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重?竞?”我茫然无措地望着他们的方向,离我们那么近,我居然没感觉到他们来临。
“闹够了就跟我回去!”竞走过来拉我,黑色皮鞋擦过草丛发出簌簌的声响。
我被他牵着,盯着地面,不敢抬头看他的脸色,也不敢回头去看红数的表情。
我们这算什么,被当场捉奸吗?越想越不对,越想越憋屈,眼泪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起转来。
“这次我先原谅你!”他停下脚步。我当下泪奔。
他屈身与我平行,沉默了一会儿,用额头轻撞我的额头:“喂,该哭的是我,你怎么倒先哭出来了?”
我扁着嘴,仰起泪脸:“我……冤啊!”
“都说了,原谅你了!”他伸手帮我擦拭脸上的泪水,语重心长地说:“依迷乖,不哭了。再哭就不原谅你了!”
我立马止住了即将一发不可收拾的眼泪。
“这就对了!”他分两次吻了我两只眼睛,接着直起腰来搂着我一道走。
不知道是不是恋人走路都是这么慢腾腾的,我们也没故意拖延时间啥的,还是实在是他们走得太快了,我们回到小重家时,人已经都齐了。
红数一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样子,低头摆弄他的牛机。小重的爸爸则手抵芒扫面有愠色,目光在人群中扫来扫去,小重立在他旁边眼圈红红不停吸着鼻子。整个场面气氛甚是严肃,搞得好像我们是来负荆请罪的,而他们是家法伺候的执行者和监督者。
小重走到我们面前:“我不和你们去拯救世界了,”她回头看了眼老父亲:“不管世界灭不灭亡,我都会陪在爸爸身边。”说完她将木戒指放在我手中。
还未等我搭话,她接下去说:“你们说这是图腾那就送给你们了,”她顿了一下:“如果、如果没用坏的话,再将它还给我,好吗?”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眼前这个无所顾忌的假小子终于长成懂事的大姑娘了。
“依迷,我会想你的!”她深情抱住了我:“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良久,她抹了把泪从我怀中挣出,接着看向竞:“你也是,竞,你要代替我照顾好依迷,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她攒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我锤了下她的肱三头肌,笑着哭了。
竞赶紧打住,取笑道:“再不出发世界该灭亡了。等世界平和,我许你们爱怎么抱着哭就怎么抱着哭。但是现在,我们先去干正事。”他抬眼看了下东方:“如果事情顺利的话,两天后你们就能重逢了!”
我们俩对看着不好意思笑了起来。
“喂,还不快走!”红数大概是看着无趣,自己识相地背着包裹走到前头去了。
我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看天幕下的黄色茅草屋,小重在朝我们挥手。其实我知道她内心很舍不得离开红数的,她也想跟他道别,但女子的矜持和尊严使她最终没有开口。我很欣赏她这次的做法,我觉得这是作为一个女人所必须表现出的骨气,哪怕只剩最后一丁点。
至此,我们和小重算分道扬镳了。
不知怎地,我们在小重家呆过的消息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传遍了整个方圆三里的人家。我们所到之处都是门户紧闭,没有门户紧闭的一看到我们就马上变成门户紧闭的。我纳闷着我们也没怎么着怎么就这么不受大家待见?
竞敲下我的脑瓜:“还不是怕我们携带病毒因子,怕把肺痨传给他们!”
我心里咯噔一下,紧张地握住他的袖子:“肺痨会传染吗?”
他笑着摇头,不置可否。
本来商量着要不要折回小重家暂住一宿,红数摆出一副无可商量的架势出来,我们便作罢。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就教堂合适,现在没人住那,也就不担心所谓传染不传染的问题。当时脑子一热起来,大家就把许虹洁的话抛诸脑后,于是乐呵呵地原路返回。
夜色未全黑,我们便回到了教堂。才一天光竞,教堂周围黄叶铺了厚厚的一层,踩上去咔吱咔吱脆响,我乐得在上面多蹦跶几下,继续咔吱咔吱脆响。竞又敲我一记:“弱智!”遂揪着我的领子扔进了房间内。
许虹洁一走,她留下来的所有东西都被蒙上了神秘的色彩,比如开刀时她躺着的桌子,不在了;地上的血迹,消失了;还有她之前捣鼓的那一堆五颜六色的塑料袋子,不翼而飞了。这我的心理也还能接受,我不能接受的是,那张断成两截的破木床居然好端端地靠在墙角,而且我晚上还要一个人睡在上面。我尖叫着夺框而出。
红数和竞正在搭窝。看到我过来,他们同时停下了手中的活,同时看着我说了一句话。两句话搅在一起我听不清楚,很夸张地做了个嘴型:“啊?”
红数低头继续干活,竞则笑着看着我:“怎么跑出来了,要来帮倒忙吗?”
红数倏忽抬头:“我要说的就是这句!”
我怒目圆睁,立呈撕咬状。
“依迷,我有话对你说!”竞招呼我过去。
我很乐意地把他挽到一个僻静处,徒留下红数一人埋头苦干。
“还满意我的表现不?”
他眨着黑色的大眼睛:“什么意思?”
我以为他是想偷懒找的借口,看来我是想多了。
“小重有话托我捎给你。”他扶着我的肩膀,很认真地看着我说:“小重她妈妈其实是个瞎子……”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他又重复了一遍,我确定我没有听错:“可是她那时为什么会指着我们,还、还死不瞑目?”
“小重说,她妈妈那时候说了两个字:阳光!”
狂风吹落枯叶,扫乱我的发,也扰乱了我的思绪。
天渐渐暗了下来,回到安营扎寨的地方时,红数勉强算支起了一个。看样子他是很满意自己的杰作的,于是我们安排他就地再搭一个,然后我和竞手挽手去许虹洁房里取点蜡烛啥的。
拐到门口的时候我下意识拽住了竞的手臂。
竞紧张地垂头问我:“怎么了?”
“我刚才出来明明没关门的,怎么门现在是关着的?”
“可能是风吹的,瞧你吓的!”
他温柔笑笑,摸摸我的头:“我在呢,不用担心!”
我还是感觉害怕,拼命往他身后缩。
“我们把门开开看看不就都知道了吗?”他背手拉着我率先走在前头,“嘭”一脚踹开了门。声音很响亮,门的下场也很悲惨。如果是开合门的话说不定反弹几下还能保个全尸,可惜这是个单叶门,一下就躺地上当踏板了。
屋内空空的,没人啊。竞回头看我,那个眼神意味深长,好像在说:“看吧,都说没人了,你还不信我!”好像在说:“臭丫头,看到没,没人!”好像又在说:“啧啧啧,你胆子练得还不够火候!”又好像在说:“瞧见没,没人,哈哈哈!”
我仰着脸郁闷地看着他,脸仰着仰着就变成仰头姿势,目光直射向角落,以前那个结着几个蜘蛛网的角落。
室内晦暗,只有门口影了些朦朦胧胧的光线,我分明看到檐角有片灰灰白白的东西,心脏霎时漏跳半拍,不禁惊叫起来:“竞,有人!”喊完直接抱头瘫软在地。
随着“啊”的一声一个物体重重着地,整个教堂颤了一下。待我将脑袋从膝盖里面探出来,一个完整的人形趴在地上纹丝不动。
竞点燃了蜡烛,红数也闻讯赶来看热闹。
借着烛光我们把那个奄奄一息的男人翻过来。
“怎么是他?”
三人齐齐惊呼。
风昌星像个肉泥一样摊在地上摊了两个多小时,我们也跟着从天色蒙蒙黑一直等到伸手不见十指。我提议看是不是要把他拖到床上比较稳妥,红数断然拒绝。称,如果是真的风昌星我们这般对他好倒是无可厚非,倘若是不认识我们的风昌星,岂不是白费心思。最后我们都被他说服了,于是乎我们坐在床上等他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为了防止他逃跑,我们还把上次绑许虹洁的麻绳拿过来分别缚住了他一条腿和一条胳膊,至于为什么这么做我就不得而知了。
我眯了几次眼之后,地上有了动静。风昌星哎呦喂地叫着,伸手要摸头,无奈手被绑住,于是换另一只手摸。
“你醒了?”红数兴冲冲拿着蜡烛跑到他跟前:“我是谁?”
地上的风昌星甩了甩头发,仰起脸来端详红数:“红数,你怎么在这?”
红数又拿着蜡烛兴冲冲地回到床边:“是我们的风昌星!”
我们一窝蜂从床上蹦下来将他释放。
“你们怎么在这?”风昌星拍掉身上的尘土,直起腰来打量我们,眼睛里面除了惊喜,就是惊喜。
“我们正要问你为什么在这呢?”竞笑着搂过他的腰。我简直目不忍视,这动作实在太“断袖”了。
四人坐在地上围着豆点大的烛火畅谈一番。原以为能从他那边套点东西出来,没想到他对中间的事一无所知,甚至他为什么变成黑衣人,做了什么事,被什么人毒害,甚至连遇见我们的事都没有印象,我慨叹一声,又是个失忆的。
一听我们说小重回来了,他就嚷嚷着要去见她。一听说小重是住在山下,他又嚷嚷着要马上下山去见她。红数指了指外面,表示下山路难走,乌七么黑的很容易出事故。
风昌星颌首同意。
看他们兴致勃勃地聊天,我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竞时不时冲我笑笑再摸摸我的头,以此表示歉意?
“风昌星,你刚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怎么没摔死?”说完我又打了个哈哈。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身上有伤似的呻吟起来。
一段美好的秉烛夜谈就此结束,我们分成两个帐篷就寝。竞死活不跟我混一个窝,他给我的理由是:“风昌星好久没看到他了,我要跟他好好叙叙兄弟情义!”
红数讪讪挤到我面前:“我可以考虑不跟他叙兄弟情义……”
话未说完被竞连推带踢踹进了帐篷内。
“宝贝儿,晚安,有事大叫一声我就过来!”说完竞也钻进了帐篷里面。
想着我在竞心里连个男人都不如,我郁郁不得睡。瞌睡虫兴许刚才打完了,现在想打几个都不能如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愣是睡不着。
夜过三巡,有浅浅月光爬上篷顶。我从帐篷钻出来,隔壁已经没了声响。
一轮难得的满月挂在枯树稍,看着满庭落叶披银辉,心中莫名添了几分惆怅。
这也算是一种寂寞吧!
我刚钻入篷内,身后响起了咔吱咔吱脆的声音。我心里一怔,一转头,登时被吓成木鸡。
“依迷,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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