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郁顾沂晋》第212章 爱你，十世为期（大结局上篇）

    从老爷子断断续续夹杂着痛苦的陈述中，洛郁知晓了那个男人的身份。
    一个游走于世界为各国安定平稳付出所有努力的组织最高负责人——Horace何，何瑾聿。
    这个名字，她并不陌生。
    正是她姐之前一遍遍在她面前提起的她失忆期间爱上了的男人。
    可如今，这个男人竟然真的出现了，且亲自前来拜访。
    更甚至，在和她对面相逢中，眼神中根本不似对她有情的样子。唯独他眼中的那抹悲痛，是那么深入骨髓。
    有些被强制灌输的观念，刹那间被颠覆。
    洛郁心里头翻江倒海，握住洛有望的手：“爸，你刚刚说，他就是我们一直以来挖地三尺都想要找到的人？”
    这句话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他们一直在找的男人，不就是辜负了她姐的负心男吗？
    “你说他就是那个负了我姐的男人？”
    加重了语气，洛郁强调着这一个重点。
    “是，他亲口承认的。”洛有望点了点头，“他今天突然上门拜访，就是为了向我道歉以及……希望我能允诺他入赘洛家，在你姐的墓碑上刻上他的名字。”
    轰的一声，洛郁只觉得整个世界似乎都失声了。
    为什么会是这样？
    这跟她所知道的完全就不一致！
    她姐当初不是告诉她，她在丢失记忆的那一年里爱上了其他男人吗？她不是说那个男人还奋不顾身地救下了从高空坠落的她吗？她甚至还查找了那时的新闻，还特意去了那家医院调查，都证实有这么个人。
    那个人叫Horace。
    而距离她心脏最近的位置，那个“H”字母也证实着这一点。
    她甚至有时还隐隐约约闪现男人教授她医学时的话。她相信，正是因为那缺失的一年中她向他学了这些，才令她出于本能凭借着学到的救护常识救了莫昉一命。
    那些在她脑海中残存的片段，是如此真实。
    “世上最难判断的便是一个人的生死。你永远都无法想象一个鲜活的生命在下一刻便会成为一具尸体的残酷。但作为一个医者，可以用你有限的生命去与生命赛跑，抢救那些极有可能被上天夺走的生命。洛郁，你现在就将我当做失去了生命体征的人，尽你一切的努力把我推离死亡边缘。”
    “可……可我不会啊。”
    “生命的消逝面前，不会也得会！”
    “我……”
    “按照我刚刚教你的来。”
    “好，我……我努力试试。”
    “终有一日你会明白，你学到的这些将赢得被死神迫害的人对你的尊重与感恩。你学到的这些将成为你的宝贵财富，将令你自我升华。而你也必须做到无愧于心。生死面前，即使是你最讨厌的人，你也不能放弃抢救他/她的生命，懂？”
    明明鲜活存在着的一个人，明明她深信不疑的一个人，就连何司安、无国界医生于淮正都似有若无地一遍遍强调着他。
    旁观者都这样说了，她也这样信了。
    可如今，当事人终于出现了，却给出了完全不一致的答案。
    这简直就颠覆了她的所有认知！
    “郁郁，你这是怎么了？”洛有望眼见洛郁脸上失去了血色，惨白一片，他忙担忧地问道。
    将自己跌入沙发中，洛郁这才不至于因为失力而跌倒。闭上眼，她深呼吸了好一会儿，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可真的张口时还是免不了带着颤意：“爸，你确定，他真的是那个负心汉？”
    “他自己都承认了，怎么可能有错？谁平白无故会认这种事啊！而且他还说你姐生前就已经是他认定的未婚妻了，他这辈子只认她这一个妻子。他知道他犯下的错绝对不足以让我允许将女儿嫁给他，所以他希望我能允许他入赘，在你姐的墓碑上，能留有他的一席之地。”
    听听，多么感人肺腑的话啊。
    此生认定了她姐。
    即使她姐已经死了，都愿意娶她，把她当成妻子看待。
    甚至为了拥有这个身份，不惜入赘他们洛家。
    那他早些年干嘛去了？他姐没出事的时候他在哪儿？他姐出事的时候他又在哪儿？他姐出事之后他又在哪儿？
    过了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没有出现，如今倒是出现了？
    呵！可笑啊！
    *
    心里头的憋闷与不痛快，洛郁无法和洛有望说。
    这种事，连她自己都受了不小的刺激。老爷子这个年纪，可想而知了。更何况他今天因着何瑾聿的到来又连带着缅怀了姐姐，估计还想到了他难产而亡的发妻了。
    实在是不能让他多担心。
    所以洛郁最终还是在晚饭后去骚扰沈安欣了。
    作为嫂子和发小，家里头她能想到的也就只有她了。
    敲开门，洛郁便瞧见了里头热火朝天的画面。洛世琛上半身依旧是衣冠楚楚，下半身已经化身为禽兽，将沈安欣顶在了墙上。
    “郁郁，你这样可不厚道啊，打扰你哥的性福人生是吧？”
    洛世琛当即就不乐意了，他裤子都脱了结果却没能派上用场，这种感觉相信是个男人都能够体会。
    “你现在天天在家这么埋头苦干地造人，我嫂子身体可吃不消。你今晚就暂停一下吧。”
    “开玩笑，我整整五天没吃肉了好不好！好不容易你嫂子今天生理期过了，你又来找我不痛快……”
    洛世琛还真是钻进了肉眼里出不来了，心心念念着他的个人需求。
    沈安欣适时板起了脸：“废这么多话做什么？郁郁心里有事打算和我聊，你有意见？”
    他能有意见吗？这老婆还是好不容易泡到手的，约会都约得他像个毛头小子似的了，再不听话些，指不定这约会都得泡汤，某些只有在约会时才更能体会到的情趣更加无法享受到了。
    算了，他放弃抵抗。
    “那我先去陪岁岁那小子去。”
    “哥，你还是去陪陪咱爸吧。今天何瑾聿的到来再次勾起了老爷子对姐姐的怀念和亏欠。你都不知道，老爷子一辈子要强，他今天竟然当着我和岁岁的面哭了……”
    洛郁顿觉沉痛。
    洛世琛也收起了那副玩笑，正色起来。
    最终，他去老爷子房间了，洛郁则留在房间内和沈安欣谈心。
    她将自己心里头一直憋闷着的不痛快阐述给她听，不期待解答，也不期待安抚。她只是想要一个聆听者，能够陪同一起感受着这一切。
    听完这一切，沈安欣语气中满是疼惜：“这些事你怎么一直都没告诉我们呢？竟然一直瞒着！难不成你一直以来都在找这个叫Horace的男人？你……你原本的打算不会是要找到他之后就嫁给他吧？”
    想到这个可能性，沈安欣愈发担忧起来：“可现在事实证明他是你姐的男人，你姐骗了你……”
    洛郁抿唇，没有说话。
    “郁郁，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对这个Horace认真了？”一个人，很有可能对一个臆想中的人物产生好感。再加上这是她最亲密的姐姐告诉她的，她如果信了，那她的情感方面，无疑是最受创的。
    认真了吗？
    洛郁摇了摇头：“我只是一直都对他挺好奇的，想找到他，见见他，看看他能不能让我重新爱上他。”
    有时候，人生总会出现这样那样的意外。
    她庆幸于这样的意外。
    在她还没有重新爱上这个虚构中的男人时，顾沂晋所说的所做的，让她重拾了对他的信心。
    连续两次都跨进顾沂晋这一条河流，她确定，自己真的是非他不可了。
    只不过，她姐的所作所为，她却无法理解。
    为什么要骗她呢……
    “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我和梅箬澜的事情吗？我来说说当年她欺骗我的事情吧。”
    沈安欣突地转换了话题，洛郁明白，她是为了拿她自己的例子来开解她。
    “嫂子，如果揭开这道过往的伤疤会让你鲜血淋漓，你不需要为了安慰我非得如此。”
    后者笑笑，不以为意：“其实那些事都过去了，我不该再介怀了。而且那天你哥也逼着我对他说了。”
    其实沈安欣和梅箬澜的那些纠葛，在娱乐圈这潭浑水中，算得上是千篇一律了吧。
    梅箬澜是凭借着阿楠的介绍而一步步被人所认识的。
    一点点火起来，一点点出演一些关键性的角色。
    但这样的火，完全不及阿楠的千分之一。
    她不甘心。不甘心每次采访都会被问及她和阿楠的关系，不甘心每次得到角色都是因为阿楠的推荐，不甘心每次被人祝贺都会被说成她是因为她才能获得如此成功。
    她想要摆脱她带给她的成就，更要摆脱她带给她的阴影。
    所以，她暗地里做了不少事，包括抢角、接受采访时对她明褒暗讽、各种诋毁她的人品、陷害她……甚至还拿捏住了沈绪申的把柄让他逼沈安欣退出娱乐圈。
    正好那个时候沈安欣的父亲也在逼迫她，沈安欣因着欠了沈公子一个人情，想也不想便答应了下来，彻底退出了这个圈子。
    说到底，沈安欣和梅箬澜，都是因为友情惹的祸。
    沈安欣太看重友情，所以愿意无条件地提供自己所能提供的帮助。
    然而另一个人，在接受了她的帮助之后便不满足于永远屈居于她后，最终选择恩将仇报。
    “嫂子，都过去了。”洛郁安慰道，抱了抱她。
    “瞧瞧你，这就安慰起我来了？刚刚是谁需要我来安慰来着？所以说啊，没有过不去的坎，过去的都过去了，别想太多。我相信洛兰当时会故意这样告诉你，是想要让你不要对这个世界绝望，更不要对‘爱情’丧失信心。”
    真的是这样吗？
    洛郁紧抿着唇。
    在她姐忌日那一天，她才真正明白了她姐的良苦用心……
    *
    顾沂晋是在洛兰忌日的这一天从巴黎赶回来的。
    天阴沉沉的，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凉风拂面，吹在人脸上，洛郁只觉得一阵阵心凉。
    属于洛兰的墓碑前，黑色的伞下，一行人站定。
    伞檐下一个劲往下滴落的水，仿佛都成为了一抹绝奏。
    照片上的女人，永远定格成为了昨天。
    她的喜怒哀乐，她的青春风采，她的一颦一笑，都成为了记忆。
    还那么年轻，还那么风华正茂，还那么令人憧憬的年华啊……就这样丧失了如花般的生命。
    洛郁疼痛难当，身旁的男人揽着她的肩头，无声地给予着她支撑。
    一把伞下，两个人的天地，紧密相贴。
    仿佛整个世界都黯淡下来，唯有那数不清的哀思情浓，流转在周围。
    前头的洛有望望着墓碑上属于罗兰的照片突然一个不稳颤了颤身子，洛郁眼疾手快地从顾沂晋怀里挣脱出来，第一时间将人给馋住。
    顾沂晋也快步上前接替了她的位置。
    洛世琛和沈安欣担忧地上前询问老爷子的状况，规劝着沉痛着。
    白发人送黑发人，每一年洛有望到墓地，都只觉得一阵阵扎心的疼。
    可每一年他总是三不五时地来这儿看看。
    “爸，您别这样，姐她不会愿意瞧见您为她这么伤身伤心的。”
    洛郁出口的声音哽咽得有些沙哑，那一直隐忍的泪水，终于滑落。
    顾沂晋忙使了个眼色让洛世琛接手洛老爷子，自己则一把将神伤的洛郁给大力揽在了怀中。
    明明是在安慰人，可结果却成为了需要被安慰的对象。
    他叹了一口气，心中的怜惜无以复加。
    这一刻的他，只恨自己为什么错过了她那么多年的悲伤。如果可以早一点，他可以敞开自己的怀抱在她每一次落泪时将她揽入怀中安慰了。
    上天是不公平的，恰也是最公平的。
    不早不晚，让他最终恍然大悟。
    所幸犹未晚矣。
    “青春易逝，人不能永远都活在痛苦中。活着的人应该以更乐观的态度迎接每一天，死了的人想必最期待的便是她所在意的人能够一切安好。”
    一手撑着伞，一手护着她，顾沂晋劝人的嗓音磁性而低沉。
    洛郁耳中充斥着他的话，心里头却难以平静。
    “他说得没错，如果洛兰在世，绝对不希望瞧见你们为她伤心。”
    斜刺里一道男声传来，来自于他们的左后方。
    洛郁浑身一震，这个熟悉的声音，对，就是他！那个她即使失去记忆依旧还是恍惚中闪过她脑海的声音。
    正是这个声音的主人，曾经教导了她简单的急救处理措施。
    循声望去，便见到了那个一身黑色正装的男人。
    男人并没有撑伞，任由雨水在他脸上留下痕迹。他的发上脸上身上都沾满了水，他身后的助理有意想要替他撑伞遮挡，却只是选择沉默地退离。
    这一瞬，洛郁突然有些同情这个男人了。
    劝他们不要伤心，自己呢？何尝不是没有走出这个阴影？
    他如今这般故意淋雨，何尝不是以此来惩罚着他自己？
    当眼泪再也无法控制，决堤而落，他选择用淋雨的方式来掩饰自己这一瞬的痛苦与脆弱。
    这个男人，洛郁算不得真正和他接触过，但她却能够理解他。
    理解他掩藏在强大外表下的一颗脆弱的心。
    *
    死者为大，许是何瑾聿对洛兰的感情太过于深入骨髓，许是为了成全自己女儿在人世时的最后心愿，洛老爷子最终成全了何瑾聿的请求，允了他的入赘。
    自然，这种入赘，在法律上而言并不成立。
    也不过就是走个形式罢了。
    墓碑上拓下的文字，不日便会改变。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何瑾聿还站立在洛兰墓前。
    洛郁去而复返，身旁是始终站在她身侧的顾沂晋。
    “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想，她的罹难都是假的。毕竟尸骨无存不是吗？没有尸体，我始终都不相信她已经不在了。她许是坠海时意外生还了，如今正漂泊在世界的哪个角落。或许受伤严重，导致她昏迷不醒。或许她醒了，只不过却无力来找我。或许她将我忘了……我走遍每一个国家，行遍每一个希冀之地，一无所获。后来，我甚至在想，如果她真的离开了这个人世，那么她不如将我一起带走。洪水、泥石流、海啸、地震、瘟疫，只要有险情，我总会第一时间赶往受灾区。在南非的时候，我结交的一位无国界医生曾问我为何非得这么拼命救人，我当时告诉他，也许我多救一人，便能多一丝见到她的机会。从始至终，我都坚信着她还在这个人世，她并不曾离开……”
    何瑾聿尽量用最平淡的语气陈述着，可那股子波澜壮阔的心境，那股子四处奔走的绝望，那股子求而不得的心灰意冷，却那般直击人的心肺。
    洛郁恍惚间便忆起了市中医院那位于淮正医生对她说的话。
    “几年前在南非的一场瘟疫中，我遇见一个人。他明明不是那个国家的人，他明明不是医生，可他比每一个人都拼了命地帮着救人。他有耀眼的身份，一旦他被传染，估计某个领域的地面都能够震上三震。可他却全然不顾自己安危。你知道他对我说了一句什么话吗？”
    “救死扶伤是他应该做的？”
    “他说，世上没人能够逃脱得了生老病死，但也有因缘际会。就好比他，必死的命格，却活了下来。所以，不能因为身份悬殊便放弃去救，不能因为无药可治就放弃去医。当然，他也有着他的私心。他相信，他多救一个人，也许便能够多一丝见到他未婚妻的机会。”
    这一刻，洛郁突然便能够理解了他那种不亚于他们任何一个人乃至胜过他们任何一个人的悲痛。
    要有多么深爱，才能如此情长。
    然而，震撼是一回事，无法原谅他是另一回事。
    “既然你当初和我姐相爱，为什么要抛下她？你知道她每次谈及你这个负心汉时是什么表情吗？少女怀春，满满的都是对你的恋慕！可哪儿有这样的异地恋？男方一点都不主动，更甚至居无定所，还要让女方看到一条他的最新动态便心心念念地追到一个她根本就不熟悉的国家？”
    对于洛郁的指责，何瑾聿无法反驳。
    确实，当年的他想得很简单，热爱的事业和喜欢的女人两手都要抓。
    直到她的死讯传来，他才知道自己错得是多么离谱。
    他放在第一位的，分明便是自己的事业，哪儿有给她容身之处呢？更甚至他的好多动态，都是她从网上得来。他作为她的男友，作为她的未婚夫，别说每天和她通话了，十天半个月甚至都不能说上只言片语。
    他太忙，而他的爱太广，分散给了太多这世上的人。
    所以，这就是上天对他的报复吧。
    他从十八岁便开始子承父志，为这个世界的和平稳定贡献自己的微薄之力。这一贡献便贡献了十五年的岁月，上天对他不是馈赠，却是报复，多么可笑呵。
    如果注定了他要失去洛兰，当初就不该让他在那场大火中遇见她，更不该让本应死去的他浴火重生被她所救。他从不后悔的便是爱上她。可他却害怕，害怕当飞机失事的那一刻，当死神来临的那一瞬，她后悔爱过他。
    闭了闭眼，仿佛是要将那份脆弱无助摒弃在外。
    何瑾聿朝着不远处关注着这边的助理说道：“将东西拿过来。”
    助理会意，从公文包内将一个笔记本取了出来，恭恭敬敬地递了过来。
    “给她。”
    “是。”
    本子被递到了洛郁手中，她突然之间便有些不敢接了。
    “这是洛兰当年坐上那架飞机来找我时fedex到我所在的地方的。然而我收到的同时，也一并得到了她飞机遇难的消息。”
    终于还是接过了那个沉甸甸的本子。
    这一刻，洛郁深信不疑，这便是她姐的日记本。
    曾经，正是从这个日记本上，被撕下了一页，夹在书中留给了她，成为了她姐死前唯一的遗言。
    “这日记你拿回去慢慢看，里头应该有你想要知道的答案。不过看完之后我希望你能还给我。”何瑾聿离开前，又向她道了歉，“有关于我堂弟为了我的事而对你多有叨扰的事情，我郑重向你道歉。他对于我的感情一知半解，里头多有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