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洛王,乾木木立即换上黑衣,黑暗中隐去了自己的身影,她还要去见一个人。
当日,立儿因为她才中了毒,本想着将他接入宫中方便照应,可后来被冥非尘的种种骚扰让她明白,这并非长远之计,于是便悄然的将人又送了出去,找了个地方安顿了下来。
如今她要离开了,心中还是放不下去那个无辜受灾的孩子。
悄悄潜入别馆,因为怕吓着老人家,她换回了女装。
“婆婆,我来吧”,见老人家要给立儿喂药,乾木木接过了她手中的药碗,小心翼翼的在床边坐了下来,已经过去这么些日子,这孩子居然还是没有醒过来,她当真怀疑自己的医术究竟行不行了。
“大小姐可真是个善良的人啊”,婆婆显得有些受宠若惊,或许在她的眼中,这些官宦人家里的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所以对于乾木木的好意有些不知所措。
刚得知立儿出事之时她几乎吓得晕厥过去,好在立儿身上的毒已经渐渐的清除了,虽然人尚未醒来,可是大夫说了,也就是这几日,便会醒来,否则的话,她这个老婆子真的要跟着去了。
乾木木苦涩的笑了笑,并未作答,轻轻托起立儿瘦弱的身子,慢慢的将药喂入他的口中,想了想还是开口问了起来,“婆婆,您和立儿……怎么会沦落到如今这样?”虽说明知会勾起老人家伤心的回忆,但她还是想多了解一些。
“唉”,婆婆轻轻叹了口气,“我们一家人原本是住在边境小城的,那时虽然日子苦了些,但好歹日子也算过得下去……”
似乎是忆起了往事,婆婆眼角缓缓淌出了一道道纵横的泪水,用袖子拭了拭才接着道,“后来,我那不争气的孩儿因为得罪了当地的刺史,所以……”
她至今仍然清楚的记得,若不是儿媳拼命护住孙儿和她,只怕他们祖孙二人也随之而去了,那日,刺史带着一帮人直接闯进小院,见人就砍,她也是躲在床下才逃过了这一劫,庆幸的是立儿当时还小,所以什么都不记得。
边境再也呆不下去,她只好带着孙儿一路逃亡至此,“我一个老婆子,身无分文,除了乞讨,已无路可走!只想着楚国的京城是个繁华之地,或许立儿留在这里,日后会找到一条出路,我早已是风烛残年,做任何事,都只是为了这个孙儿。”
“为什么不报官呢?难不成那个刺史真的就一手遮天么?”乾木木有些愤怒,这种事情真真切切的存在,一想到他们曾经经历的种种,怎教人不愤怒!
“小姐有所不知,我们本是苍国的百姓,苍国灭国之后才流亡到了边境。”老人家似乎并不愿说出这个事实,但见乾木木并非坏人,这才道出了实情。
苍国?
乾木木皱了皱眉,“这个……有什么关系么?”
其实,她并不知,自从苍国灭国之后,苍国遗留的百姓受了多少罪,苍国被灭之后,整个苍国的百姓都惨遭压迫,只要被抓到确认的,一律称为“贱民”,被杀被辱都不会有人理会,但那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了,自新帝登基之后这一状况已经有所改变。
可即便如此,原来苍国的百姓依旧生活在最底层,也依旧受着非人的压迫,也正因此,没有人会轻易承认自己是苍国人,那是所有人的禁忌。
简直可笑!
听完婆婆的解释,乾木木气的咬牙切齿,即便是两国交战,对待俘虏也不该如此,更何况他们只是一群无辜的百姓,这些人,怎么可以如此!
脑海中不觉浮现出冥非尘那可恶的模样,对待百姓尚且如此,他究竟还有没有人性?!
“那……东陵的百姓就没有想过要反抗吗?”乾木木不甘的说道。
“小姐啊,这话可说不得!”婆婆被她的“大胆”给吓住了,慌忙制止了她的谬论,可这样的想法,百姓怎么可能没有过,“就算有那又如何……苍国的皇族,当年被人一把火全部烧死,一个活口都没留下……就连那苍氏,都完全消失了,咱们平民百姓又怎么可能反抗得了。”
那场大火烧了几天几夜才熄灭,惨烈的景象据说目睹之人全都无法忘怀!苍国,早已成为了历史,不过是无首之龙,谈何反抗!
婆婆后来说了些什么她已经完全听不见了,那场熊熊的大火似乎就在她的眼前燃烧了起来,心头莫名的窒息让她几乎喘不过气,胸口一阵阵的钝痛袭来!她记得,她清楚的记得,死了太多太多的人,这场战乱,毁了她的所有,她又怎能忘记。
“对不起,婆婆,我……我有些不舒服”,话音刚落下,乾木木便惨白着脸离开了房间。
老人家看着慕然离开的背影,微微的笑了……
“木木……”,犹豫了半晌,冥若凡还是敲了门。
“进来”,乾木木呆呆的坐在窗前,思绪不知飘向了何方,婆婆的话依旧在她的耳畔,一遍遍的重复着,那些画面一遍遍在她的脑海中出现过,若非亲眼所见,又怎么有如此之深的感触,又怎会觉得如此的真实?!
见她脸色煞白,面色惨淡,冥若凡更是担心,“木木,你还在生我的气么?我向你道歉,是我……”
“不关你的事……”,乾木木勉强的扯了扯唇角,艰难的露出一抹淡淡的笑,“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咎由自取,一切都是我自己……”
其实她心中清楚,立儿这件事不关他的事,他也并无恶意的,他之所以那么说,说来也是为她,她实在不该对她说出那般难听的话的,殃及无辜,这本就是不该的。
“我只是一时心急,所以才口不择言,对不起……”,乾木木略带歉疚的看着窗外。
冥若凡却是愣住了,在他的记忆中,乾木木似乎从未如此同他说过话,哪次不是倔强得完全拉不回来,即便知道错了也绝不会道歉。
狐疑的看了乾木木一眼,冥若凡的脸上恢复笑容,上前一步从背后让她倚靠在自己怀中,轻声道,“我明白,你只是太担心立儿了,没事的……”
昨夜之后,他知道,他是再也无法放开她了,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一定要定了她!
“冥若凡……”,踌躇了片刻,乾木木走到了庭院中,南苑是她之间在王府中的住所,也是整个王府最为破败的地方。
在她离开之后,这里依旧每日都有人来打扫,添置了许多她不曾见过的东西,水榭楼台,仿若置身画卷之中,看着满目的姹紫嫣红,心中突然一痛!
冥若凡疑惑的跟着她走了出去,不知她究竟想做什么,却也没有问出口。
半晌,慕然才道,“你能跟我跟我说说苍国的事?”
明明是头一次主动提起这个名字,可乾木木却对它有种别样的熟悉感,那是她生存了许久的地方,挥之不去的留恋搅得她无法心安。
“你……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冥若凡神色一凛,身子微微僵住,警觉的问道。
“无意中听他人提起的”,乾木木并没有说实话,其实,若非方才婆婆提起,她也不会一时冲动问出这样的问题,可是,话一出口,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乾木木知道,苍国人的身份会给立儿他们惹来麻烦,她自然是不想将立儿和婆婆他们扯进这件事情里来,所以自然也是不会供出他们来。
随手捡起地上一片落叶,状似不经意把玩着,乾木木歪了歪脑袋,认真的看着秦知风,“当年,除了苍国的暴政之外,楚国和北国为何会撅起,又怎么会……在朝夕之间便将苍国给灭了……”
冥若凡沉默了片刻才道,“这些事,我并不清楚,你也知道,我虽身为皇子,但当时尚年幼,父皇爹又不让我过问朝廷之事,甚至连那些官员都不准我打交道,对于这些,我也并不曾留心,何况那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了,我又怎么会知晓。”
越是刻意解释就越是说明有问题,不过冥若凡的话倒是让乾木木有些诧异,按冥若凡的实力,其实不该会被埋没,可是,先皇为何会如此埋没他,若非冥非尘,只怕他连现如今的地位都不可能又有的!
这件事本身就透着诡异,可究竟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她却又想不出来。
微微勾了勾唇角,乾木木张口便道,“那……那我去问皇上好了……”
步子甚至还未跨出便被冥若凡一把拽了回来,乾木木一个趔趄,她几乎摔倒,见他如此紧张,乾木木便心中了然,他是知道的,只是不愿对她明说罢了,看来,她是赌对了,“你抓着我做什么?!快放开我!”
“不许去!”冥若凡紧箍在乾木木胳膊上的手似乎丝毫没有要松开的迹象,说来,这并不是他头一次对着乾木木如此凶悍,可是,他的紧张却远远多过了愤怒。
乾木木果真被他吓住,呆愣的看了他半晌,“冥若凡!你凶我?!”愤怒的一瞪眼,不管不顾的大喊了出来,“你给我松手!我就是要去问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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