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笑嫣柳翰》第116章 再无这般好的风月

    “大师说的极是。只要心中有一个人，不管她在不在身边，都是一样的。在身边心中会有她，不在身边，心中也依旧会有她。”子谦感叹道。
    出尘的心儿颤抖起来，他这般说，是什么意思？莫非心中依旧有自己？
    “皇上可有去寻过出尘。”行痴问。
    “不曾去寻过。她这般突然的做下决定，让她自己静一静也好。”
    出尘的心蓦地又沉去，他便丝毫也不担心自己的吗？
    “大师极为智慧，若有空，希望能去看望出尘。”子谦始才说出来意。
    “哦，皇上可知她在何处？”
    “在‘花间谣’，大师曾经去过的。”
    “贫僧记下。”
    说话间，皇后已徐徐走来，道，“原来皇上在这里，叫臣妾一番好找。”
    皇上停下与行痴的谈话，转向皇后说道，“朕与行痴大师是故交，前来与他叙叙旧。”
    行痴转而向皇后行礼。出尘也施了一礼，却没有开口说话。
    皇后请他二人免礼，望着低头的出尘问道，“这位不像是寺里的僧人。”
    “皇后好眼光，这位施主遇到难题，前来寻我讨论。”行痴回道。
    “因他未穿僧袍，本宫便做此猜测。”皇后道，又将目光转向子谦，“皇上，时间不早了，当回宫去了。”
    “起驾回宫。”子谦便道。
    听见他二人离去的声音，出尘这才抬起头来。
    望着缓缓抬他们下山的软轿，出尘张口，欲唤出声来。
    行痴望着她，欲制止住她。然而出尘也只是微张了口，终究是没有喊出来。
    山路弯蜒，两顶软轿的影子渐渐缩小，出尘呆呆地望着他们走远，直至上了马车，急驶而去，再也看不见。
    今生今世，怕是再也无相见期了吧。纵然相见，也不相识了！
    想至此，伤心的感觉，山崩了水泄了般，四处的充满了她心中的每一个角落。滚滚的泪水，水晶珠儿般成串地落了下来。
    行痴无言地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回了自己的房间。
    倡安寺虽香火兴旺，香客众多，然而到底也算是深山了，出尘日日到了个清静的地方在行痴的授意下看些经书，有月华的晚上便运吸引月的精华，日子，也便这样过到了八月末。
    这几日，总是觉得行痴不再似往常。他是一个将身外俗世全抛却了的高僧，不忧不喜，不悲不惧，与他相识这么长时间，从来都是淡若轻风的。可是，这几日，却时常的望着出尘，面上略微带着些焦虑之色。离开时的背影，出尘偶尔能听到他淡淡的叹息。
    她想问他是怎么了，有何心事，愿意聆听，愿意陪他共度，为他解愁。可是，转念便想到，行痴望着自己叹息，那极有可能是为自己恢复法力的事情发愁啊。
    心里便隐隐地不安起来，生出不祥的念头。莫非自己的法力是恢复不了了？
    这一想，愈加不敢问行痴了，恐加重他心内的压力。
    来倡安寺上香的香客，愈来愈多了，除了平民百姓，官家的豪华轿子，也时常出现在倡安寺的大殿前了。
    不知是从几时起开始的这等盛况，出尘远远的观望着，不明白这是怎么了。似乎人人都开始来祈福、许愿了。
    又几日过去。
    这天，行痴忽然对出尘说，“小梅花，我们在都城呆得时间也够长了，但你的法力一时半会儿是恢复不了的。不若我们寻一处深山，好潜心修炼吧。待你法力恢复后，我陪你去寻那个女子。”
    “这是不是深山么？”出尘问。
    “我们不是身在深山，是身在名寺。深山有名寺，又岂算是深山呢？我要带你去的，是一处鲜有人迹的深山。”
    出尘望着山下，犹豫。
    此时虽然身在倡安寺，却到底是还在都城啊。纵然望不见子谦，也能安慰着自己，同在一城，还不算远。可是若离了都城，那便是彻底地远离了。
    可自己出了紫瑞城，难道不是决意要离开子谦的吗？
    最后望了一眼倡安寺，出尘跟在行痴身后，下了山去。
    行痴本是云游和尚，倡安寺主持送他离去之时，口中道，“此一别，不知后会可有期。若有机缘，望行痴大师再来我寺。”
    “阿弥陀佛，后会可有期。”行痴道。
    倡安寺主持听了他的话，郑重地点头。
    出尘心道，莫非行痴还要回来吗？却不知主持和行痴，是满怀忧国忧民的心事的啊。
    下了山，行至无人处，行痴便牵着出尘的手，凌空跃步，这样子速度也会快些。
    可惜路程短了尚可，行了一段时间，行痴功力再好，带着出尘，也是累了，只得停下来，两人步行着。
    步行，不知要行到何年何月了。好在两人身上还各有一些银两的，凑了凑，也只够买一匹马。
    出家之人，心中不挂便是放下。可是，行痴的心中怎会不挂着出尘呢？
    是而，只让出尘一人坐在马背上，自己牵着马儿缰绳徐徐前行。
    出尘说道，“这样子，仍是不知要行到何年何月了。和尚，你不是放下了凡尘俗世吗？上马来吧。”
    行痴见出尘这般说，知道她这般坦然，全只因为她的心中，没有挂念着他啊。心中微微有些酸涩，但仍是跃身坐在了马背之上，出尘身后。
    “驾！”行痴拍了拍马儿屁股，马儿飞奔起来。
    迎风有秋日的凉风吹来，凉爽的，怡人的。
    遍眼望去，眼前飞逝而过的是秋日的枯黄。行痴却觉得这景色美丽无比。
    出尘束着发，有几丝零乱的发丝，随风拂在行痴面上。行痴征住。此时恐出尘摔下马去，他双手以环抱状，护着出尘，那样的几缕发丝，令他的心，微微颤动。
    若时光永在这一刻，却去处无尽头，若，这原野无涯……
    便这般策马奔驰着，迎着风，呼吸着枯草的气息……
    纵然是不再是高僧，不再有法力，那又如何呢？
    白马奔腾，出尘在马背上，他在出尘的身后。
    有凉风，有无垠的原野。纵然一句说也不说。
    可人生，还有这般更美好的事情了吗？人间，还有比这更美好的风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