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幼飏明欣儿》第553章 明相求见

    “第一年间西域王室狼子野心,为索要边疆防守地域图,以及大唐疆域的布防设施,无所不用其极,仅草民能记得的,这身体上,但凡人体能动的骨头,但凡人能想到可施与重刑而不会要人命的刑罚,阿撒儿的人没有没动过的。”
    “因西域王位争夺的关系,阿撒儿的处境并不乐观,最后丧心病狂,将西域王室药师蛊术之中,历年研究并不成熟的磨骨换型之法,用在草民身上,意图断绝草民在唐域的最后退路,利用给草民按了个新的身份,躲避掉王室将她外嫁危机,再伺机借由她与草民假夫妻的身份软磨硬泡从草民这里套取大唐疆域战事布防。”
    “草民当初与内人和公主一行入军时,因在家中养成的娇惯体质,在军中不少受内人当初改善体质之法治疗,也因此草民得以在西域那一年多的刑法下,磨骨焕颜下,成为第一个存活的实例,可也因此内人为草民打下的钢铁身骨彻底尽毁。”
    “内人在入西域之前,西域药师都断言草民支撑不过十年;在西域周旋五年才得以喘-息,自内人诊断救治后,也不过能保证草民可在剩余不多的生命里,不至于瘫痪在床苟延残喘。”
    他说到这里,易母已然捂住声音,泣不成声,易父更是有口不能言,无语凝噎。
    那些宫妃听的更是心惊胆战,时时发出惊讶之声,红颜变色,大臣沉寂,雍正轩明英等人隐忍,辛儿更是连哭泣也没了,只剩下认命的沉默,上方的天子,扶着扶手的手,紧紧扣住了龙头。
    “草民如今这幅还能动的身骨,不过是副外强中干的空壳子,在战场,在朝堂,都中不得大用,亦不愿在剩余不多的时间里,再罔顾双亲不能尽孝跟前,更不愿内人多日来的苦心付之东流;固,不能再为君分忧入朝为官,请陛下明察。”
    他声音落,一个头再次叩在地上,天子深深叹息,问。
    “易幼飏,如果朕没记错,你不过十九岁便接了旨,成婚入了军,不过数月,你从官阶九品陪戎校尉,便升为七品校尉,继而成为可独自率兵打仗的将军,到你被俘,流落西域多年归来,算算年头,你今年多也不过二十有七,还没及而立之年,当初铁甲军传,可接替雍正轩下一任铁甲雄狮的大将军人选,就此折翼,确实可惜。”
    他低头望着他那被包围圈隔绝在外,早已飘摇支零破碎般的双亲,到底于心不忍,便放弃了之前的念头,他道。
    “好!你有这份孝心,想在余生为尚在的二老尽孝,朕成全你,可你虽可不受官职朝廷官员制度管制,毕竟功在社稷,一些该做的不该做的,朕也希望你能明白。”
    “你今日为自己的妻子所请之事,朕还是不能答应你;何况你刚才也说你如今身子骨已非从前,想必谷主也是不忍你同她一起受这份罪的;朕保证审理期间,不会有人有机会对你妻子不敬,更不会有人有机会,对她的生命造成威胁,如此,你可放心了?”
    自然是不能放心的,最不能让人放心的,此刻反而正是他的。
    “陛下……”
    “陛下!明相大人求见,在御林军封宫门前,大人已经以陛下御赐的令牌进来了。”
    易幼飏还要请命,一个内侍突然从外面急急疾步进来通报,而且内侍刚通报完,后面人群尽头处,就已经给一个御林军几乎半架着,脚步却极为快的过来了,而且远远的就软气绵羊的吆喝着。
    “陛下!陛下!老臣特来请命,陛下开恩,陛下开恩。”
    这个人的出现,让所有人都为止变色。
    “爹爹……”
    辛儿回头,当看清那个由御林军搀扶着进来的蹒跚老人虽然还是以往上朝的朝服,形容步伐早已不复当初离开长安时候的健朗,她本来突然见到他的惊喜,瞬间给一种毫无防备的虚弱所取代,那不是身体上的极限,是从心理上被剥夺掉信念的无力感。
    这个曾经那般强硬的可以逼她屈服的百官之首,如今竟然如此垂垂老矣?这几年的时光夺走的,不只是易家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双亲健康?这个最后为她向他的君发出无声抗议的父亲,也在这多年等待中,比其他人更快的失去了剩余不多的时光?
    他竟将她这个念了十几年的女儿,最后看的如此之重?
    “父亲……”
    明相由人扶着,动作却不慢的穿过人道,穿过本来没有人敢靠近的以她为中心的包围圈,在老人与她错身而过那一瞬间,她近距离更清楚的看到,这个人脸上的岁月枯容那一刻,心中的愧意再也压抑不住,眼中用上水雾,出口的歉意沉重而低沉,在出口后的那一刻,仿佛不敢让这个人听到,没勇气再来唤这个人一声【父亲】一般。
    已是阑珊斑白的明相好像还是听到了她这声带着呜咽,有点没出息的呼声,疾行的步伐驻足微微慢了一下,双眼浑浊起来。
    头却在要转向她的那一瞬间,犹如沉重僵硬的石头,再也回不过来一份,转而收敛了此刻并不该有的情绪,重新清明起来,挣着步子继续往驾前疾行。
    那微微一瞬间的异样好像从来不曾在他身上发生一般,也让辛儿有一瞬间的错觉,刚才在他眼角看到的悲痛,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在旁人,尤其明英易幼飏看来,明相此举对辛儿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了,所以对这个人出现对辛儿的不利情况造成的转折,从最初的欣喜也变成前途不明的忧心了,他们这样忧虑着,老宰相已经到龙椅驾前的最后一段的阶梯底下跪下,匍匐在地急切而诚挚的请求。
    “陛下,臣有罪,臣特来请罪,二来请命,请陛下开恩。”
    明相的出现让在场的其他人也都起了暗涌,易幼飏明英等人最初的欣喜到后来的不明,百官各有心思,而最复杂的是上位那个,压根没想到这个人今天会突然无召入宫的天子。
    天子看着匍匐着的,算是跟了自己一辈子的老臣子,向前倾身,又歪头看那个脸几乎叩在地上,给他一顶罩着帽子的脑袋,有些年头没见的老臣子,能看到的也不过这人一路疾行而来的汗如雨下,倒真不知是累的?还是给他女儿的事急的?
    “老头儿,现在你好了?”
    过去的几年间,天子不是没召过这人入宫,也不是没亲自登门探望,可这人总有办法推脱掉那些去接他的轿子,也能让他进了明相府而无法和他正面相对。
    什么是老顽固,天子在这些年在这个曾经可以说是最让他放心,也是最忠于他的老臣子身上算见到了,可亲眼见他形容枯槁的样子不是假,亲眼看他这几年间,远比自己这个与他年纪相差并不大,甚至比他年纪大的老臣身上还要快的衰老速度都非假,对这个人的倔强有气也是不忍再对他发作的,于是久而久之,即便明知他是为何不愿再回朝,也就由着他了,甚至尽期可能照顾他的风烛残年。
    今天之前,天子曾以为,或许他再也无法见到这个老臣子主动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他要做什么,也无意再将这个亏待了一辈子的老臣子拖进来,就让他自己将自己禁在自己的府中,也没将他百官之首的位置挪掉,外面的事,也不会再让他知道。
    不想他该知道的还是知道了,而且还如此着急,如此及时的出来阻止……
    他应该是来阻止的吧?他亏欠了一辈子的女儿,起码在自己最后余数不多的时光里,不愿再亏欠的吧?
    地上的人,因为他这一问,萎陀的身子果然颤抖了下,却当自己没有听懂他是何意的样子,继续请着自己所求。
    “启禀陛下,臣有罪,臣之不孝女为陛下添了这么大的麻烦,臣有教女不严之罪,特来领罪。”
    “哦?”
    上面的人悠悠哉哉,倒是不急于问他的罪。
    “你这自知之明的优点倒是多年不曾变,你这女儿,确实让朕废了不少心思,头疼不少年了,你说你有这个罪,朕也觉得你应担这个责任,只是你这所请,又是请何?”
    明相再次对他一拜,诚恳道。
    “臣请陛下将这今日庆典上的两个案子交予臣的学生,掌管刑法的刑部侍郎钟月生负责,暂且不论这不孝女如今身份如何,暂做收押看管起来才可初步判定,她是真是假,与今日刺杀华容夫人一案是受害者还是加害者。”
    他此言一出众人结为一惊,辛儿也是一愣,之后讥笑,不是他来审理?竟然是他的门徒?还是那个她曾经在他口中听过,他最得意,当今天子也颇为重视的门徒来审理?他急急忙忙赶到这里,竟然只是为求这个?
    他当真,当真可以做到这一步?
    当初对他的歉意过后,冷静下来推测他如此做的目的,辛儿突然觉得,他急急赶来,事情却是个如此结果,也已然不在意料之外了,只是他作为父亲,不先顾全女儿的声誉,开口便是先做收押,他当真可以忍心吗?
    易幼飏虽没说话,可对这老宰相的做法,显然也是无法百分百认同的,雍正轩相较易幼飏和明英这些人来说,算是与明相接触最久的,可也无法断定,这位老前辈的做法,最后是将自己的女儿推入连反抗都不得的境地,还是当真在为她求一线生机了?自己判断错了吗?
    上面的天子也对他的做法保留质疑,问。
    “刚才明英易卿都觉得,这两个案子加在一起,满朝文武没有人是比你这个做父亲的更合适负责的人选了,冷静下来想一想,朕也是这么觉得,如何你如今急急赶来,却是要给自己的学生来审理?”
    明相说话有些有气无力,却是丝毫不敢大意的,努力让自己字字清晰回禀天子。
    “回陛下,照这两个案子的特性来说,公主殿下与易将军所言不假,这也是堵绝任何外力影响的最佳方式,可错也在臣与不孝女这父女关系,如今花谷谷主与陛下所封华容夫人身份未明,若真要按照章程审理,难免会有于心不忍,反让假冒者有机可乘;而且臣如今身体确实大不如前,脑子实有糊涂,钟月生是出自臣的门府,为人秉性刚正不折,臣与朝中百官皆知,且此人与臣不孝女幼时也多有接触,对其秉性也比他人知晓多一点,此人确实是比臣其他门生更合适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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