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之岚古颜》第56章 抱一会

    一夜安眠。
    次日一早，御之岚便准时出现在古颜房门前等候，恰巧少女此时也已经梳理完毕正从房门出来，二人相视一笑，携手而行。
    他们一起将车中粮食卸下来一些熬成粥准备今日的救济，古颜想到昨日那个刚是去母亲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便又从厨房拿出一点肉用盐腌了切丁放进去。
    “你倒是好心。”御之岚看了古颜的动作，开口调笑。
    古颜没理他，只希望他们的出现能叫城中百姓的日子好过些。
    不一会粥香四溢，古颜推着一大桶粥就到了街上。
    往常来的官员只是面子功夫做的足，即便救济也会先在这里玩乐够了再做事。城中百姓万万没想到这才第二日一早就有饭可吃，见到古颜推着车出来，立马兴奋的拿着碗围上去。
    “慢些，慢些。”古颜面含笑意的开口叮嘱，生怕因为拥挤而让这些难民再出什么闪失。
    许是见这少女面善，百姓们没有像从前一样疯抢而是破天荒的排起了长队。
    好不容易讨到粥的人见眼里还飘着几块肉眼睛都快直了。从来没有人将他们当人看过，这是第一次遇到官员肯真正关心他们。
    这粥虽然没什么滋味，但却比任何东西都好喝。有的人甚至捧着碗几度哽咽，又擦擦眼眶喝完了手中的粥。
    没多大会的功夫，一桶粥已经分完。古颜有些无奈的看着面前站着的孩子，瘦瘦小小的，捧着一只碗眼含渴望。她将最后一些汤水给了他，也才不过凑了半碗。
    孩子有些害羞，捧着半碗粥心满意足的转身，没有因为给的少而争执。
    倒是古颜看不下去了，她犹豫一下叫住孩子，将身上的两块昨日御之岚差人给她买的桂花糕拿出来，塞在他手上。
    孩子眨巴着眼睛别别扭扭的不肯接，古颜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顶:“你才这么小，应该多吃些。这东西你揣好了，别叫人抢去。”
    抵不住诱惑，孩子最后收下古颜所给的桂花糕抬起头:“姐姐，你真是一个大好人。”
    说完，他便一溜烟的跑了。
    古颜没在意这些，打了个哈欠便收拾东西打算回客栈。今日起的太早了，一直犯困打哈欠。
    不过她不能休息，因为一会还要同御之岚去安城外看看，既然要治理，就要先明白这水灾到底严重到了什么地步。
    回到客栈御之岚却并未在里面，古颜随意找了张桌椅坐下，不一会便见男人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走吧。”虽然睡意甚浓，古颜还是下意识站起了身子。
    御之岚将少女按下去，自己也拉了椅子来坐:“你死活不让我同你去布粥，要让我休息，我哪里闲的住。趁着刚才，我去附近都看过了。”
    “怎么样？”古颜问道。
    御之岚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虽然严重，却比你我二人估计的好一些。”
    大片大片的田地因被水侵蚀而光裸着，肆虐的淮河却平静许多。
    二人就放下形式讨论了一会定制了大致方案便先行回屋休息，准备下午大干一场。
    不知过了多久，县丞那边派来人说百姓已经到齐，就等着二位去了。御之岚同古颜略微收拾了一下，便随着下人去到找县丞。
    安城虽然小，但百姓众多，这一点在古颜早上布粥之时便已经领略到了。县丞考虑到这一点，这次集会的场所是一个大广场，等到古颜他们到达时，那里已经乌泱泱的全是人。
    御之岚也不想浪费时间，上来便直接将关于此次治理水患的方法公布出来。
    起初还有一些百姓交头接耳十分不屑的样子，随着御之岚讲解的深入，百姓们也越听越入神。
    特别是在御之岚提出付工钱给百姓挖道引水时，众人都露出了跃跃欲试的样子。
    古颜颇为满意的看着台下人的表情，民与官一旦达成了共识，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便会容易许多。
    日子过得飞快，事情的发展也出乎了几人的预料。
    由于开挖水道是有偿的，故众人的积极性水涨船高。工期比御之岚估计的缩短了一半，短短一个月几条用于疏通灌溉的水道便开发完善。今后即便淮河的水位再次涨起来，也不会淹没庄稼。更何况百姓手中有了钱，今后半年也不愁温饱。
    灾难总会过去，迎接他们的是更为美好的明天。
    水患问题到此可以说已经彻底解决，御之岚一行人也就没有继续呆在这里的理由，他们收拾一番，准备回京。
    这一个月以来，古颜也没闲着。她每日巡视各个地方，虽然累了些，但她亲眼看着这些灾民如何一步步重建自己的家园，也是感慨颇多。
    正因如此，想到马上要离开这里她突然有些不舍。
    同样有此想法的是御之岚，不知何时开始，他对安城这个地方也有了不一样的感情。
    明日便要出行，御之岚提了一壶美酒去古颜房间打算畅饮一番，却发现少女不在房间，白来一趟。
    不过他并没有因此丧气，而是转身去了河边。少女的脾气他太过于了解，想必现在她的心中也不好受，指不定在哪处发呆。
    沿着河边走，四周全是被大水侵蚀的痕迹一片荒芜。但在御之岚眼中，这里不久之后便会被赋予新的生机。
    不远处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河边显得颇为孤单，御之岚所猜不错，古颜果然在此处。
    他快步上前，又轻轻在少女身边坐下。古颜的一双眼睛呆愣愣望着前方平静的水面，从侧面看去异常恬静。
    “你来啦。”察觉到身边突然出来一个大活人，古颜扭过头冲御之岚笑笑，看见对方手中提着酒更是毫不客气的夺了一瓶过来小酌一口。
    御之岚被古颜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逗笑:“一点也没个丫头样。”
    不过今日她心情不好，喝些酒也无妨。
    “我不想回京城，一点也不想。”古颜没有理会他的调笑，反而是倒苦水一般将心中所想尽数说出来，“这里虽然破了些，但是人都很好。”
    御之岚何尝不明白少女心中的感受，这些日子在这里呆着，仿佛已经融入了灾民之中。
    刚来之时他们对自己充满戒备，但经过一个月的相处御之岚早已经改观。他看到了他们对重建家园的热情，也看到了他们本性的纯朴。
    在这个江南小镇，他见了太多珍贵的东西。也正因如此，御之岚不敢确定自己回到京城还能不能适应那里的尔虞我诈。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看现在那些百姓对这些水恨的牙痒痒，待到明年他们就又会用它们来灌溉田地，等着长出庄稼。同样的道理其实也能用在朝堂上的……”古颜边说着边饮了一大口酒，那辣味入喉的感觉真是畅快淋漓，她的眼睛有些湿润，“你看我，又说起朝堂上的事了。我将来怎么办，我不想面对那些尔虞我诈的嘴脸，甚至我已经不想复仇了。”
    眼看着少女一口口吞下壶中的酒，动作比自己还要猛烈几分。御之岚没什么别的话安慰她，便同他一起喝。
    “你想做什么我就陪你，不要怕。”男人的声音平时都是冷冰冰的，今日却特别温柔。
    古颜诧异的看了一眼御之岚，随后嘴角勾起一抹无所谓的笑。这话也只是哄哄她吧，真叫他随自己留在这里，他舍得镇国大将军的名头？
    更何况，有些事情都是身不由己。她从开始到现在，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
    “其实我也很喜欢这里。”御之岚面色平静，重重叹了一口气，“这里的生活太安逸了，就像曾经我们在古家的时候。可是古颜，你我都不是普通人，不能留在此处。”
    古颜指着远处:“你看，这里多美啊。”
    远处有青山郁郁葱葱，配上这潺潺流水，倒是一副美景。即便被大水灌溉，这座南方的小城也是有着自己独特的魅力。
    御之岚点点头，举起酒壶又是一口酒。
    河边水汽重，夜晚也就格外凉些。二人坐在河边谁都不肯走，他们都知道这是自己在安城所呆最后一夜，这种安静的氛围真是太过美好。
    过了这一夜，迎接他们的便又是你死我活的厮杀和无止境的角逐。
    突然，少女动了动身子抱住御之岚:“别说话，让我抱一会。”
    御之岚刚要开口的话被咽回口中，千言万语都化作一丝无奈，他腾出一只手来细细抚摸少女的头顶给予安慰。
    虽然他贪恋此处的宁静生活，可内心却理智无比。再难过，也只是那个念头自心中一闪而过罢了。
    古颜不同，这个少女似乎只有在这时候才真正像个姑娘，卸去了她坚硬的外壳。
    怀中的她是那样瘦弱，盈盈一握的腰肢似乎不小心会被折断。但这样弱小的身体却有着温热的体温，叫人抱了就不想送来双手。
    鬼使神差的，御之岚收回抚摸着少女头顶的手，小心翼翼的抱紧了怀中的人。
    夜中的河水边，月光之下。一男一女拥抱着，宛如一对爱侣。
    次日清晨太阳才露了半个头，御之岚这一行人已经收拾好行囊走到城门之外。
    古颜回过头一脸淡漠，仿佛昨日那般难过不舍的不是她一般。
    终究还是舍不得，一眼便扫到残破的城门和上面破旧的牌匾。上次来到这里时还是难民遍地，现在他们已经都有了自己的生活与追求。
    果真时过境迁，才不过短短一月竟给了她一种活在梦中的感觉。
    “走吧。”古颜开口。再待下去，她怕自己会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