衽宁已经被转移到了手术室。
“好了,你刚输了血,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先别急着离开,可以在外面休息一下。再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记着喊一声。”美女护士边整理抽血后的成品,边如是叮嘱了一遍。
简沫轻轻应了声,用棉支摁住被抽血过的位置,却抿紧了唇,仍然坐在原来的座椅上,迟迟都没有离开。
美女护士疑惑地看着她。
“我输血的事情,医院……能否帮我保密?”简沫微微调整了心绪,终于吞吐着说出自己的想法,“……我只是不希望因为这次义务输血的事情宣扬开去,给自己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可以。”美女护士极爽快地答应了下来,“本来医院就有为病人保密的义务。倘若这是您的要求,我们会严格遵照的。”
空悬的心终于落下来。简沫缓缓走出输血室,无力地滑坐在长廊的一排空置的座椅上。
一杯冒着热气的温水递到她的面前,她单手接过,视线顺而看向坐在旁边的林矅,虚空的眼神仿似终于有了实质的焦点,尔后凄戚地扯出一抹淡笑,“我很傻,是吧?对自己从来没有养育之恩的母亲受伤了,我却用自己的血救了她。可是……我做不到孰视无睹,她始终是我的母亲,一个生我却抛弃了我的母亲。”
“为什么不认她?”林矅犹疑着,五指箕张握住她放在膝上紧攥的拳头。这只手,虽然仍旧冰凉,但已经渐渐有了回暖的迹象,渐渐有了力度。
简沫摇了摇头,低垂的长发遮住了她精致的眉眼,隐约可见发丝下轻抖的双唇几近苍白,她的声音细若蚊蚋,“我不能认她。因为她已经有了自己的……”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远处倏尔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年轻的男子搀扶着一个五十来岁的中老年男人神情焦急地跑向手术室,他们的动作并不是太利索,但仍然很执着地从简沫的面前跑过,灯照的糜光薰染了长廊里渐渐扭曲的苍白,她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只觉得眼角猛地一阵刺痛,再也掩饰不住的涌上热潮。
她反手抓住林矅的手腕,青白的指骨浮于表面,不过她确实弄疼他了,“林矅,我有些累了。送我回去吧。”
林矅看着她的欲言又止,却不好再追问下去,接过她递过来的手搀扶在胸前,一步一步的,头也不回地走出医院的范围。
这真的真的是她最后一次再见衽宁了。
有时候,蓄意的隐瞒并不是为了报复,而是另一种形式的保护。
但愿--
她从此一切安好。一切如她设想中的平安、快乐、幸福。
再见。我的母亲!
这一刻的安氏集团,被一连串突如其来惊曝的丑闻几乎炸得焦头烂额。
由安怀远亲自提名,董事会一致通过,以安辰御重新接掌安氏集团出任总裁,而他本人,也早早地坐镇在安氏企业的总部,应付众多来自各种持份者的董事与股东的质询,更重要的,是阻止安氏的股价继续狂泄。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由安氏集团全资或合资的十数家环球上市公司从开市起,股价陆续全线下跌,从而拖累主集团公司的股票也一度引起股民恐慌性抛售。
安若容被彻底打入了“冷宫”。
“御,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宋致远大步走入总裁办公室,站在离大班桌不到十米的地方,遥遥看着桌后正紧蹙着两道浓眉,视线定格在电脑屏幕上的英俊男人。
这样的眼神他再熟悉不过,认真而专注,却又在冷漠中透着一些不近人情,在简沫出现之后,才多了几许人情味。现在再重现,真不能说是幸运还是不幸。
安辰御从电脑屏慕上转过眸来。
自从重新被任命后,他已经连续开会二十多个小时了,脸上毫不掩饰的显现出疲倦的神色。他像松了口气似的,抚了抚自己的额头,微微阖了下眼又再睁开,淡淡地道,“坏消息吧。”
“坏消息就是……”宋致远肃整了脸上的表情,一步步走近,然后坐在他对面的椅上,“刚收到证监会的通知,必须在三天之内递交报告,解释安氏企业股价变动的原因,并且提交重要管理层的最新名单。”
即意味着,安氏企业在股市上的表现已经引起了证监会的注意,而对于一个上市企业来说,这并非好事。提交的资料里,不仅涉及到安氏企业整体的经营状况,还有财务状况、资金链的运营以及一连串的税务审计等等,稍有偏差,都有可能被证监会列入重点监控的名单,进而引发各种连锁反应,后果不堪设想。
安辰御想了想,当机立断,“召集集团总部,以及所有分公司、子公司的财务负责人在10钟后召开视频会议,并且让他们将近三年来各公司的经营状况、财务状况做一个汇总的汇报,在两天内提交总公司。”
“又开会?”宋致远整个脊梁骨都软了下来,几乎趴在桌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我现在一听到‘开会’两个字,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安辰御斜睨了他一眼,继续埋头在面前的规划案上,半晌,他的声音才似有若无的飘了上来,“等这场风波过去了后,我私人给你放假十五天,总可以吧?”
宋致远却没有丝毫的欢愉,神情仍旧瘪瘪的。他煞有其事地竖起了手指,慢慢地数,“我的好老板啊,从五年前你就这么许诺了,可是一年推一年的,哪一年真给我放假的?现在身边的女人都嫌我太忙没时间陪她们,再继续这么下去,我看得打一辈子光棍了。唉,可怜我家三代,哦不,是五代单传,到了我这一代就……”
他絮絮叨叨,安辰御眸里的寒光乍现,下一刻,却翻开了桌面上的备忘录,一边拿起笔认认真真地在上面做下笔记,一边道,“我会让秘书草拟一份计划案,下月起,你调派到非洲的分公司,那里的男人有享之不尽的温柔乡,还可以延绵子孙,最适合你这种求妻若渴的男人。”
宋致远眨眨眼才反应过来,心底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猛地飞扑过去,阻止他继续下笔,一脸的委屈状,“我说笑的,我说笑的还不行吗?”
唉,谁让安辰御掌握着他的生杀大权,他绝壁是上辈子欠下他的,所以这辈子才会如此做牛做马不得怨言。
“真说笑的?”安辰御眉眼一挑。
宋致远忙不迭地点头。
“好吧。”安辰御的笔端从笔记本上移开,也一本正经地道,“其实,我也是说笑的。”
宋致远这才低下头看了眼他刚刚在笔记本里写下的几个大字,赫然是“御海湾大桥开发规划案”,哪是什么调任令。
他居然被骗了!被骗了!
宋致远恨得牙痒痒的,却也无可奈何。但是,这是否又意味着,在经历了一场婚变后,以前的安辰御又回来了吗?
一丝狡黠的清明悄无声息地划过他的金丝镜片。
安辰御的唇角挽起了一抹哂笑,不再理他的惺惺作态,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电脑屏幕,轻轻滚动着鼠标上的小球,“你说的好消息呢?”
“哦,我还差点儿忘了。”宋致远坐回座椅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放在他的面前,“我已经联系上教堂地块的业主翟老先生,他刚好从外国回到中国探亲,目前就住在这家酒店里。”
安辰御两指掂起那张纸条,迎着窗外的糜光,两眼渐渐眯成了缝。
下一刻,他突然站了起来,转身从衣架上取下西装外套挎在胳臂,朝桌边的男人勾了勾手指,“走,我们去会会这个翟姓的老人。如果能让他成功转让教堂的地块,御海湾大桥的项目工程就可以加快进程,这个消息若是传出去,必是一个重大的利好消息,可以减缓股价下跌的趋势。”
“对。”宋致远点头赞同,随之也站起,却犹疑着请示道,“那与各公司财务负责人的会议……?”
“通知秘书,推迟到晚上七点后开会。”安辰御整理好身上的衣衫率先走在前面,朝后扬起了两根手指。
通过电话联系,他们最终与翟姓的老人约定,在他下榻的酒店旁边的茶艺馆见面。
才到达茶艺馆,一阵清洌醇厚的茶香扑面而来,宋致远装模作样地嗅了嗅,不自禁朝身边与他并排而行的安辰御偷偷竖起了大拇指。
安辰御不无鄙视地睨了他一眼,唇角挂着轻笑,“你这个外国留学的假洋鬼子也会品茶?”
“你不懂。”宋致远直接翻了白眼,避开服务生偷笑的目光,掩住嘴在他的耳边低低地道,“我这叫‘入乡随俗’。品茶香,知茶趣,你也别老摆着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待会儿把老人家给吓坏了,我看你怎么办?”
“好。那我拭目以待,看你怎么一个‘入乡随俗’。”安辰御随口接了句,洞悉的目光在他的身上转了圈,直将宋致远看得冷汗直冒。
正值下午,茶艺馆里的客人并不是很多。他们在服务生的引领下,绕过青竹流水环绕的古廊,走进了一间名为“潇湘”的包厢。
推开门,目光所及之处,早有一个五十来岁、慈眉善目的老人坐在了厢房的正中央,他的面前是泡茶用的茶具,水正好,一缕芳香渐渐地从烟云缭绕中散溢开来,沁人心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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