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黑色的直升飞机闪亮着导航灯从墨黑的天穹徐徐降落,螺旋浆翼扬起的风将悬挂的灯饰吹得东摇西摆的,渐渐熄停之后,几个酒店的专职人员搬过一台微型的升降机,随后驻立在两旁,等待机上的人缓缓地走下来。
第一眼,他们看到的是一袭水湖色的曳地裙摆,修长的,优美的,仿如静谧中倾注而入的一抹亮色,在一片邃黑的背景下,尤其显得格外艳丽。渐渐的,莹白的肌肤显露在外,她习惯性地抬手按在胸口处以防春光乍泄,微微俯身,从机舱里迈出。
漫无边际的眸色是一如既往的深浅交迭难辨,就那样淡然地从每个人的脸上滑移过去,丝毫不作停留,直至落在柯胜南的身上,才缓缓地收回视线,轻挽着一抹摄人心魄的笑意走下升降台,盈盈地走进会场,走进一片此起彼伏的惊叹声中。
缭绕的灯光氲氤了她唇角的淡笑,风情霎那间涌现。不需要任何修饰,她的美在任何时候都具有不容亵渎的侵略性。正如此刻。
安辰御两道浓重的眉却紧紧蹙在了一起。
他不止一次设想过与简沫重逢的情景,也不止一次设想过再见她时的心情,是愤怒,是质询,还是……只要她愿意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解释那些荒谬的行为,他可以既往不咎。却万万没想到是在这样的场合与她相见,更没想到,转身之间她便成了柯胜南今晚的女伴。
困惑间,柯胜南已经迈步走了过去,两人旁若无人般耳语了一番,不时发出笑声,然后柯胜南才将简沫的手挽进自己的臂弯,极绅士地迁就着她的步伐,在万众瞩目下慢慢走向新郎新娘。
既然是来恭贺的,自必然要先向新郎新娘打个招呼。
这一幕却像放大镜一般在安辰御面前被无限放大,果然,刺眼得很。
“这个女人可真不简单,勾引男人的手段一流,看来我以前把她看得太轻了。”陶宛儿出其不意地嗤笑一声,似喃喃自语又似是故意说给旁边的安辰御,语气中掩饰不住的尖酸刻薄,“还真指不定,这里有多少男人跟她有过关系……”
安辰御冷冷地睨了她一眼。
“没冤枉她。我不过是……实话实说。”陶宛儿极不服气地撅起了嘴,但还是自觉地把最后几个字压成了蚊呐。
有些人她终究惹不起,也暂时不想得罪。
一对新人早在直升飞机降落的时候就已经在舞场中停了下来。江筱雅的脸色并不好看,应该说,从简沫出现开始,她的眼里就如同渗入了一颗小石子,恨不得将这个闯入者立即从会场里赶出去。
简沫还没有走近,江筱雅猛地甩开柯洪南的手,率先迎了上去。
“我记得我并没有向你发出邀请卡。识相的,请你现在立即离开,否则我叫上酒店的保安,将你从这儿轰出去。”她的声音并不大,但语气绝对不友善。
柯胜南的眉几不可察地轻蹙了一下,转瞬间,眼角很快又浮上笑意。
简沫倒表现得落落大方,笑眯眯的,“我是受柯洪南先生的邀请过来的,而且还是柯董今晚的女伴,应该是属于男方邀请的嘉宾,你不清楚也情有可原。不管怎样,我祝两位幸福。”
说后面一句话的时候,她已经转向了站在江筱雅后面的柯洪南。
态度是诚挚的,姿态却是嚣张的。
柯洪南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不知是惊喜还是懊恼,在与简沫目光相迎的一刻,眼神里明显掺杂着各种不可名状的情绪。
“谢谢。”他略微点了点,右手很自然地放在江筱雅的腰上,却在将她靠向自己的同时,在她的耳边压低了声音,“简沫确实是我哥的舞伴。你如果不想在那么多人面前丢脸,最好能够安份一点。”
“怎么?怕我欺负你的旧情人还是老相好?”江筱雅轻挑着唇角,冷笑,“我几乎忘了,你柯二少也曾败在简沫的手下。现在被你大哥抢了先,滋味不好受吧?”
“江筱雅,你别太过份。”柯洪南的脸色微变。
“别太过份的是你。别以为我们结婚了,你就可以顺利地获取安氏的股份。我不会让你得逞的,你别作梦了!”江筱雅不甘示弱地顶了回去,却话锋一转,满是挑衅地看向他,“不过我看你的担心是多余的。那个女人绝对不是表面上看的那样柔弱,她的爪子随时可以将你的心脏挖出来,相信吗?”
柯洪南的表情遂尔一沉,“你什么意思?”
“‘色’字头上一把刀。”江筱雅一副自恃无恐的样子,却突然低下头去,笑得很欢畅,“别怪我不提醒你。这个女人不简单,你别赔着赔着,连自己的性命都赔进去了。我不担心你,只要你到时候不要连累安氏就行了。”
“你……”柯洪南眯起了眼睛。
整个对话里,他们都是紧挨着的,脸带微笑。在外人看来,仿佛一对恩爱的新婚夫妻站在众目睽睽之下毫不避嫌地或私语或低笑,如此情投意合,却意想不到,内里其实隐藏着的剑拔弩张。
不过江筱雅终究是识大体、懂场合的。看着柯胜南寸步不离地护在简沫的身边,即使她再如何看不过眼,也不能不给这位新晋“大伯”面子。
柯胜南已经挽着简沫缓缓走向原来的位置上。
待走出一段距离后,他侧首,目光淡淡地落在简沫瓷白中透着粉红的腮边,突然感到好笑,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你又一次让我刮目相看了!”
“哦?”简沫不明所以地眨眼,“难道柯董不就是看中了我的嚣张,才选择我作为柯氏的形象代言人的吗?”
“可是商家之道在于中庸,你树立的敌人越来越多,以后走的路只会越来越艰难。”柯胜南好言提醒。
简沫却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眼眸里碎钻一般闪烁着狡黠的光茫,“因为……我有嚣张的资本,难道不是这样吗?”
“那我拭目以待了。”柯胜南也跟着笑起来,眼角渗出淡淡的宠溺。
他们互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然后在自助餐桌前站定。
“正巧,我想不用给你们介绍了吧。”柯胜南一脸深意地在各人身上巡视了一圈,然后对着安辰御笑着道,“听简沫说,她曾经与安先生有过一段交情,现在看来,你们这段交情匪浅啊。”
安辰御并不答话。
他的目光由始至终定格在简沫身上,天知道他用了多少力气才能让自己冷静克制下来,不至于即场发飚。--这个可恶的女人总有办法一次又一次地挑战他的底线,让他失去控制。
似乎感觉到他的视线,简沫终于从容地抬眸,在迎上他视线的一刻,反而嫣然地展现笑靥,眸底却是她惯有的陌生与疏冷,仿佛他们从未相识相恋,仿佛那段在小镇上相濡以沫的美好时光不过是他的一场白日造梦。
“安总,我们又见面了!”简沫笑得妸娜多姿。
“简沫,我们谈谈!”安辰御走近她,巨大的阴影由上而下覆盖下来,将她整个人团团围在他的气息之间。
“我不认为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以谈的。所有的话已经由宋律师转达,我的态度也非常确定。难道安先生还有不清楚的吗?”简沫若无其事地笑笑,反而看向柯洪南,轻浅的目光里噙着安辰御看不懂也不想看懂的熠熠光华,“我们公司与柯氏企业有合作关系,这次我只是应柯董的邀请来参加柯洪南先生的婚宴,不过因为工作耽搁了。对于柯洪南先生,我们也算是旧识……”
“我要听的不是你这些似是而非推搪的理由。”安辰御干脆截断她的话,罔顾其它,他的态度出乎意外的强硬,“如果你愿意,我们就在这里谈,当着所有宾客的面;或者由我像上次那样,直接将你扛去休息室单独谈。二选一,怎样?”
对于这个女人他已经纵容太多,才会一次又一次地被欺骗、被践踏,在见到那份“离婚协议书”的时候,他甚至有种“被出卖”的感觉。而他,堂堂一个大男人,居然被自己的妻子卖出了一个天价也不得而知,真是可笑之至。
此时此刻,他不会容许她再有任何机会拒绝。有些事情他必须亲自弄明白。
简沫犹豫片刻,不由得无奈地放软了语气,“你想要知道的,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但毕竟今天是你们家办的喜事,我们之间的事情容后再找时间坐下来好好地谈。”
“我要的是,立刻。”他抓住她垂放在前面的手倏地拉近,一字一顿地道,“这一点上,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我的处事风格。”
简沫的视线缓缓地垂向他的手,她自然清楚得很。眼前的这个男人,他可以专制、锐利、咄咄逼人,但又可以温柔体帖得让人动容,她对他的了解,犹如手的两面,哪一面都熟悉之极。
但恰恰因为这些熟悉才让她感觉心悸,所以更加惧怕与他独处。哪怕一丝心软,都可能将所有推土重来。
但是,离婚是事在必行,根本没有回寰的余地。
“好。我答应你。你先放手。”简沫挣了挣,近距离看着那只大手由于过分用力而青白尽现,他的愤怒那么明显,不禁皱起了眉,“你抓疼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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