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笑嫣柳翰》第98章 思无邪

    送走了杨贵人,铃兰问道,“婉仪真答应了杨贵人之求?”
    “嗯。”出尘点头。
    “杨贵人往日可不曾想过要与婉仪同住,今日冒然提出,居心可疑。”
    “她之心意,也不过是想让皇上多多宠幸于她,以能再孕孩子,抚平心中创伤。昔日碧波池之事,她曾向皇上说出真实事实,替我澄清真相,既然她与我以姐妹相称,又有姐妹之谊,帮帮她也无妨。”出尘娓娓说道。
    “婉仪所言亦是。但素来在后宫之中,虚情假意者众多,婉仪不得不妨。她若借此上位,踩低婉仪,适时,婉仪便莫要心软。”
    “铃兰,我很感谢你处处设身处地替我着想。”出尘道,“欢儿年幼,紫伶虽比欢儿大些,却也涉世不深,对宫中诸事不够了解,多亏铃兰你处处替我思虑,替我打点。”
    “婉仪切莫这么说,折煞奴婢。”
    “从前,在听雨堂时,我唤你姐姐,你唤我作妹妹。”出尘听了铃兰的话,若有所思。
    铃兰听此,立时跪在了地下,“请婉仪恕罪。”
    出尘急急扶起她,道,“虽然今日我身处婉仪之位,你身居掌事宫女,但在出尘心中,同你仍是处以姐妹情谊之态。你这般处处为我,我真是感激万分。”
    铃兰眼圈已泛红,她用力的眨着双眸,以隐去那些泪滴。
    暮晚,子谦来到影姿殿。陪她一起用了晚膳,出尘便道,“贵人姐姐身子已愈,谦郎可去看她么?”
    子谦笑道,“我今晚只想看你。”神情里语气里,满是柔情蜜意,听了这般的话,出尘的心便立时绵绵软软,丝丝甜甜,面上红霞飞染。她又何尝不想日日见到子谦,能陪伴在他身侧。与他对视笑着,心里头也不忍说出杨贵人之求。
    白日里绣的香囊已完成,她拿起,送于子谦。子谦端视着它,上面绣得是河山壮丽,旭日东升。眼神里溢满了笑意,子谦道,“绣工如此之好,尘儿辛苦了。”又爱怜地抚着她的素手,“我瞧瞧,可伤到手了?”
    柔荑般的纤纤指尖,果有一两个微小的针眼,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子谦心疼,怜惜的抚着那被刺到的手指,以指腹轻轻的搓揉着,道,“下回可莫要再动手了,我知你的心意便可。”
    “不过是偶尔被针刺到一两下罢了,算得了什么。”
    子谦揽她入怀,“我再也不能见你受到分毫伤害,哪怕是微如毛发。”
    每一句话,都这般令出尘的心中涌出暖意,一缕缕,填满整个心扉。不禁地,想起已入空门的齐选侍,出尘发出轻轻的叹息,“若有一日,谦郎不再对我这般好,我该如何活下去。”
    “怎会。”子谦轻吻向她的红唇,“不许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许这般想。”
    便是这样轻微的一句话,便似是出尘的定心丸。
    她的唇甜美甘芳,子谦留连。
    他的吻温柔炽热,出尘痴迷。
    瞬间便坠入缠绵的河流水中,似水草交缠、绵绵,无休。
    浪花层层涌出,吟哦声声。
    ……
    尚在迷蒙的梦中,子谦已起身准备上早朝。一年有多少个日子,他便有多少个日子五更即上朝,从不晚到半步。出尘恍然中睁开双眼,见他已起身,便急起床,服侍他穿衣。“我这般轻手轻脚,仍是吵醒你了呀。”子谦道。
    出尘一面接过他的衣裳,为他系上,发现昨日绣的那只香囊,已被他佩戴在身上了。她微笑道,“往后你只管唤醒我便是,我喜欢服侍你起床。”
    两人又说了一番话,出尘说出了杨贵人之求,依杨贵人之言,道自己孤居影姿殿,杨贵人搬进来同住,会热闹一些。子谦略微有些思虑,但见出尘目光灼灼,不忍她扫兴,便应了。
    是日,杨贵人便搬进了影姿殿的西殿。
    昔日家中带来的侍女敏儿亡去后,皇后又另指了其她宫女来替补。一下子,影姿殿人多了不少,也果然热闹了起来。
    杨贵人自搬来后,对自己屋内的一切事务皆不理会,统统交由宫女内监们去办,自己只一味的陪着出尘。
    绣花、喝茶、赏花、用午膳。此时离自己的寝宫如此之近,她也不归去,中午小憩,仍是与出尘同居一室,睡在贵妃榻上。这般地形影不离,亲近友好,顿时扫去了往日形单影只的寂寥。
    只是从小憩醒来后,杨贵人的目光便不时的向外张望,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出尘不以为意,举着一枚白棋子,犹豫不定。棋落下,杨贵人心神不宁,不假思索地,随手间黑棋便落下。出尘胜出,吟吟笑着,望见杨贵人失神的脸,便问她怎么了。
    “无事,只是担心着那些毛手毛脚的丫头们,可会弄坏我的东西。”
    “若是姐姐不放心,且不用陪我了,回去瞧瞧吧。”出尘关切地说。
    “不必了。若是弄坏了,看我如何处置她们。”杨贵人道。
    “姐姐可是在等皇上到来?”出尘蓦然想到。
    这话却是说中了杨贵人之心事,她霎时间便面红耳赤,微微低下了头,笑嗔道,“都说妹妹心思单纯,想不到却如此敏锐,犀利、聪慧。”
    “姐姐你大半日茶饭不思,精神恍忽地,定然是在想皇上嘛。”出尘戏笑,但想至杨贵人在期盼着子谦的到来,心里却是酸楚的。
    杨贵人若有所思,望着她的笑颜不知在想些什么。出尘见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不由地感到不安,同时亦觉得有哪里不妥,但转瞬便看见杨贵人面上的笑意,那分不妥和不安,便又烟消云散了。
    “都说妹妹心思单纯,想不到却如此敏锐、犀利、聪慧。”这句话却萦绕在她心中。不由地想笑,莫非在众人眼中,我出尘,是心思单纯之人么?可是,不由地不感叹,在宫中这段时日,我却已不再单纯如初了啊。
    彼时心中尚思无邪,不知今日,可还存有否?我在与子谦的情爱中成长,抛却从前,遍染红尘中的一切,有了七情六欲,孰不知,再也不是从前的出尘了。
    然而,出尘不由的想到,“我变了,别人,可也会变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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