的床没有半点温度,然后我终于掏出手机忧郁地拔通小七的电话。原来,我竟然这么害怕一个人的孤单。
每次我跟小七的约会就像两国交战,刚下完战书就开始挑衅。这家伙一定是翻着字典接我电话的,内容是用尽所有词把我骂得狗血淋头。当然,她这么有素质,把我骂死也没带一个脏字。
“你见色忘义忘恩负义绝情绝义背信弃义重色轻友色迷心窍,活该你长了一张岁月蹉跎得像榴莲般的老脸,养了一只青春期没过就提前老年痴呆的猫……”
我有种欠了她五百万还不起的恐惧感。
原本空荡的屋子像迎来了一场地震,屋子里所有的家具都在晃动。我躺在床上,听着来自小七的肺俯之骂,一下子空虚的心脏顿时灌满了水泥。
“我上次月欠你的包子钱没还?后半夜去你家欣赏到了没来得及穿内裤的男友?还是我养的猫扑进鱼缸把你的鱼当成了晚餐?”
“是我打了你15通电话用光了包月短信你就像人间蒸发似的没了消息,现在我正准备关机睡觉你倒诈尸还魂了。”
我放声大笑,每次听见小七的声音,我就觉得自己无比真实的活着。大学时的好朋友那么多,可唯独我俩的关系最铁。她总像个大姐一样照顾着我,在我失恋后总是她替我抹眼泪,就算她找了新男友,也会让新男友像照顾妹妹一样照顾我。我们会穿姐妹装,买相同款式的公仔,喝同一瓶饮料,喜欢挤在一张床上睡觉,一起讨论隔壁的帅哥。第一次去酒吧玩太嗨酒洒在别人身上,她替我挨了两记耳光。左胳膊摔断打了石膏她天天帮我背画板上美术课……
我常问小七,你上辈子是不是欠了我很多钱,所以这辈子活该对我这么好。
小七每次都扔给我一记大大的白眼,“谁稀罕对你好。像你这种‘蛋白质’(笨蛋+白痴+神经质)超容易被男人骗,动不动就对人掏心掏肺,在这布满地雷子弹乱飞的世界里,我不给你指条明路你岂不是要死无全尸。”
我和小七十年的友情,整整十年,除了我爹妈外,她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了。我们之间什么都可以共用,除了男人。但我还是经常怀疑人生,我这十来攒来的这堆烂桃花是不是小七这损友给我招来的?
“电话不接短信不回说明我正在享受我的爱情亢奋期。你干嘛不来我家找我?”
“我又不是内心猥琐的女流氓,非要去你家参观一下新男友肌肉。再说了,你的卧房每天就像案发现场,我去了他慌张地穿衣服,你慌乱的收拾房间。还有,以我这大牌的容貌与这曲线的身材,是个男人看见我裤腰带就得松绑。咱们是好姐妹,虽说我不会犯这种原则性错误,但难保前一秒爱你的男人不会在下一秒爱上我。”
我一直不明白,是什么样的好心态让小七一直保持高度自恋。
“要不咱们出去的晒晒太阳吧,具体聊聊最近你和那个TONY是进展到了厨房还是卧房。”
小七没好声地回复我,“得了,我也比较关心你和17号的爱情升华到哪个层面了。”
两个女人一聊起男人那点事,永远都可以保持高度一致并且可以滔滔不绝。
我们俩约在老地方见面,市区的一家创意餐厅。我喜欢这里是因为这里的环境让人有种环游世界的感觉。然后透着玻璃窗户看着窗外来往的人,想想以前的人和事。每次把身体安放在这里,我的心才可以如西子湖水一般平静。
小七遭遇了路上堵车,比我们约好的时间足足晚了半小时。她来的时候脸部表情都已经扭曲,火爆脾气的她更喜欢驾车在高速公路上奔驰,在城市驾车没有一天会有好心情。
“行了,不就路上堵车嘛,我等你半小时都没一句怨言,你倒火冒大丈。”
“算了,我对城市交通的感想已经濒临崩溃状态。话说,你跟那李轩貌似有点戏。不过呢,谁知道他表面看起来英俊潇洒衣冠楚楚,谁知道会不会是无耻之徒衣冠禽兽。”
话毕,小七扭着蛮腰去了趟洗手间。我远远看着她踩着十公分的红色高跟鞋,总觉得她的形象是优雅的,但我太了解她了,扔掉一堆女性优雅的装扮,她骨子里是个爷们。
她走路的样子装得很淑女,一屁股坐下,整个身体保持笔直状态。看她就像是时尚杂志的名人,特有范。
“唉,我刚才说到哪了?”她问。
我喝了口饮料,“你和那个TONY怎么样了。”
“本来就没打算跟他怎么样,他能娶我吗?他能当我以后孩子的爸爸吗?他能满足我极度膨胀的购买欲吗?他只适合跟十八岁的纯情少女谈场蓝色生死恋,跟我玩玩激情一夜就行了。”
“我要有你这么洒脱就好了。”
“唉,你要有我这么洒脱,你就不会被男人伤了又伤。你对他用情,他把你当衣服。女人没爱情没婚姻一点都不可怕,自己觉得怎么高兴就怎么过,谁没了谁地球还不是照转。”
“停……”我已经听够了小七的人生宣言,这十年来我几乎每天都听到这些陈词烂腔。
“得,算我又多说了一句废话。不过我可警言你,以我的直觉,你最好赶紧从17号的爱情旋涡里全身而退。”
“为什么?”
“因为男人在解开你衣扣的所说的话都是自欺欺人。当你盘算要跟他结婚,他开始把你当危险地带。我不想见你又一次被男人伤害。”
从餐厅走出来正好是下午两点,小七拉着我走向了对面那幢挂满PRADA广告大片的楼里。
那天我们俩特像个没文化的暴发户,看见大牌就往里头钻,那些优雅得躺在橱窗里的名牌时装早就让我们连自己姓什么都快忘了。小七这个社会败类血拼了好一堆奢侈品,每次跟她出来逛大街,我总觉得自己像个傍到了富婆的小白脸。
小七逛街消费的欲物是与日俱增,你看这双高跟鞋是不是特别适合我这个短腿的货。这衣服的颜色是不是与我这气质特别搭调?然后会毫无犹豫的拿下,好像钱就是从天上掉下来似的。
我趁小七结账的时候在商场走廊里瞎转溜。真是不转还好,一转就看见了我这辈子都不想看见的人。我的12号男友孙斌。
其实我只是觉得对面那个油头粉面,戴着副超厚眼镜,西装笔挺的看上去像个卖保险的家伙长得像12号。
小七心情倍儿爽地拎着袋子走了出来,“怎么了你?”然后她朝着我目视的方向一看,不看还好,一看小七抓着我的手臂特激动,就像看见了她心目中的波斯王子。“哎哟,这抠门货怎么也有这雅致来光顾银泰,他不是最爱便宜的地摊货嘛。”
看来我的眼神没出问题,果然是12号,旁边还站着一位五官不清的老姑娘。
“走,咱瞧瞧去。老情人见面,分外眼红嘛。”小七拉着我朝12号走去。
我们俩有说有笑假装和孙斌在银泰来了个偶遇。
“这么巧,居然会在这里遇见。”孙斌扶正了眼镜,上前跟我们来打招呼。
小七特雀跃,“太巧了,像您这么艰苦朴素每天都过红军二万五长征的勤俭拮据的榜样怎么也会舍得来银泰这种充满了铜臭味的地方奢侈一把?”
在我的印象中,从小七见到12号的第一眼,就对他充满了仇视。
我就看着孙斌的脸一下子变得红橙黄绿,旁边站着的小娇羞还扯着他的衣袖问他这两个人是谁。
“好久不见了,这位是你的女朋友?”我打破僵局。
小娇羞看起来有点得意,“不,我是他的未婚妻,我们刚选完婚戒。”她把手展现在我们面前开始炫耀她的一克拉幸福。
小七趴在我的肩上乐坏了,我总觉得我这姐们就是唯恐天下不乱。我哪次交男朋友她不是给我泼冷水就是对他们做人身攻击,我的失恋史绝对跟这家伙脱不了干系。
孙斌的表情顿时愠怒,“你笑什么呀?有什么好笑的。”
“没,我这不是替你高兴嘛,这才多久呀,你都有未婚妻了都。我在这先祝你们早生贵子永结同心啊。”小七强忍住笑。
“谢谢啊,你们先逛着,我们还有事。”孙斌拉着小娇羞从我们身边快速走过。
我隐约听见他的未婚妻问他我们是谁,孙斌只是含糊的说不太熟。
当我和小七走到地下车库的时候,刚好发动车子,便看见小娇羞驾着车从我前面开过,12号坐在副驾上,两个看上去很恩爱。
“我刚还在纳闷,这12号这么抠门的货色,怎么会舍得给这女孩买卡地亚。你信不信,这丫肯定是傍了个小富婆,婚戒的钱刷的还是女人的信用卡。”小七似乎发现了惊天大新闻一样。
“别说了,行吗?”我看着他们的车子渐行渐远,有气无力的想让小七安静一会。
车子渐渐开出地下车库,前面红通通一片,我们堵在口子上了。我躺在车里,听着外面杂乱的喇叭声,想起了以前跟孙斌认识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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