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林矅在外面挡着,简沫终于可以在小阁楼平静地度过一天。
不过只要稍稍动一下脚趾头也可以想象得到,模特儿公司那边早已经被太多记者围了个水泄不通,老板齐大石为了应付那些围攻的记者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有抽出空来质问她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
两天后的记者招待会,既是简沫主张的,也是齐大石的首肯。
像林矅所说的,她曾经被判处“杀人犯”的罪名,虽然只是误杀,却是人生档案里最浓重的一笔,尽管社会一直在提倡不要歧视重获新生的人,但到底会有多少人愿意与一个“杀人犯”共事?
流言蜚语就是一把双刃剑,既可以将人推上风口浪尖,也可以一下子打入深渊。
有关于简沫的一切商业活动被勒令终止,兴许还会被要求赔偿一笔数目不菲的金额。这场记者招待会的消息被发布了出去后,瞬间引起轰动,几乎所有人都在揣测,时下当红的模特儿会不会因此而退出模特界,她与安氏企业总裁安辰御扑朔迷离的恋情最终会是一个怎样的下场?
事不关己的人无不在期待着一场精彩绝伦的好戏。
一杯热茶递到了简沫的面前,她抬眸看了眼,微笑着接过。
整夜都没怎么阖过眼,她的脸色看上去有些憔悴。
“明天的记者招待会,你都准备好了吗?”林矅坐在旁边,凝重地看着她被糜光勾勒出的完美侧面,禁不住一阵出神,“或许将招待会推迟几天,让这件事平复了下去,再重新发布?”
简沫摇头,兀自阖上琥珀色的双眸。许久,才几不可闻地哂笑了声,“终究是要面对的,提早或推迟,结果都是一样。”
“那如果……我的意思是,如果安辰御他答应带你离开这儿,你会跟他走吗?”林矅沉吟片刻,缓缓的说出心里的想法,“我总感觉你跟他之间……其实还没有到情绝的地步。”
尽管简沫坐在房间里已经一整天,不言又不语的,她总是把自己的心事藏得很深很紧,脸上也丝毫找不到任何动容的神色,林矅琢磨不透,但是他心里清楚,她对安辰御的爱,早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终止的。
表面看上去越冷情的人,越容易陷入情感漩涡而不可自拔,又怎么可能轻易洒脱抽身?
等不来简沫的回应,林矅兀自闭上眼,心底有一声重似一声的冷笑。
笑她的荒唐,更笑自己此刻的懦弱。
假如当初他哪怕可以再勇敢一些,简沫是否就可以远离这些是是非非,更不用像现在这样,让自己处于一种两难的境地?
她还那么年轻,却已经比一般人过早地经历了生离死别,也过早地窥探人性的冷暖,林矅实在很难想象,这样单薄的身体到底还要承受多少痛苦险阻,才可以让她真正地平淡?
“我不会跟他走的。”简沫的眸光从远处收回,转而落在他的身上,一抹道不清凄冷的苦笑在他看不见的另一面缓缓地泛上唇角,“他是出自豪门的天之骄子,而我不过是备受嫌弃的‘杀人犯’,在最初的最初,这段情本不该开始。现在一切还原至本真,难道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林矅不由得轻轻别转了脸,“你在怀疑他对你的爱?”
“不。我从不怀疑他对我的爱,相反,他爱我比我想象中还要深。”简沫不假思驳地反驳,遂尔将垂下的额发轻柔地拨在耳后,“可是爱得再深又如何?这个世上不会有因为没有了爱而不能生存的人,他有他的骄傲,我也有我的执着。能有今天这样的结局,已经是老天爷对我最大的恩赐了。”
“为了报复而牺牲你们的爱情,你认为值得?”林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
“事情早不是我们想象中那么简单了。”简沫小心而轻柔的抚上他同样放在桌面上的手,正色道,“林矅,等房东太太回来之后,我们一起离开这儿,好吗?”
“她回来?什么时候?”林矅狐疑地看着她,被她抚上的手莫名地有些怔忪的颤动,“她现在什么地方我都不清楚,怎么离开?”
从房东太太失踪到现在,开始的时候还会寄信回来,信中的字样很是潦草,寥寥数语,只是让他安心等等,到了后来,却一点音讯也没有。他回忆着往日微乎其微的印象到她可能出现的每个地方都走了一遍,仍旧没有找到。
这个人,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由于失踪的时间相隔得太长,即使报警了,连公安局也只是例行公事地做了笔录,然后让他回去等待消息。
可是,那半根断指……
林矅似乎想到了什么,蓦地反手抓住她的手腕,用力地紧了紧,“你知道她的下落?小沫,你与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他抓得很紧,痛意从手腕处漫上来,简沫倒吸了一口冷气,却没有挣出来,脸上清冷的神色平静如昔,“我只是猜测。这里是她的家,她终究是要回来的。等她哪一天回来了,我们就马上离开……这里,便再也不回来了。”
“是啊,这里是她的家,她终究是要回来的。”林矅放开她的手,也跟着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般,将她的话重复了一遍。
共同生活了将近二十年的那个人向来无欲无求,总是安逸于生活,所以他始终相信,房东太太不可能就这样不声不响地离开,从此消失的。
记者招待会安排在市内一家并不是很著名的酒店。地点是由齐大石选择的,简沫并没有异议。
对于齐大石来说,一个被社会唾弃的模特儿早已经没有了任何可利用的商业价值,他愿意再为她召开一场记者招待会,不过是给众多商家、还有媒体一个交待。
按照他的说法,招待会完毕之后,他们签下的经纪合同便立即解除,而且他将保留对简沫一切经济索赔的法律权利。
丝毫没有当初他恳请简沫廉价出席各种商业活动为他卖命时的姿态,真真的无情啊!
一大早,酒店内外就布满了各大媒体、还有网站的记者。他们手持着长枪短炮和麦克风,严阵以待似的,都瞪大了眼睛注视着酒店的人来人往。
不过简沫是在柳逸曦的陪伴下从后备通道进入酒店的,刻意躲开了记者们的追捕。
齐大石早早的就在布置豁然一新的会议厅里守候着。
让简沫意外的是,在他的身边,还站着陶宛儿。
此刻的陶宛儿穿着特别出挑,眉目是经心描画过的桃花妆,有一种勾人魂魄的妩媚。她远距离的把目光投向她,脸上挽着一抹似笑非笑,但是,放在任何人看来,都能轻易看出,这是一种胜利的耀武扬威。
除了工作以外,唯有简沫能让她慷慨地摆脱床第的缠绕,大清早的等候在这儿。她要亲眼目睹着她如何在媒体面前放下她惯有的高姿态卑躬屈膝。
她还要告诉她,并不是所有的幸运都只会围绕着她简沫而转,光环的照耀并不长久,能够笑到最后的人才是真正的胜利者。
简沫敛起神色,视若无睹的从她的目光下行走,直至走到齐大石面前才站定,恭敬的喊了声“齐先生!”
毕竟是他手把手的从街头上将她带进了这个五光十色的模特圈,虽然后来他在她身上也苛榨了不少油钱,可是,她还是感激他的。
齐大石的视线从她清淡素寡的脸上掠过,却看着她后面的男人,挑起眉头问道,“他是谁?”
“是我的一个朋友。”简沫言简意骇地回答。
“到现在了,还给我带来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齐大石极不客气地冷哼了两声,眼神渐渐变得严肃起来,落在简沫的身上,就像刀刃,恨不得将她凌迟,“我手把手地培养你成为一线的模特儿,简沫,你居然给我送了一份大礼。果然意想不到啊,你当初信誓旦旦的报答,就是这样子的吗?”
“……对不起。”简沫微微垂下了眼睑,感觉到柳逸曦从后面伸来的手紧了紧她的手背,她感激地递上了一个眼神,表示无碍。
“得了。等会儿在记者面前,你该懂得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齐大石一挥手,阻止了她的道歉,“这件事平息之后,我再跟你好好算算公司损失的账。哼!”
“哎哟!齐老板,你就别再生简沫的气了,她又不是故意造成今天这个局面,回头让她给你斟个酒赔不是就算了。”旁边的陶宛儿倏地腾上前,挽起简沫的手合在掌心状似怜惜地抚了两下,安慰道,“你放心,有姐姐我陪在你的身边,不会有事的。”
简沫猛地将手从她的掌心抽出,冷冷地看着她,“我的姐姐在十年前就已经过世了,你不介意替代她,我倒是很乐意喊你一声‘姐姐’。”
“你……”一抹酱紫顿时漫上陶宛儿的脸,她咬牙切齿,“简沫,你别得意得太久,我等下就要看看,在那么多的记者面前你是怎么哭的!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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