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丛金菊吐露芳华,它们开得热烈,引得流蝶翩跹。楚寻欢抬步进屋,美好的容颜上分明写了“视死如归”几个字。东方闵见她这般壮烈,扑哧一笑,同情地道,“师妹,女人嘛,迟早都要嫁人的。与其自己出去闯,费尽千辛万苦得来一点声名,不如躲在男人后面。反正你相公若是有势力,其它人不也一样看你脸色行事。相反,若是你找了一个吃软饭的相公,还不如不嫁,反正师兄我是这么认为的。”
她脸上的鄙夷再也隐藏不住了。
这个庸俗、势力、小心眼的师兄,在他眼里,一切都是可以算计的。若是不得利,便是划不算。谁要是嫁给了他,才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她实在不想听他那一番计较言论,便道,“我的事,不要你管!”
语气严厉,颇有侠女之风。
东方闵见她真的生气了,便闭口不言。若是他再不识好歹,师父知道了,也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谁不知道自家师父最心疼的就是他这个女儿了,老虎屁股上拔毛的事情,他才不想做呢。
在他们还未走进院子的时候,他们的话语已经传到了闻人桀的耳朵里。在别人庄子里被这么议论,饶是一向温顺的他,也颇有些难为情。
楚天狂倒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从他一进来,他有意无意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对于自己的女儿,他倒是很有信心。虽然性情脾气差了一点儿,但其它方面可是一直都很优秀。
那一张娇俏的脸,哪一个少年郎不心动?
他未来的女婿,自然也一定是人中龙凤。不仅如此,还要对他女儿好。作为男人,他太知道男人的劣根性了。
这闻人桀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进门之后,身上就流露出老陈持重的气息。以至于一向喜爱舞刀弄枪的他,禁不住也下起棋来。不过他下棋的本领并没有多高超,但这小子就是能够算准他每一步想走什么,总是让他几步。僵持了半个时辰,两个人也只是不输不赢的状态。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突然有种老将迟暮的感觉。仿若夕阳西下,自己看着后面的勇士,一个人站在高岗之上,心中却是孤苦。
楚寻欢缓步走进来之时,便看到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正坐在棋盘边上,手里捏着黑子,眉目温柔,正在思索。
她看了一眼棋盘,微微一笑,从他手中夺过黑子,放在了白子之间。楚天狂见此情景,拍手称笑,“妙啊,我正在想怎样才能赢了这个后生,没有想到欢儿过来帮了我一把。”
闻人桀见局势已定,嘴角的笑容温和,“庄主棋艺高超,晚辈自愧不如。今日一弈,受益匪浅。所谓良师难得,益友难寻,能够与庄主对弈,荣幸之至。”
楚寻欢听他酸溜溜的说话,很是鄙夷。“够了,你也不要再装了。我们也不是瞎子,你的棋艺水平远在我爹爹之上。我这人心直口快,不过看你让得那么辛苦,才会帮你一把。你也不要太过谦虚,难道你没有听说,过于谦虚就是骄傲吗?”
楚天狂在江湖里混了这么多年,他少年成名,早已威名赫赫。一直以来,都是别人奉承他的,他也被人奉承惯了。因此看出这个年轻人是有意为之,他也未觉不妥,反而甘之如饴。眼下这小丫头拆穿了这局面,让他脸面有些挂不住。
他面色一沉,威严地道,“欢儿,你这是什么话?难道我天下第一庄的家教就是这样的吗?这么刁蛮,让客人怎么看你?”
闻人桀微微俯身,面容上的谦和一点没变。
他如同和熙秋风的笑容望着楚寻欢,“小姐不过年少,任性一点便是快活,不碍事。”
哼,这小子,少年老成!她楚寻欢什么时候需要别人帮她开脱了。
嘴角上浮现出戏谑而迷人的笑,尖尖的下巴微扬,她得意地望着他,“听说你在江南有麒麟才子的美誉,料事如神,铁口直断,颇为威风。小女子不才,没什么见识,第一次见到这么英武的人,得罪了。”
话音一落,她就像是鹞子一般,往他的身上跃去。
闻人桀站在原地,一点没动。当她从他的身上取下玉佩之时,他还是温润地笑着。楚寻欢拿着刚刚得手的玉佩瞧着,不过是祥瑞的牡丹麒麟图案,也无甚特别。倒是他这一股子波澜不惊的气度,可真让人有气发不出来。
仿佛她就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小丫头一般。
她摊出小手,莹绿的玉佩更加显得她手很是白皙。“给,没劲。第一次见你这般虚伪无聊的人,江南来的人,倒真的让我大开眼界啊。”
她的目光停留在了东方闵身上。
刚刚还在看热闹的东方闵,一下有些无地自容。这个小丫头,早就知道她不省事,没想到这么冒犯别人。
闻人桀苍白的脸上多了一抹红晕,倒显得他多了几分气血,他摇了摇头,音调柔和地道,“既然小姐喜欢,这块玉佩就当小生赠予你了吧。这一次仓促成行,也不知道小姐喜欢什么,这点礼物,不成敬意。”
楚寻欢有些生气了,她什么时候说过喜欢这玉佩了。虽然这玉佩成色不俗、雕工也很是不错,但她也算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人,才不会被这么庸俗的图案打动。
楚天狂看出了她的心思,未免她再次口出狂言,便出声阻止,“欢儿,既然闻人公子都这么说了,你就收下吧。这玉佩爹爹看了很是喜欢,跟我可爱的女儿很是相配,闻人公子很有眼光。”
她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儿,爹爹这人,墙头草。
东方闵上前一步,拱了拱手道,“庄主,闻人公子,礼物已经运到。”
闻人桀的脸上多了一丝雀跃,瘦弱的身子也多了一分力度,他很是歉意地望着楚寻欢,“匆忙之际,没有准备什么礼物,俗话说宝刀赠英雄,这一柄刀就算是我送给小姐的。”
楚天狂一听,很是震惊,面容上多了几分惊诧。这破天刀他可是心仪已久,听闻这是铸剑大师闻人踅的封手之作。若不是闻人家颇有地位的子弟,一般的人可是轻易见不得。
这闻人桀还未来到天下第一庄的时候,他的大弟子已经飞鸽传书,将闻人桀准备将宝刀赠给他的消息传了过来。
他一直都在期待。
虽然天下第一庄的利器不少,但破天刀到底是不一样的。
没有想到,这小子转口就将刀赠给了自家的小丫头。他两眼一翻,有些受不了刺激。若不是功力深厚,恐怕就要露形了。自己堂堂一位武林盟主,居然为了一柄刀失了颜面,若是传了出去,可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楚寻欢听到这话,也很是震惊,她轻声笑了,“你们江南来的公子,都是这么爱送女人礼物吗?早就听闻江南风流,这一次算是见识到了。”
闻人桀的脸立马红成了猪肝色,显得他更添病容。但他站得挺稳,楚寻欢心里叹了一口气。这公子看似沉稳,偏偏长了一副病秧子的模样。不过看他气度才华,似乎也并非池中之物。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慧极必伤?
楚寻欢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了。
果然,自己是一个势利的女人,就因为别人送了自己东西,就开始关心陌生男人的身体了。
她慌忙走了过去,想掩饰自己的想入非非。打开箱子之后,光华阵阵,还有铿锵的声音传来,是风掠过刀锋的声音。
刀柄上刻着一条腾飞的龙,张牙舞爪,很是嚣张,而龙的身子一直绵延到刀背,威武不凡,最后的一只爪子化为利刃,如同盛开的白菊。
楚寻欢饶是见多识广,见到这样的手艺,也禁不住吸了一口气。那菊花模样的刀尖若是刺进了人的血肉,那人不死也要蜕成皮。
闻人桀看出了她目光中的欣赏,走上前去,微微一笑,指着刀道,“这刀名为破天,是我叔父闻人踅亲手打造的,威武中带着阴柔,最适合小姐这样的奇女子使用。”
楚寻欢并不擅长使刀,眼下看了这柄刀,竟然有些舍不得。她点了点头,“我收了你的礼物,自然也不会让你空手而回。不知道闻人公子你喜欢什么,纵使是奇珍异宝,我天下第一庄也会倾力而为。”
楚天狂和东方闵同时用惊悚的目光看着她。这孩子,也不知道是迟钝还是有意。这闻人公子喜欢什么,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吗?难道她要将自己身上打一个结,当做礼物送给他吗?
这……
楚天狂嗔怒的目光瞪着东方闵,后者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很是委屈。
闻人桀摇了摇头,“见客随礼,本是风俗。这礼物并不贵重,只是奇特而已。小姐无需放在心上。若是叨扰了小姐,让你烦忧,反倒是小生的不是了。”
楚寻欢原来只觉得他说话酸溜溜,现在听竟然顺耳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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