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辰御简沫》第132章 如出一辙的眼神

    走进别墅,眼前的光景犹如蒙太奇电影匍匐着展开。与上次离开时不无别致的装饰风格,冷硬而不失豪华,因为入住了安家的人更增添了些许人气,却于无形中充溢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压抑感与难以释怀的疏冷感,让人不自觉地产生抗拒。
    淡薄迷离的流光游走在客厅内的每个角落,气息里有丝丝缕缕的桂花的香味,简沫一眼就看到了端坐在客厅高位上的安老太。
    满头银发,慈眉善目,无可挑剔的亲切和顺。
    若不是早知道她是安辰御的奶奶,简沫实在很难将眼前的老妇人与传说中那个为维持安氏企业的百年基业屹立不倒而不惜铤而走险,处事作风雷厉风行的奇女子联系在一起。--她在安氏企业最危难的时刻用单薄的身躯独撑大旗,以一个孤儿寡母兼外姓人的身份力排众议,最终站在了安氏企业这幢“摩天大楼”的最顶峰,为了顺利交接,她选择急流勇退,以养病为由将权柄交予安怀远的手中,甘心情愿退居幕后。安怀远自必运筹帷幄,但安氏企业有今天的成就,少不了安老太的倾囊付出。在男权社会的今天,不,应该是几十年前,她一人独揽大权,可想而知,该是怎样的智慧与毅力才能让一个女子挤身于一群老奸世猾的男人之中,像流星一样,攫夺辉煌。
    所以,当简沫迎上安老太探究而来的目光时,胸腔里的心脏还是止不住剧烈地弹跳了一下。
    那目光蕴含着不易察觉的锐利,仿佛一把坚不可摧的利刃,顷刻间便将隐藏在肉体下的人心看穿看透。她无所遁形。
    “奶奶,”安辰御握着简沫的手步步走近,直至高位前才立定。
    简沫垂下眼睑,刻意敛住眸底那一片浅淡的琥珀色,却恰恰避开了安老太与安若容投来的审视目光,作羞答答状似的也跟着喊了声:“奶奶!”
    “好,很好。”安老太眉开眼笑,招手让简沫走上前,拉起她的手握在掌心再上下打量了几番,不断点头,“辰御,这个孙媳妇果然中挑。漂亮、有气质、而且礼貌、聪慧。我很满意。”
    安辰御偷偷地瞅了简沫一眼,不无意外地看见她的耳根已经泛起了红晕,忍不住用手肘撞了撞她,在她抬眸的瞬间,居然像个小孩子背着所有人做了个鬼脸。
    “奶奶,你不知道,这个孙媳妇花了我不少心思,她脾气倔、小器,又爱吃醋,我在她面前,已经吃了不少苦头。”安辰御耸耸肩,不着痕迹地趁机挖苦投诉,“奶奶,若是你以后有时间,要好好地教导她,别让她老欺负你的孙子。”
    “安辰御,你说什么呢!哪有第一天就在长辈面前数落自己的妻子?”简沫极快地瞪了他一眼,遂尔委屈地继续垂头,“奶奶,您别听他的。”
    安老太哈哈大笑,笑声络绎不绝,连安若容也不自觉地用手掩住口鼻窃窃低笑不已。
    “奶奶我的年龄已经老了,你们年轻人自有年轻人的相处方式,我就不掺和了。只要不太过火,你们想怎么处就怎么处。不过在外面,有那么多人注视,得注意形象啊。”安老太招呼着简沫坐下。
    安辰御环顾了一圈,“爸呢?”
    “他正在书房处理公务,等下就出来。最近公司事忙,刚刚收到投资部递上来一份报告,说最近集团的股票有异动,好像是有人在暗中通过高价收购散户手中的股票,我们是不怕,可是一旦这些散户联合起来,对我们总会造成影响的。”安若容接下话茬。
    “哦,”安辰御应了声,遥遥望向书房的方向,神色里掩不住有些失落。
    安若容适时的为他们盛满款待用的香茶,“对了,一直听辰御喊你小沫,具体叫什么?回头让公司的公关部安排一个恰当的时机,把你堂堂正正地介绍出去。辰御是我们安氏企业未来的继承人,他的妻子也必定会受到社会各界的注目。以后像这些记者会、招待会或者应酬的晚宴会非常多,你开始的时候可能会不习惯。但是没办法,作为一个企业家的妻子,有些责任也必须要承担的。”
    “姑姑,我叫简沫,”简沫抬眸定定看着她,状似漫不经心地轻启唇瓣,“简单的简,泡沫的沫。”
    毫不意外地,一滴茶水自安若容正举至唇边的茶杯中溅出,滴在她的旗袍上,水渍自觉地晕开,如绽开的梅,却再也无法抹去。简沫看得清楚,她举杯的手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
    安老太也顿住,抬眸看了眼旁边的安辰御,不动声息地重复,“你姓简?那你父母呢?家里还有什么人?”
    “我是个孤儿,刚出生的时候就被父母遗弃,我是被我的养奶奶抱回家里带大的。”说起往事,简沫淡若平湖秋水,在她的眸底,根本看不出一丝情绪,“我还有个姐姐,可是已经死了。所以现在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哦,还有御,我们相互视为亲人,他就是我的救赎。”
    简沫的唇角扯出一抹惨淡的笑,回头与安辰御相互对视。这些都是她的心里话。在很长时间的一段过往,她自我沉沦,自我放弃,对未来没有企盼。那些日子她犹如行走在萎糜黑暗里的一缕浮魂,生命的所有生息都被剥夺殆尽,生存只是基于本能。是安辰御,给了她再次燃起生命火焰的勇气。
    这一切都是命运的赐予。可是,将她推向绝望悬崖的人……那些人实在活得太轻松了!
    “原来这样!”安老太怜惜地抚上简沫的手背,无限感慨,“既然嫁入了我们安家,从今往后就当作这里是你的家。我们都是你的亲人。那些不开心的事,答应奶奶,就把它全忘了,好吗?等再过些日子,等安家的大宅装修好了,我们都搬回去住。人多也热闹些。”
    略显粗躁的触感带着翻滚的暖意渐渐晕化成丝渗入肌肤,是久违的慈爱,像极了儿时奶奶爱抚的手。简沫轻轻卷起手指,让掌心握得更紧一些,似乎唯有这样,才可以将心底的触动驱逐出去。
    突然一声闷响,安若容面色森白地从沙发上猛地站起,衣袂带动桌面上的茶杯,连着茶水一起翻跌在地,一大片水瞬即染红了地上的毯子。佣人立即上前清理。
    安老太皱了皱眉,“若容,你是怎么回事?在小辈面前,这样未免太失礼了。”
    安若容深刻地看着简沫,半晌,才如梦初醒般,抖了抖旗袍的下摆,弹去上面还没有完全渗透的水渍,“妈,对不起。我突然有些不舒服,想回房休息。”
    “也好。”安老太点点头,“这阵子你为公司的事四处奔波,还得筹备筱雅的婚事,确实挺累的。等过些时日辰御回了公司,你就全身而退,多陪陪我这个老太婆吧。”
    “是的。妈。”安若容的情绪明显不高,心不在焉地从鼻腔里浅浅地应了声,重新看向简沫,“我先失陪了。辰御,你难得回来,陪妈多聚聚。以前你不在的时候,妈常念叨。现在你回来了,她终于可以放开心了。”
    安辰御微微点头,目光急切地紧随着安若容有些恍惚的背影移转,终究还是忍不住跑上去,扶住,“姑姑,你的脸色看上去不大好,我送你去医院吧?”
    安若容的脸色确实很不好。在安辰御的印象里,她素来淡定自若,而且坚强,哪怕那一次致命打击的婚烟将她伤得体无完肤,她依然保持着大氏族里名门淑媛应有的姿态,从来没有在众人面前流过一次眼泪。他知道,因为担了安家女儿的名号,所以有很多苦、很多累,她都独自在心里忍着。忍着忍着,便成了心底一道再也无法抚平的伤痕。
    “我只是有些头疼,并不要紧。”安若容抬手揉了揉额头,回首刚要推搪,却不期然地撞上简沫漫射过来的视线,心底强烈地咯噔了一下。清清淡淡的目光,仿佛没有焦点,但那琥珀色的瞳眸里却清晰倒映着她惨白的面容。
    深藏的潘多拉匣子一下子被打开。曾几何时,她也被这样的目光凝注过,隽远记忆中那个白莲般的女子,孤高清傲。她遥遥地站在窗边,虚空而虔诚地望着远方,仿佛世间所有一切的事物在她的眼里,都是卑微的,包括她。她讨厌这种眼神,所以她在她面前,尽其所有表现得更优秀、更高傲、更理直气壮。她要将她狠狠地踩在脚下,是她,让她的爱情理想终结,也是她,才致使自己从此背负上“失婚”的枷锁,遭人笑柄。一切都因为她。
    而简沫……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却有着如出一辙的眼神,甚至在隐隐中透着怨恨。
    安若容的身体莫名地晃了晃,“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你多陪陪妈吧。还有,小沫对这里的情况还不太熟悉,你也好好跟她说说,免得四处碰壁。她年轻,你多让着点。”
    “姑姑,我知道的。”安辰御点头,眉悄处却瞥见安怀远正滑动着轮椅从书房出来。
    会客厅上一片雁过湖面般的冷寂,尤其显得轮椅碾压在地板上的声响特别大。
    安怀远眯起幽深难辨的双眼,目光凛冽地扫过客厅,扫向简沫。简沫立即站起,正要招呼,他却已经别转面,看着安辰御沉声道:“既然回来了,就从头到尾好好地整理一下,以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统统给我去掉。”
    安辰御怔了怔,不自觉地蹙起眉头,遥遥与简沫对视了一眼,只一眼,仿佛有千言万语哽在了心底。他不得不出言提醒,“爸,这是小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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