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道伤,一道结在江梓妍身上和心上的茧壳,是她不愿意回想也不愿意提起的过去。
刘玉巧推她入水的时候,火苗点燃了她那个位置的衣料,化纤的衣服就贴在身上烧。等她掉进水里的时候,那里已经被灼成一块疤。
她在水里浮浮沉沉,得到有效的医疗已经是几天之后。发炎和溃烂导致这里变成一道永远都无法消弭的伤口,就像是她再也回不去的曾经。
“没事,这就是一道伤疤。”
江梓妍将鸭子放到一边,重新整理好衣带藏住那道她不愿意让人看见的伤疤,就像是藏住那些她不愿意提起的心事。
“哦。”炎熙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没隔几秒又追问道,“那你是怎么弄伤的呢?”
江梓妍没有回答他,冲干净他身上的泡沫,将他从水里提了起来,“快穿衣服,小心爹地回来打你屁股。”
“爹地最疼我,才不会打我屁股呢!”炎熙调皮的冲着她做了个鬼脸,才屣着拖鞋去穿衣服。
等他们收拾完下楼的时候,刚好是平时开饭的时间,菜已经陆续摆上桌,但是谭骁始终还没有回来。
炎熙望着满桌子的菜肴咽了咽口水,“妈咪,爹地什么时候回来啊?”
江梓妍也不知道,因为这是第一次。
以前除非是出差,谭骁会几天不着家,但那个时候他也会提前通知。今天,太奇怪了!
“宝贝,乖,一会儿爹地就回来了。”江梓妍摸摸他的头,起身去给谭骁打电话。
手机响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是无人接听的状态,难道他在开车吗?
放下电话,她抱歉的冲着炎熙笑笑,又拨通谭骁办公室的电话。结果一样,依然是无人接听。
怎么会这样?
这么多年,谭骁从来不会这么没有交代,难道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江梓妍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这个时候,她能想到的除了佩姐,没有别人。
电话那边的背景音乐竟然是一首跟佩姐风格完全不符的钢琴曲,不过这个时候她已经无暇分心去思考,一股脑的将自己的话说了出来,“佩姐,你知道骁哥哥在哪儿吗?我找不到他了。”
佩姐看了看身边那个酣睡的男人,“他心情不太好,已经睡着了。”
既然他没有危险,那江梓妍也就放心了。
但似乎有哪里不对,她脑子转了几转才反应过来,“佩姐,你们在哪儿啊?”
“我家。”
佩姐的声音淡淡的,没有刻意的隐瞒也没有夸大。
江梓妍怔了一怔,“你家?你不是一直以魅夜为家吗?”
她吃在魅夜,住在魅夜,魅夜就是她的家。但是今天,因为那边的安静,还有那样的背景音乐,江梓妍很明显的感觉到,那里绝不是魅夜。
“你不会以为,以我的工资连个房子都买不起吧?”很明显感觉到江梓妍的情绪不对,佩姐拉开谭骁搁在身上的手臂,蹑手蹑脚的从床上下来,走上了露台。
“当然不是,只是、只是……”迟疑很久,但江梓妍还是咬咬牙问了出来,“只是为什么骁哥哥会在你家?”
“我刚才说了啊,他心情不好!”明明知道她要问的是真相,可佩姐既不能明说,又不甘心不说。
“可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他要找你?”
心情不好的时候,难道不是应该回家吗?除非在他心里,这里不是他的家,佩姐哪儿才是!
“因为让他心情不好的人就是你啊,所以你让他怎么回来呢?”
眼眶涩涩的,有点发酸,但是那一刻就像是灵台清明,江梓妍一下子什么都明白过来,“你今天跟踪我了吧?”
“对于我来说,那不是跟踪,是保护。”佩姐说得是那么的理直气壮。
可江梓妍和炎熙才回来不过一个两个小时,为什么谭骁这么快就已经睡在她家里了呢?这个时间怎么算怎么都让人觉得对不上。
大概是感觉到江梓妍的疑惑,佩姐又幽幽的补充了一句,“他昨晚就在这儿了。”
她的话就像是一把刀直插过来,让江梓妍没办法躲避,“麻烦你帮我叫他,我有话跟他说。”
“他睡了,我不敢叫。”
“你是不想叫吧?”江梓妍握着听筒的手,已经僵硬得指节发白。
“随你怎么说吧!”佩姐一向都是这样性格,“梓妍,有些时候,女人要傻一点,才能幸福得更长久。”
短话那边已经传来嘟嘟声,江梓妍握着电话静默了良久,才整理好心情回到餐桌边。
炎熙虽然很饿,但是他很听话的坐在那里,一口菜一口汤都没有动过,“妈咪,爹地什么时候回来啊?”
稚子无辜,即便是心里已经在滴血,但是对上炎熙纯真的眼神,江梓妍只能把所有的苦往回咽,“爹地今晚有很重要的事情,暂时不能回来。他说让我们先吃,还说一定要让你多吃点哦!”
“嗯嗯,我一定会多吃的。”炎熙尝尝的重重的点点头。今天体力消耗过大,他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他吃得津津有味,江梓妍却完全没有胃口。
回想起这些年跟谭骁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她不知道是应该为他和佩姐高兴,还是应该为自己悲哀。
谭骁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多,摸到手机看时间的时候,他自然也看到屏幕上显示的那几个未接电话。
他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佩姐正梦见和谭骁一起在海滩散步,迷迷糊糊的问了一句,“怎么了?”
“妍妍打过电话来,你为什么不叫醒我?”他的声音里带着一层薄怒。
如果不是佩姐说今天江梓妍会跟叶世勋在一起,他怎么会在这儿呆到现在?关键是他只是……怎么会从白天睡到深夜?
听到他那声亲切的“妍妍”,佩姐这才彻底从美梦中醒过来,“因为不想。”
“不想?”谭骁扭过头,错愕的看着她。
什么叫不想?她什么时候有资格凭着心情做事了?
“是,我不想。”佩姐不卑不亢的看着他,“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梓妍的眼里都只有叶世勋。”
“这么多年了,我真的不知道你在执着些什么。”她不疾不徐的在床头拿了两根烟点燃,一根递给谭骁,一根留给自己。
“以前是她心里住着叶世勋,不愿意让你碰。现在她什么都不记得,你却偏偏不愿意碰她。还带着她出现在叶世勋面前,你觉得你们这样在一起,还有意思吗?”
谭骁深深的吸了一口,转眼看着佩姐,“你觉得你有资格管我吗?”
她当然没有资格,但是她真的撑不下去了。
从她决定向梓妍暗示这件事情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你为什么一定要觉得那个人是梓妍?就因为在你和姚美兰分开的时候她在你身边吗?”
说话间,佩姐从掀开被子从床上站起来,就那么衣衫不整的站在谭骁面前,“你看看我,你看看我,从头到尾站在你身边的那个人难道不是我吗?”
“陪着你刀头舔血,听你的话在魅夜上班给梓妍当保姆,听你的话保护她照顾她。在你宿醉的那些晚上,替你收拾残局。”
“你到底想说什么?”谭骁被她的话激怒,一下子从床上站起来。
两个人相对而立,目光相接处火光四溅。
“骁,我已经三十几岁了,我没有那么多青春可以再陪着你挥霍。我是个女人,我也想有自己的家庭,有一个爱自己的丈夫和一个可爱的孩子。”
到底还是佩姐先败下阵来,她喏喏的呢喃着,卑微的低下头,“我不想再跟你这样下去了。”
谭骁的心兀的一酸,但只在一瞬间,他就明白过来。
他扔掉手中的烟蒂,一把扼住佩姐的下巴,“你是不是已经把我们的关系告诉梓妍了?”
如果只是跟自己摊牌,她没有这么足的勇气。她既然敢这样,唯一可以解释的理由,就是她根本是破釜沉舟!
“我没有告诉她,我只是跟她说,你在我这里,从昨天到今天。”
“啪”一记耳光响彻整个房间,佩姐的脸一下子肿了起来。
谭骁抓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转眼便冲出了房间。
随着房门闭合的那一声巨响,佩姐好像被抽掉所有力气一样瘫软在地上。
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梓妍!
无论他们在床上的时候有多少的疯狂,多么的饥渴,在他的生理得到满足的时候,他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还是梓妍。
谭骁回到别墅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
他想象着这个时间应该所有人都已经睡着,房间里应该积极无声,没有一丝灯光。
然而走进客厅,他就看到沙发边那盏闲置很久的小台灯亮着,江梓妍就坐在光晕里,静静的看着他。
她的目光很平静,平静得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越是这样的平静,才越是让人感觉害怕,这根本不符合江梓妍那个单纯而藏不住话的性格。
谭骁的心没来由的一慌,“妍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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